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燕似笑非笑地看着汗流如注的郭强:“怎么只有你卖货的账目?你进货的账目在哪里呢?”
郭强已经惶恐得五官都挪了位,硬着头皮道:“那些账目全在家里。”
“那好,我跟你到你家里去拿。”江月漓就要抬步往外走。
郭威忙拦住道:“大冷天的跑来跑去,多冷啊?二小姐就在这里呆着吧,我叫我大哥告诉我帐目放在哪里,我回去拿。”
江月漓微点了点头:“也行。”
郭强兄弟两个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只要脱离江月漓的视线,他们就有机会做手脚,却听江月漓命令那个随从道:“劳烦这位大哥跟郭二爷一起去拿帐本,一定记住,要与郭二爷寸步不离哦。”
郭强兄弟两个当时就傻眼了,这些粮油全都是贪江家田庄的,哪有什么进货账本?只有各种粮油从江家田庄里贪污的数目,可那怎么能够给二小姐看呢。
江月漓见此情形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半真半假地问道:“怎么又不动了?难不成这些粮食真的来路不明,该不是贪我家田庄的粮食吧。”
郭强兄弟两个忙道:“不是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你们既不肯拿进货帐本我瞧,那我先报官再说。”
江月漓转眸笑问着自己田庄的那群农妇和村姑:“哪位嫂嫂或者姐姐肯替我跑这趟腿子,到衙门里请官老爷来查查这些粮油的来路。”
有几个大胆的农妇道:“小的们去!”说罢转身往官衙走去。
郭强兄弟见事情闹大了,郭强千方百计拖住江月漓,郭威则悄悄的溜走,找郭老庄头想办法去了。
郭老庄头正坐在屋里听耳目来报:“二小姐一大早上就跑到田地里,大概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可惜那些佃农没有人敢跟她说话。”
郭老庄头冷笑:“她才多大一个雏儿,就想跟老子斗,她爹活着的时候都没查到我头上来,她还想动我,梦没睡醒!”
他话音刚落,郭威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院子里来,还没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阿爹,不好了,出大事了!”
郭老庄头不满的微蹙了眉,数落道:“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还这么张狂狂的沉不住气!”
郭威只顾气喘吁吁道:“二小姐刚派人去报官了,要官府调查大哥的粮油铺子的货物来源。”
“什么!”郭老庄头惊得站了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吗?就不知道拦着吗?”
郭威哭丧着脸道:“我们怎么没来?要拦得住才行啊!”
他见郭老庄头瞪着眼一动不动,心中更是着慌,小心翼翼地问:“阿爹,我们该怎么办?”
郭老庄头忽然奸笑起来:“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郭老庄头来到薛家田庄,傲慢地对看门的仆人道:“我想见你家主人。”
郭老庄头虽然只是江家的一个奴才,可在当地却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薛家的奴才不敢怠慢他,忙将他引到主子跟前。
薛家田庄的主人叫薛大贵,是个举人,听说郭老庄头有要事见他,便摒退了众人,郭老庄头方道:“此次老夫登门是有一事相求。”
薛大贵在心中冷哼:虽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庄头,但毕竟是奴才,跟我说话竟敢用“老夫”两字,实在是太狂傲了!
他笑眯眯地问:“郭老爹有什么只管说吧,看我帮不帮得上忙。”
郭老庄头道:“只是区区小事,薛大爷一定能够帮上忙。”
仆人奉上茶来,薛大贵做了个请喝的手势,他自己先慢慢饮了两口茶,“究竟是什么事,郭老爹说来听听。”
郭老庄头道:“老夫从别人手上进了一批粮油给大儿子卖,因是熟人,所以就没有立账目,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如今,咱们家二小姐来了,她年龄小,不知是谁挑唆了她,说我家那批粮油来路不明,那个二傻子竟当了真,居然报了官要来查那一批粮油的来路。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只要把那个卖我粮油的熟客找来在公堂对质就行,可人家住在湖广,来回一趟不容易。
再说我家二小姐既然报了官,官府肯定是立马就要调查的,哪里会等上几个月,等我熟人从湖广赶来说明情况?
这样一来,我没有人证,倒显的那批粮油真的是来路不明似的。”
薛大贵打断他的话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郭老庄头这时有点吞吞吐吐:“老夫想请薛大爷帮忙说一句话,证明这些粮油全是薛大爷您佘给我的,等卖完后再给钱,所以就没有写账目。”
薛大贵笑了,欲擒故纵道:“你说你的粮油是找熟人手里进的,是真是假我又不知道,万一真的来路不明呢,我那么说就是作伪证,官府完全可以革去我举人的功名,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郭老庄头暗暗咬了咬牙,什么风险不风险,只要他一口咬定粮油是他佘的,此事又没有第三人知道,假的一样成真,哪来风险一说,这个姓薛的分明就是趁火打劫,想要得些好处。
郭老庄头笑得极为忠厚:“老夫哪能叫薛大爷担风险的,这样吧,等我家二小姐一走,我就把我手上的粮油分你一成。”
薛大贵慢悠悠道:“一成啊——”意思是嫌少。
郭老庄头咬牙笑着道:“今年开封洛阳一带天灾严重,拉高了粮油价格,我给你一成已经不少了。”
“可你却是无本万利占了九成,那些粮油可以卖多少钱,你我心中都有数,郭老爹马上要一夜暴富咯。”
郭老庄头微怔,不得不再次强调道:“哪里是无本万利,那些粮油我是从别人手里买的。”
薛大贵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颇有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的意思。
郭老庄头也不好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不然就越描越黑了,他一咬牙道:“最多两成,如果薛大爷实在不肯帮这个忙,老夫就去求别人,这里还有罗家田庄,胡家田庄。”
薛大贵轻笑着道:“郭老爹是见过风雨的人,这点子事就急了?两成就两成吧,谁叫你和我是近邻。”那神情就好像他为郭老庄头做了天大的好事似的。
郭老庄头忍下这口气,客气道:“那就有劳大侄子了。”说罢拱手离开。
薛大贵收了脸上笑,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冒充我长辈,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愿意搭理你!”
郭老庄头匆匆赶到大儿子郭强的店铺,江月漓早就离开了,店里除了一个伙计,再别无他人,倒是店门口聚集了不少当地的百姓,对着店内指指点点,无非是说他郭老庄头贪了他主子田庄上的东西东窗事发了,他的大儿子已被官府拿走的事。
郭老庄头暗暗吃了一惊,江月漓与这里的官府并不熟,怎么她一报官,官府行动如此时迅速。
转念一想,她家有钱,在长安也是屈指可数的富户,只怕官老爷想巴结她,捞些好处。
他赶紧马不停蹄的赶到公堂,见大儿子郭强跪在地上,官老爷正审他,江月漓坐在一旁,心中更是吃了一惊,县官老爷对二小姐可不是一般的礼遇尊重。
郭老庄头忙上了公堂,跪下禀道:“启禀老爷,我大儿子店铺里的粮油并非来路不明,而是薛老爷佘给我们的,说好等卖完了再结账,所以才没有帐本,老爷不信,只管传了薛大爷问话。”
江月漓听了,知道他已经布了局,她倒要看看那个薛大爷要怎样帮郭老庄头。
县令发签命人去带薛大贵来问话,可差人拿了签去了半日都不见回,眼看已到中午,县令只得宣布,过了未时再审。
郭强跟着郭老庄头往家去,郭老庄头一路上闷闷不乐。
郭强不解地问:“爹在烦什么?不是有薛大贵替咱们做伪证吗,那个二傻子是告不倒我们的。”
郭老庄头锁眉疑惑道:“我事先全都跟他谈妥了,可为何官老爷传他,他许久不露面?”
“你是说,他可能改变主意了?”郭强思忖了一番,“那个薛大贵挺贪财的,老爹许了他那么大的好处他怎么舍得反悔。”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更加担心,怕横出什么乱子。”
郭强道:“薛大贵为人最爱装腔作势,说不定人家是故意摆出举人的架子,叫县令一请二请,表示他身份尊贵,不同于庶民呢。”
郭老庄头仍忧心忡忡,长叹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郭强见他如此不安,便道:“爹要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我们去薛大贵家里瞧瞧。”
郭老掌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去看薛大贵,你就不怕二小姐抓住把柄,说我们找薛大贵串供去了。”
郭强一听有理便闭了嘴,父子俩像家里死了人一样,垮着脸一路沉默。
回到家里郭老庄头见魏氏做了烧红烧鹿肉,发脾气道:“现在二小姐正找咱们家的麻烦,你还弄鹿肉,被二小姐知道又是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