江月漓一行人到达抱厦的时候，早有婆子生好了碳盆，一进屋，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江月漓微蹙了眉，看了一眼一溜排坐在下首铺着锦缎套子棉垫靠背乌木椅上的五位掌柜，他们每人一杯热茶在手，慢慢品着，很是悠闲，不由面色一沉。

那五位掌柜见了她并未起身，只坐着欠了欠身而已。

江月漓视而不见，牵着江怀月笔直地走到炕边，瞟了一眼只铺了一层锦褥的炕面，命南心把那块虎皮铺在炕上，她和江怀月在虎皮上坐下，不苟言笑，缓缓扫视了一遍屋内，目光独独凉凉地绕过那五个掌柜，沉声道：“命看守这屋里的婆子进来。”

南心立刻出去，叫了那五个洒扫干粗活的婆子进来。

那几个婆子不明所以的进来，见小姐面若寒霜，眼似玄冰，吓得腿一软，全都跪了下来：“奴婢给小姐请安。”

江月漓冷声道：“这里是我料理府外田庄及生意诸事以及府里杂事的地方，来的都是奴才，设个什么椅子？难不成要这些奴才与我称朋唤友、平起平坐吗？”

又冷着脸看了一眼烧得正旺的碳盆，沉声责问道：“这是谁家的规矩？主子没来，倒先生好了碳盆给奴才们享受！”

五个掌柜变了脸色，有些坐立不安。

一个婆子壮胆禀道：“这些椅子并不是奴婢几个设的，大老爷在这里时就已是这样了。

还有这碳盆，也是大老爷在这里时立的规矩，五位掌柜的一来，立刻燃上碳火。并非奴婢几个擅作主张！”

这些江月漓自然是清楚的，江山川这样做是装做礼贤下士，拉拢人心。

她断喝道：“我父亲去世一年了，这里哪来的大老爷！

这里的主子是谁，你这奴才不知么？口口声声说是大老爷的规矩！

既这么着，我也不敢留你，你去寻你的大老爷主子去！”

那婆子已明白自己说话造次了，慌的直扇自己耳光：“奴婢该死，奴婢胡说！望二小姐开恩原谅奴婢这一次！”

江月漓理也不理，朗声命道：“来人！把这婆子给我立刻赶出府去！

若是家生的奴才，连着她的家人一并给我逐出府去！一根草都不许他们带走！”

立时进来两个家丁，拖了那婆子就走。

那婆子犹还杀猪般哭喊乞求：“二小姐，饶了奴婢这次吧。”

五个掌柜面面相觑，近几日他们也风闻江家二小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极为狠厉，他们听了并未放在心上，认为是内宅里那群妇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哪里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起来，况且年纪又小，能有多大的狠气！因此一来，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见了她并不起身问好，行主仆之礼。

可如今亲眼见了江月漓的作风，几个人心中都敲起了小鼓。

地上的几个婆子惶恐道：“奴婢们这就撤了椅子和碳盆。”说着都爬了起来，对几个掌柜毕恭毕敬道：“请几位大掌柜老爷起来吧。”

几位掌柜迫不得已尴尬起身。

几个婆子把椅子全都搬了出去，又把碳盆抬了出去。

江月漓命道：“给我和月公子送个脚炉和手炉来。”

几个婆子忙应喏，转身便给她姐弟俩送来生好火的脚炉和手炉。

江月漓这才冷淡地看了一眼站着的几个掌柜，开恩道：“给他们一人搬一张杌子。”

几个婆子搬来五张乌木的杌子来。

江月漓命她们退下。

四个婆子走到屋外，犹自心惊肉跳，虚脱般靠着墙喘着大气，个个吓得不轻。

江月漓脚下踩着脚炉，手上抱着手炉，身上分外暖和，她抬眸看着那五位掌柜，淡淡道：“几位掌柜请坐。”

几个掌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全都没有坐下。

江月漓唇边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语气依旧从容：“各位要站着回话，那就一直站着好了。”

许掌柜和曹掌柜年纪大了，长得又胖，又有风湿腿疾，根本不耐久站，闻言，不禁脸色大变。

他们原本联合起来，不买江月的帐，逼她把搬出去的椅子再乖乖给他们搬回来，谁知人家根本不在乎，你们愿意站着那就站着好了。

徐、曹二人后悔不迭，不该弄巧成拙。

江月漓不再理他们，一面接过南心奉上的热茶慢慢饮着，一面飞快地翻看着他们事先交上放在炕桌上的帐本。

一杯茶喝完了，五本厚厚的帐本也被她大致翻了一遍。

江月漓把最后一本帐本重重一合，怒问道：“怎么这个月到年边上了还亏损了近五千两银子？”

几个掌柜心里惊诧，这些生意上的帐目要比内宅进项支出的帐目复杂得多，他们原来认定江月漓即使看的明白内宅帐目，却肯定看不懂繁复的生意往来帐目，并且五千两银子对于月纯利润为几十万两雪花银的江家商铺来说，不过大海里的一滴水，并不容易从账本上发现，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却不料人家看的懂不说，还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内就找到问题所在，不能不叫他们瞠目结舌。

江月漓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眼里划过一丝不屑。

前世的时候，为了辅佐李承毅，她帮着他做帐，一整个国家的帐目比起这些生意上的帐目要复杂千百倍不止，她都应付过来了，区区这点帐目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几位掌柜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辩解道：“主要是大老爷不在了，我等群龙无首，失了调度，所以才出现如此大的亏损。”

江月漓心中恼怒，刚才自己就为那个婆子称江山川为大老爷将她逐出府去，这几个掌柜竟然还敢称江山川为大老爷，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江月漓冷笑：“商行的货是早就备好的，到了年关，谁不抢着打年货，就是穷家小户也得买点对付除夕和初一，货根本不愁卖，还需要谁来调度！”

几个掌柜被问得哑口无言。

江月漓把帐本掷到他们脚下，冷冽道：“重新把正确的帐目给我写来！”

朱掌柜道：“这就是正确的帐本，二小姐不信我等也没办法！”

江月漓凌厉地盯着他：“你没办法，我可是有办法！我现在就亲自去查，若是查到你们是在做假帐，我直接报官，你们就等着赴徐妈妈和秦妈妈的后尘吧！”

五个掌柜听了心惊，徐、秦两位妈妈因欺主叛主，伙同外人侵吞江家的家产已被江月漓没收了她两家的家产，净身赶出了江府，就连金夫人的心腹马善家的，江二小姐小姐也没放过，把她的家产也没收了个一干二净，连件里衣都没许她带出一件，一家好几口人全沦为了乞丐。

他们相信，江月漓说的出肯定做的出，她不是个讲情面的人，而且她身后还有个功勋显赫的肖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