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因为在废屋打算钻洞逃出去之前,把身上的厚外套都脱了,后来出去投降也没来得及穿,所以只穿着贴身的衣服就从山上的斜坡滚了下去,被尖利的石头和枯草根划的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他和巴颂在H市有个秘密接头的地方,是个破旧的观音庙,这观音庙在文革时候被砸了,后来周围的村子也没再修葺,藏在山野之间几乎成了一个大蛇窝,好歹是冬天,否则庙里就要全都是蛇了。
等巴颂到的时候,发现海波已经是全身青紫,肚子上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怕引起人注意也没敢点火,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趴在草垫子上抱着稻草取暖,一听有人来了忙警戒的把刀抽出来,满脸凶恶。
巴颂冷笑一声,用十分生硬的普通话说道:“雀菩萨已经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中国有个很有意思的词,叫‘耳旁风’,雀菩萨说你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让我带你回去接受惩罚,当然,我作为你的引荐人,也要受到惩罚,海波,我是不是该后悔把你引荐到红月?我真是自作自受!”
海波见是他,把匕首收起来,打着哆嗦说:“先别扯这没用的,逃出去再说!”
巴颂面色阴郁,冷哼一声就往外走,海波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跟着巴颂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金杯。
这辆金杯狠不起眼,上面还印着“汽车修理厂”的字样,只留了驾驶位的两个座椅,后面全都腾空了,码着数个小木箱,黑乎乎的散发着浓烈的汽油味道,巴颂把上面的木箱搬开,搬动时发出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装的应该是小的汽车零件之类的东西。
巴颂全部搬开之后,底部露出一个像是简易棺材的大箱,几下撬开就冷冷的说:“躺进去”
箱子里还铺着一层薄棉被,但又脏又臭,海波也顾不上了,忙侧身躺了进去,这箱子看着不大,但好歹也能稍微活动下手脚,不算太过压抑,巴颂把一个小手电和急救包扔给他,说:“自己处理伤口,我可不希望把你带到雀菩萨面前时,是个破伤风死掉的死人!”
说着就把盖子重新盖上了,然后把一箱箱的木箱又码上去,很快开车上了路。
箱子里虽然味道十分难闻,但至少比那个四面漏风的观音庙暖和很多,海波紧咬着牙关,一点点的摸索着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然后用急救包里的东西慢慢的处理,医用酒精浇上去,海波疼的脑子嗡了一声,手指控制不住的死死抓住身下的棉被,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像石头一样硬,状态像电视剧里难产的孕妇。
海波一声都没坑,一点点的处理完了身上的大部分伤口,有一些在背上,箱子里实在转不开也就索性不管了,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海波处理完已经是大汗淋漓。
浓烈的酒精和药膏味道掩盖了棉被的异味,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身上更冷了,估计是发烧了,这时候发烧反而是好事,说明身体在急速的自我修复中,海波又吞了两片退烧药,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海波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车里的味道已经不那么难以忍受了,海波甚至在这浓郁的异味中闻到了一股属于海洋的腥味,他很想知道巴颂究竟把车开到了哪里,但是他还没停车,就证明目的地还没到达,也就是说危险还没有完全的解除,他不能发出声音。
海波摸了摸额头,发现还是有点烫,但身体比昨天晚上已经好了很多,脑子也略微的清醒了,他摸到手电,打开之后发现暗的还没有萤火虫亮,巴颂扔给他这东西的时候原本就没什么电了,昨夜两个小时的处理伤口已经把电耗光了,海波愤愤的把手电仍在一旁,他听着发闷的车行声,睁着眼睛感受黑暗。
海波发誓,这是他一辈子最难捱的一天,原来被关进棺材里就是这种感觉,海波想,万幸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幽闭恐惧症,否则被关在这鬼地方一晚上,真要发疯了。
他没有了时间观念,在这里一分钟几乎像一天这么长,就在他马上就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发现车似乎是停了,紧接着,海波听到了周围似有人声,还有几声悠远的长鸣和发动机发动的声音。
然后就开始有人打开车门,窸窸窣窣的往下半箱子,声音变得开始清晰,海波忽然觉得箱子被抬起,然后“嘭”的一声放在一辆平板车上,有个声音大喊:“装船咯……”
海腥味更加的重,海波甚至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他焦急的想爬出箱子看看究竟到了哪里,但容身的箱子上依旧被压的严严实实,海波又不敢发声,于是无奈之下只能随着一阵咕噜咕噜的车轮声,颠簸的被运上了船。
等一切平静之后,海波靠嗅觉闻出了十分浓重的海鱼的腥臭味道,还有常年不通风而产生的霉味,又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忽然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箱子盖被踹开,海波一下就看到了光线,虽然是室内昏暗的灯光,但长时间的黑暗也让海波瞬间就觉得眼睛发疼,忙用手捂住了。
“出来吧!”
海波听出那是巴颂的声音,他慢慢的让眼睛适应光线,然后摸索着从箱子里爬出来,即使是室内沉闷的空气,也让觉得格外的清新,等他完全适应了之后,抬眼就看向四周,发现这是一间船舱,而且,是一间货舱。
巴颂扔给他一件厚厚的冲锋衣就二话不说带着他上了船板,海波忙套在身上就随着巴颂走出船舱。
刚走上去,迎面传来一股清新的海风,海波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海风通过他身上的每个毛孔吹进身体,五脏六腑似乎瞬间就畅快了,海波的口中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呻吟,他终于知道了重生是个什么滋味了……
巴颂找了个地方做了下来,燃了一颗烟慢慢抽着,看着海波连连冷笑,海波也不理他,而是开始打量着这艘船。
船是一艘中性的运输船,大概是用来运输海鲜的,不大,但也绝对不小,这种船一般都是跑短途的,比如从国内的沿海城市到韩国日本等相邻国家运输鱼虾翅鲍,基本上不到一天的时间都能到达,很是快捷。
海波看了一圈,估计了一下方位,就问:“我们是从滨海港口出发的?”
巴颂生硬的回答:“对!”
“然后呢?直接回Y国?”
“不,先到韩国,然后转机回Y国”
海波叹了一声,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跟巴颂要了一根烟,想了想忽然问:“巴颂先生,你说雀菩萨会怎么惩罚我?”
巴颂面露恐惧,过了半晌,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去过刑堂一次,当时年纪还小,是被我的父亲带去观刑的,当时有个人像你一样对雀菩萨的话没有服从,他被绑在一个涂满油的铜柱之上,然后架起篝火燃烧铜柱,就这样被活活烫死了……”
海波看了巴颂一眼,幽幽的说:“这是殷商时期商纣王发明的炮烙之刑”
巴颂仿佛回忆起什么最可怕的事,垂着头说:“当时那个人一直惨叫,刑堂还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铜柱上滋滋的响,太恐怖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烤肉!一吃就想起那个人绑在铜柱上被烫死的样子!”
海波不惧反笑,他迎着海风抽了一口烟,烟雾瞬间就被吹散了,海波望着渐行渐远的海港,默默的说:“我不会死的”
巴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你不怕?”
海波笃定的说:“怕,但是我不会死,我跟那个人不一样,他被处以炮烙之刑是因为他蠢,而我?我没那么蠢!所以我一定能活下来,不光能活下来,还能大富大贵!还能杀掉全天下想杀的人!”
巴颂看着海波,看了足足有几分钟,最终无奈的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但愿你说的话能成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