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夜和杜白芷的婚礼,定在下个月的二十五。
楚天河简直就像是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嘘寒问暖,掏心掏肺,几乎是一天三四次的去王府问,缺不缺这个啊,缺不缺那个啊。
他始终记着匡弈告诉他的话,一定要积极的表示出热心来,惯的那两人无法无天,就快要踩过他这个皇帝的头顶来才好呢。
这样子,就可以在最后,他们松懈下来,毫无防备的时候,一举拿下这二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子,楚天河这心里头,却还是气的不行。
他干嘛要这么孙啊?当皇帝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这么忍气吞声的,给敌人送礼。
简直憋屈、委屈、以及嘤嘤嘤。
而德妃就劝他,得沉得住气,因为她也觉得,匡弈这次说的办法可行,而且,行的不能再行了。
毕竟,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嘛。
等到他们最有恃无恐的时候,也就是最终可以收网的时候了。
可就在他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的这当口儿,有一个不速之客,却在深夜里悄悄来临。
“是你?”
看到杜白芷,楚天河简直差一点就暴起了,不过,在她摘下黑兜帽,露出真面目之前,楚天河还以为是姜水若来了。
可虽然不是姜水若,而是杜白芷,那也一样很生气啊。
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往他身体里种虫子,简直是在虎口拔牙!
(省省吧您,人家都已经种了,您也吐了,就算是虎口拔牙,就您那蛀牙,都不够人家拔的。)
“陛下,先不要着急生气。”
看着楚天河这就要摸起自己身边的宝剑,杜白芷笑着阻止了他,又说道,“我知道,之前我的行为非常无礼,我为此道歉,但是今天,陛下,我可是怀着一百二十分的诚意,来和陛下谈个条件的。”
楚天河一听这话,顿时又要炸锅,“你还敢跟朕谈条件!信不信朕现在就让禁军将你射成马蜂窝!”
于是,便当即喝道,“来人!”
然而吧——
并没有人回应他,甚至,就连一点点的脚步声、门响声都没有。
杜白芷一脸岁月静好的微笑,那叫一个秀外惠中,可如今这情况,却是让楚天河整个人都不好了。
很明显,杜白芷既然敢自己单枪匹马的来了,就一定会动手脚的。
他几乎快把眼珠子瞪出眼眶来,冷声问她道,“你做了什么!”
“陛下似乎忘了,我是个大夫吧?”
杜白芷笑的犹如百合花一般,可眼睛里的笑意,却仿佛在说‘楚天河你丫个大傻X’一般,又道,“让人昏睡,是每个大夫都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想让一整个皇宫的禁军都昏昏欲睡,这普天之下,能做到的却不多,而我便是其中一个呢。”
说罢,眉眼间的嘲讽之意便更是浓郁了。
而所幸,之前楚天河就见识过这枝毒百合的威力,心里倒也是没在有太多的惊讶,不过是怒气值都大大提升了而已。
因此,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阴沉的盯着她,问道,“你想和朕谈什么条件?”
“我知道,陛下一直很头疼顾卿夜,不是吗?”
杜白芷的眼神闪亮,仿佛是一只纯种的小机灵鬼儿,让楚天河不禁拧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然而,杜白芷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又自顾自己的说道,“我还知道,顾卿夜与那个慕云玖之间的感情,让陛下和权统领更是不舒服。”
事实上,杜白芷并不知道慕云玖前朝公主的真实身份,她只是觉得,慕云玖和权亦泽是楚天河亲自赐婚的,而慕云玖却和顾卿夜暗生情愫,这导致了权亦泽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绿汪汪的不说,还让楚天河这个媒人灰常没面子,仅此而已。
于是,就在她说完之后,楚天河的脸色也就更加难看了起来。
“陛下可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顾卿夜一直都乖乖的,接受你那圣旨罪己,又为什么会答应与我成婚吗?”
杜白芷又笑着抛出一个问题,让楚天河不禁为之一愣。
对啊,为什么?
难道这还真的如同弈天师所说,是杜白芷对顾卿夜动了什么手脚,导致他突然就转了性?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么就说明,杜白芷控制了顾卿夜?
很快的,楚天河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也不再多多废话,就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道,“你想和朕谈什么?”
“陛下不愧是一国之君,心思就是敏捷灵敏呢。”
杜白芷毫无诚意的赞赏着,而楚天河也不在乎她这跟嘲讽一样的赞誉,便又说道,“如果合适的话,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朕都可以既往不咎。”
“多谢陛下的宽宏呢。”
杜白芷微微一笑,“作为谢礼,我可以帮陛下控制顾卿夜,并且保证,他永远都不会再碍着陛下的事了。”
这对于楚天河来说,简直算是一大助力。
“然后呢?”
楚天河并没有喜形于色,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如果这时候,他表现的过于开心,那么在条件上,说不定就会被杜白芷拿捏住,所以他要先听听杜白芷有什么条件,再决定要不要答应她。
毕竟,如果杜白芷狮子大开口的话,他还可以选择重现当年的那一幕,再一次给渭南王府添点血色。
反正,也不过就是多杀一个人罢了。
“其实白芷所求,也非常的简单,不过是为陛下的英名锦上添花而已。”
杜白芷依旧笑的非常秀雅,缓缓说道,“我想要南梁亡国。”
“嗯?”
楚天河的眉头已经拧成了最像麻花的样子,他依旧冷冷的盯着杜白芷,心中震惊不已,却并未明确的显现出来。
他觉得,杜白芷怕是疯了。
竟然单凭红口白牙的,就想要求南梁亡国?
等等,为什么她会有如此想法?
楚天河的目光开始变得犀利,毫不加掩饰的打量着杜白芷,似乎是想要将她的身子盯出一个个窟窿来,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杜白芷最真实的意图。
“陛下不用这么看着我的。”
杜白芷又笑了,“我与整个南梁皇室,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南梁覆灭,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一开始,她的语气极轻,可到了最后,却似乎是因为仇恨,不由自主的就加重了语气,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哦?”
楚天河这个人也是怪胎,刚刚还在愤怒着,一会儿就惊讶,而现在,竟然开始满心的兴趣,想要知道杜白芷与南梁皇室,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了。
也难怪他心思莫测,总让群臣都说摸不透了。
不过说起来,这应该是身为一个君王的必备技能才是,若是能让人轻易的看穿了心思,还怎么驾驭群臣和朝纲呢?
但这也讽刺的不行,楚天河不能算是一个好人,然而他在位期间,却让这一片土地上的百姓们,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
也不知道,命运到底是想开什么玩笑。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了彰显我的诚意,陛下,我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杜白芷突然冷笑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也是南梁皇室之人。”
“哦?”
楚天河依旧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看不出其他的表情,杜白芷就继续说道,“其实我叫南思语,算起来,应该是比南绫墨大了两岁,还是她的皇姐。”
这话一落,就算是楚天河再怎么兴致勃勃,也是淡定不住了。
“你——真的是南梁人?”
楚天河怀疑的看着她,而杜白芷就又点点头,说道,“陛下想必也知道,南绫墨心智缺失,是因为多年前,有个乔淑妃,要冲当时的南梁太子下毒,但不巧的是,毒被南绫墨给误食了,我就是那乔淑妃的女儿。”
“嗯。”
楚天河点点头,表示了解,心里头,依旧掀起了漫天的巨浪。
这在当时,也算是震惊了各国的大手段,他犹记得,那个乔淑妃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所生的一儿一女,也被赐毒而死,这都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然而,当时的南思语,竟然逃脱了?
“其实我的母妃并不通药理,给南林川下的毒,乃是她身边一个宫女所调配,很巧的是,那个宫女,曾经是被逐出门的毒王谷弟子,事发之后,她帮助母妃带我逃出宫,送到了药王谷,自己则又去引开了追兵,跳下悬崖。”
可谁知道,南绫墨竟然也同时入了毒王谷,还被公孙鸩当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为什么,她无论到了哪里,都逃不过他们兄妹的欺压!
杜白芷的神情嘲讽至极,简直让楚天河都惊了眼。
他是万万没想到,杜白芷与南梁之间,竟然还有这么深的仇怨,那么如此说来的话,她想要灭国,是为了要给自己的母妃,以及弟弟报仇了?
然而灭国这种事情……
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楚天河的神色沉寂下来,像是陷入了久久的思考一般,只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容朕考虑一番。”
“可以。”
杜白芷也并不着急他回答,于是,稍稍欠身,对着他盈盈一礼,便转身走出了门去,甚至还贴心的帮他带好了门,随即,外面又传来杜白芷的声音,“陛下请放心,我只用了一点点药,您的禁军全部都不会有事的。”
烛火随着刚刚开合门而悄悄进来的小风摇摆了两下,而楚天河没有答话,只是盯着紧闭的门,不知怎么的,心情越发沉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