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菱曲膝福礼,声音不似往日清脆:“奴婢见过小姐。”
江月漓从贵妃榻上起身,弯腰把她扶起,见她脸色蜡黄消瘦,一看就是长期没有吃饱饭,说了句:“都是我没用,害你受苦了。”
青菱强忍着泪,笑着重重地摇头:“是奴婢没用,害小姐被人欺负。”
江月漓道:“现在不说这些,你先去湖边铲些碎冰回来。”
小姐要的东西很奇怪,可青菱连问都没有问,就应喏出去了。
白露讨好道:“小姐,奴婢去帮青菱。”
江月漓没理她,视线落在手里的书上。
白露心中不得劲,讪讪地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了,江月漓方放下手中的书,静静地斜靠在榻上想着眼前的局势。
江山川一家一定会很快杀回来,自己必须尽快地把内宅的人马调配好,只有那样,方不会被卷土回来的江山川一家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那么,首先要有几个像青菱那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不然自己一言一行都会受掣肘,以后就会举步维艰。
前世的江月漓在父亲还活着时,有他庇护,府里谁对她不是谄媚讨好,她也因此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直到父亲死后,江山川一家来了半年之后,她才逐渐认清许多人的真面目。
凭心而论,前世父亲在银子方面出手散漫,李氏又从不苛责下人,因此虽然后来大伯一家鸠占鹊巢,大部分的下人对他们却并没有墙倒众人推,甚至比较同情他们孤儿寡母。
只是他们也要生存,况且府里的旧人有想求荣华富贵的卖主求荣投靠了江山川那边,镇日里狐假虎威的府里横行霸道,那些尚未变节仆从摄于他们的淫威不敢对她姐弟母子稍假颜色罢了。
至于服侍她的八个丫头,直到被金氏调离走之前,对她服侍的都极为尽心,不如都先召回来,留心查看,忠心的留下,不忠心的打发了她去。
江月漓正在心里盘算,就听屋外传来白露谄媚的声音:“小姐,奴婢铲了好些碎冰。”
江月漓抬眸,看见白露费力地抬着一大桶碎冰进来了,身上的衣服没一点打湿。
她转眸,扫了一眼白露身后的青菱,一双粗布旧棉鞋鞋面全湿,就连裙摆都有水印,一看就是在池子旁铲冰时弄湿的。
江月漓不禁嘴角微翘,对青菱淡淡道:“冰是青菱提到门口,你再夺过来自己提着进来表功的,对吧。”
白露面皮刹时通红,愣愣地盯着江月漓。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问题是,她怎么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精明?
白露开始忐忑,不知小姐会怎样处罚她。
可是江月漓表情依然淡然,似乎并未把白露抢功这件事放在心头。
白露偷偷地大松了口气,暗忖,自己虽然是抢功,但毕竟是讨小姐的好,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姐应该不会生气。
江月漓忽然开口道:“把碎冰倒到庭院里铺好,你就跪在上面,直到冰全化尽。”
她说的非常平和,可白露却听得心惊肉跳,光是在又冷又尖锐的碎冰上跪上片刻都叫人受不了,还要一直跪到冰都化尽成水,那岂不是要浸透棉裙和棉裤……
白露内心挣扎了一番,壮胆踌躇道:“小姐……奴婢这两日身上正见红,不能受寒。”
江月漓毫无温度地轻扫了她一眼,语气极为冷漠:“不想跪也行。”
白露万没想到小姐这么好说话,很是激动,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多谢小姐开恩。”却听江月漓吩咐青菱道:“去叫余妈妈领了白露卖掉。”
白露一听,慌的连声乞求道:“小姐不要!奴婢这就去跪冰碴。”自己提着桶走到庭院里,把碎冰倒在地上,一咬牙跪了上车。
青菱有些不忍,叫了声:“小姐!”意思是想让她放过白露。
江月海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青菱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江月漓永远都记得前世白露为了在金氏面前邀功讨好,对她极狠,往下踏践,一个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对她非打即骂,稍不如意,连剩饭都不给她吃一口。
江怀月与江月漓虽是异母所生,可姐弟俩感情深厚,一次江怀月见白露用针扎江月漓,护姐心切,推了白露一把,这下犹如拔了逆龄一般,大冬天的,白露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江怀月身上,害他冻病发烧引起肺痨,差点死掉。
现在只是叫白露跪冰碴而已,简直太便宜她了!等她跪完了一样卖掉她!
江月漓暗想,青菱虽忠心,可是人太老实,别人夺了她的功,她也不知道为自己争一争,且又善良的没边,不足以辅佐自己,只能当个贴身保镖用。
她看着青菱吩咐道:“你去跟顾妈妈说,现如今我屋里的丫鬟从哪里调拨来的,仍退回到原处,把旧时服侍我的丫鬟还给我。”
顾妈妈听青菱传完小姐的话,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主子懦弱,一味只知忍让,她们这些忠心的奴才见了,心渐渐凉了,为了自己的出路不得不变节。
现小姐开始硬气,当然是她喜闻乐见的,就不知小姐是被逼急了,逞一时之勇,还是动真格的。
若只是一时逼急了,之后还如以前那般胆小怕事,看见忠奴为了她姐弟母子与金氏一家抗争,连声都不敢吭一声,仍然令人绝望,且不如再看看,再做决定,不然白牺牲了自己。
顾妈妈脸上是惯常的谄笑:“你去回小姐,我马上就把那几个丫头送到小姐房里。”
青菱回去没多久,亲自生了炭盆,屋子里很快暖和起来。
她看了一眼侧卧在大坑上看书的小姐,刚才屋子里冷得像寒窑她也不抱怨,忍耐力实在好强,性格也安静,不轻易说一句话,难得的是从容,仿佛没有什么事能令她慌张。
青菱找了些零碎的缎子和一些新棉,坐在碳盆边给小姐做棉手套,出门的时候戴一戴,不至于冻到手。
江月漓拿了一封封好的信,对青菱道:“先别忙着做这些,替我把这封信尽管送给肖伯伯。”
青菱应喏,把信慎重贴身放好,顶着风雪出了门。
金氏手下的婆子见了,习惯成自然地打听:“风雪如此重,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青菱笑答:“妈妈们扫雪辛苦。”
江月漓在屋内听到,不禁微扬了嘴角,青菱虽不机灵,可嘴很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