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的天,一瞬间,权亦泽却觉得,忽然地一阵神清气爽。
是因为老天终于看到他最近什么都不如意,所以开始体谅他,就把弈天师给他送回来了吗?
“天师,你怎么会回来?”
权亦泽简直是欣喜若狂,那神情,似乎有点比见了慕云玖还要亲的感觉。
在他眼中,匡弈已经无疑是救命的九天上仙了。
“唉——”
我们弈大天师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操着一把忧国忧民、居安思危、于心不忍、以及热心慈善交织的语调,缓缓说道,“原本我打算隐居不出,好好照顾我的莹莹,可忽然做了个梦,不太好,掐指一算,得知京城这边最近大凶浮动,恐是要出事,所以,就马——额,驴不停蹄的回来了。”
而似乎为了响应他的话,那驴还分外嚣张的晃了晃脖子,顺势踢了匡弈一脚。
果然,就是字面上的驴不停蹄。
“小混蛋,我一路上让你吃好喝好,你还踢我。”
匡弈摸着自己的大腿碎碎念,又不轻不重的薅了两把驴毛,惹得那驴又是一长串的叫唤,于是,一人一驴竟然大眼瞪起了小眼。
而权亦泽看着匡弈一脸无奈的和驴吵着架,竟觉得分外温暖。
“咦?是那位天师?”
陈越也赶了出来,看到正在和驴较劲的匡弈,不禁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便急忙上前,伸手接过驴缰绳,笑道,“天师,让我来吧。”
“谢谢啊。”
匡弈被驴折腾的心累,恨不得有个人来接手呢。
还心想道,小孙贼,你就可劲儿闹腾吧,这个人会武功,你敢踢他试试!
可说来也奇怪了,那驴被陈越接过缰绳之后,竟然神奇地安分了下来,也不拧脖子了,也不蹬腿了。
就好像是被治愈了多动症一样。
于是,匡弈就又禁不住暗暗气结了一回。
真是个磨人的小畜生!你丫肯定是故意的吧!混蛋啊!
想着想着,匡弈就还想再薅两把驴毛解解恨。
然而,他也就只能在心里跑跑火车,表面上却还是要维持自己的天师形象,便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又说道,“还是你们习武之人有好气魄,这小家伙在我手里,那就跟要上天的主子一样,唉,果然手无缚鸡之力很丢人啊。”
“哪有的事情。”
权亦泽急忙摇摇头,说道,“天师的心智,就是我们这些老粗所不能及的。”
而见到他很是激动,并且在面对匡弈的时候,也表现出了对待其他人不一样的热情,陈越就说道,“大人,不如你就先和天师回去,也叙叙旧,顺便歇歇。”
有了这位弈天师的话,大人他也就好歹是有了主心骨。
比那个沈河强。
陈越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他看到权亦泽能够稍稍振作,还觉得蛮欣慰,并不是跟沈河一样,暗生嫉妒。
“好,辛苦你在这边盯着。”
权亦泽也不跟陈越客气,便带着匡弈,一边走,一边又跟他交代着,“拜托了,有任何消息都通知我。”
不论是慕云玖的、还是顾卿夜的。
“没问题。”
陈越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初,他将慕云玖放走,导致现在权亦泽有些骑虎难下了,对此,他也想做一些事情,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
然而,他却依旧不希望慕云玖再回来。
因为她,权亦泽已经变了很多,不像从前,陈越不希望看到权亦泽这样子继续变下去了。
哪怕,用听风阁的那一位,将计就计‘死’在余太师的手中,就此,让慕云玖退出权亦泽的生活之中也好。
而这也是陈越最期盼的结果了。
他还想再看到那个在沙场上驰骋的权亦泽。
统领府。
因为匡弈的到来,多日笼罩着阴云的统领府上空,似乎是终于被照进了一丝明媚的阳光。
一连多天沉着脸跟被人欠了八千万一样的权亦泽,史无前例的让厨房做了一桌好菜,说要和匡弈好好喝几杯。
“说真的,天师。”
权亦泽站直了身体,为匡弈把酒杯斟满后,又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将酒杯举起来,说道,“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言毕,满满一杯酒,便被他仰头一饮而尽了。
“统领大人,你这可言重了。”
匡弈淡然地笑了笑,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心安理得的承受着他的敬重,也举起杯来,小抿了一口,又说道,“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于情于理,我都没有办法坐视不管了。”
说着,又继续抿一口,感受着甘醇的酒液,他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我之前过于自大了,妄图凭借一己之力,与天道抗衡,想要为无辜的百姓们避免这场灾难,但现在看来,却已经是无可避了。”
“天师,还请你明示。”
权亦泽又倒满了一杯酒,冲他敬了敬,还不等他回答,便又径自仰头喝完,冲他扬了扬空杯子,道,“天师,今天我有些高兴,你随意就好。”
匡弈的酒量一般,他知道,于是也不强迫。
主要是,他今天想要尽兴一下,毕竟,这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唯一能让他觉得放松的事情了。
“好,但你也不要喝太多,酒这东西,喝多了终归没好处。”
匡弈点点头,与他碰了杯,依旧小口抿着。
而门外,管家小心地听了几句,便叹了口气离开。
虽然,他知道偷听主人说话是不对的,只是他很担心,所以,也只好不顾规矩,当一把‘小偷’了。
但好在,弈天师一向都有分寸,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听着舒坦。
于是,他转身就到了厨房去,吩咐下人们多准备些菜,大人和弈天师久别重逢,很可能要喝到很晚。
“大人,你想听什么呢?”
匡弈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早就已经洞悉了什么一般。
权亦泽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却竟然在这种时候,奇妙的沉默了。
他想知道什么?
太多了,他不知道说哪个了。
“夫人的下落吗?”
匡弈看着他,缓悠悠的问道。
“天师,你——”
权亦泽很是惊讶,但随即,又释然了。
他可是天师啊,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吗?估计着,也就只能分为他想知道,以及不想知道的,这两种事情吧?
“她如今命格突然发生了转变,我只能大概推测出几个地方。”
匡弈也不含糊,直接就给出了方向名称,“按照星象的光芒显示,她可能会去南梁、北境、以及陈国。”
南梁是南绫墨所在,北境……
权亦泽想到了慕云玖身边那只猞猁,那是北境特有的生物,这也倒是说得过去,可是陈国?
他有些不太理解了。
而匡弈也大体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却并不说破,只是又道,“近期,她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很大程度上会决定这一次她的去向。”
这不禁让权亦泽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慕云玖最有可能去南梁。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慕云玖似乎和南绫墨的关系还不错,至于北境和陈国,除了那只叫做撒旦的猞猁,他并没有想到什么关联。
“怎么?大人想到了什么吗?”
匡弈其实什么都清楚,而且还特意避开了药王谷。
他其实也想看看,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慕云玖的人,到底能对慕云玖有一个什么程度的了解?
可是,权亦泽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知道,她和南梁公主南绫墨不打不相识,其余的——”
真的就不知道了。
想到这些,权亦泽又不禁苦笑,她对自己避之不及,恨不能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和自己撇清楚所有关系。
这一切,都是因为顾卿夜!
“唉,反正你就算知道了,也找不回她。”
匡弈无奈的摇着头,“我刚刚在来的路上又重新掐算过,因为某些原因的变动,你们之间缘分已尽了。”
在‘某些原因’这四个字上,匡弈特别加重了读音。
仿佛,他又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而顿时,权亦泽的脸色微变,心中仿佛是被什么给重击了一下。
倩兮的事情,一定是这个。
慕云玖和倩兮的关系那么好,但是,自己却和秋月暗中联合,致使她受了伤,给了暗害她的人可乘之机。
忽然地,权亦泽整个人都懵住了。
到底是谁想要害倩兮呢?
又或者是说,到底是谁想要通过这件事情,让自己与慕云玖的关系更加恶化呢?
当然是秋月背后的那人。
而那个人——
是德妃。
“怎么了?权统领?”
匡弈的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就知道,权亦泽肯定是被德妃当猴儿耍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单是倩兮的死,就足以让他在慕云玖面前低声下气了,可如今,慕云玖彻底离开了这里,这就说明,权亦泽还真就是个猪头。
“没,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权亦泽才舒展不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好像是险峻的沟壑。
不能再任由德妃这么主事了,一定要赶紧得到解药,让陛下恢复健康才行,再这样子下去,大楚朝一定会出事的。
果然,老祖宗说后妃不得干政,是对的。
可他哪里知道,他一心关怀着的那位陛下,此时正悠哉哉躺在床上,吃着德妃喂的水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