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唐尧心底不想走，却偏偏找不到一个借口留下来。

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实在是滑稽可笑。

约莫十分钟后，沈唐尧看到被窝里的女人呼吸渐渐均匀，大概是睡着了。他皱了皱眉，转身抬脚准备离开。

他才刚侧过半个身子，女人白皙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以微不可见的力道揪住他的衣袖：“沈唐尧……”

她的嗓音绵软低柔，落在他耳里，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挠在他心上。

他目光一颤，也许只是因为生病了格外脆弱才会需要他的陪伴，但他心里仍是闪过一丝莫名的欣喜。

又侧回身，看了看那只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轻手轻脚的在女人身边躺下，抬手顺了顺她黑色的长发：“睡吧。”

女人纤细的睫毛轻轻抖动，往他身边蹭了蹭，动作虽是轻柔，但曲着的膝盖无意间碰到了男人的某处……

沈唐尧下腹一紧，漂亮的眼眸眯起一度，这死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晴天明显是感受到了男人的变化，整个人也是一僵，不敢动弹，她以良家妇女的名义起誓，她是无意的！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滞起来。

屏息了片刻，晴天下意识的想要挪动身子，撤离男人抵住她膝盖的某处坚硬，但人才刚一动，就被沈唐尧一把捉住了后脖子，男人的声音沙哑的可怕：“不准乱动！”

晴天抿了抿唇，立马不再动弹，乖乖的缩在被窝里。

男人温热的呼吸稀稀落落的洒在她的头顶，让她觉得莫名的心安。

大概是药物有安眠作用，晴天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朦胧的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前，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女人绵长的呼吸声。

沈唐尧的视线静默的落在女人温淡的面容上，她像是睡得很沉，长而纤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块浅浅的阴影。

沈唐尧抬手轻轻捋了捋她的发丝，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和她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种境地。

窗外夜色沉沉，他的思绪又被拉到了多年以前。

他母亲一周年忌日的那天，在那个老旧的房子里，他把那个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向女孩吐露。

在当时，女孩静默的听着，怔愣的神情似乎有些惊讶，但不知怎么的，沈唐尧总觉得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疼惜。

那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可是，现实总是如此，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带给你最无力承受的重击。

第二天，他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苏子叶，她像是特意来找他的样子，一看到他就朝他说道：“唐尧，晴天说找你有事，她在校门口的那个篮球场边上等你。”

起初，因为季悦眉和沈星辰的缘故，他对苏子叶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尤其之前她还没头没脑的跟他告了个白，让他更加避之不及。

但后来，鉴于她和许晴天关系很好，他也不得不脸上做的好看点。

听到她这么说，沈唐尧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后就抬脚朝着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他都想不明白，许晴天这个时间点找他有什么事，有事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还约在篮球场？

他看过为数不多的那些偶像剧片段一瞬间全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女孩子好像都喜欢这样，让好朋友转告暗恋的男孩子，然后约在操场上……告白？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落定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连带着，连他的脚步都不自觉的加快了，最后他索性小跑了起来。

他从来没觉得，从他的教室道那个篮球场的距离居然有那么远。

其实他只不过跑了一分多钟，只不过他自己心理上一直觉得怎么还没到。

一路上，他甚至想好了，要是她真的向他告白，他一定要及时打断她，比她先开口说喜欢她，人们不是都说么，告白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男孩子来。

反而快到篮球场的时候，他的脚步倒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他还没组织好他的措辞，他的作文水平一直都不好，说不出漂亮的话，万一没有打动她怎么办？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纠缠，他到达篮球场的时候，目光搜索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一种说不清的失落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他绕着篮球场跑了一圈，最终才在校门口看到了她的身影。

那一瞬间，一种类似于狂喜的情绪刹那间代替了那种失落，他加快了脚步，朝她的方向跑过去，正要开口喊她的名字的时候，才发现她似乎正在和另一个中年男子说话。

他就在她身后的方向，离她已经很近了，近到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她说的话——

“怎么，想让我救你的女儿？”

“不好意思，我没那么伟大，她是死是活和我没什么关系。”

“在爷爷那里讨了骂，就转头来求我？可惜了，我比爷爷更恨那对母女。”

“说真的，这世上我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小三，连带着我也不怎么待见小三的女儿，所以你别指望我会救她。”

最后那句话宛若一道惊雷在他的心底轰然炸开。

那个瞬间，他的世界仿佛凝固了，时间都停滞住。

她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女孩的声音淡漠至极，那种疏离寡淡的感觉让他觉得陌生。

他只觉得他心里的一根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最终终于崩裂，连带着他世界里为她筑起的那一座城堡也轰然倒塌。

谁都不是圣人。

她不是，他亦如此。

他转过身的时候，只觉得那日下午的阳光格外晃眼，以至于他带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

那天下午，他坐在教室里，反反复复把他和她之间的所有都回想了一遍，她明亮的眼眸，微笑时嘴角浅浅的酒窝，来来回回的出现在他脑海里。

时隔这么多年，他依然清楚的记得他当时那种撕裂般的矛盾，可以说，那是他长这么大经历过最艰难的一场拉锯战。

他想退，却发现退不出她的世界。

他想进，却又怕她关上那扇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