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协议。
纸上开头最顶端的四个大字,让权亦泽气血翻涌,差点就想要吐血。
那纤细娟秀的字体,每一道笔画都看起来温柔舒缓,含情脉脉,可是写出来的字句,却如此的刺目而灼痛。
原以为,她阻拦倩兮,是对自己稍微有那么一丝丝的感觉的。
呵呵,是他自己太过于可笑了。
她在关键时刻,出声阻拦倩兮的剑,只是为了给他看这个所谓的和离协议!
破东西!
和离还要什么协议!
“签不签。”
慕云玖好像并没有看到他阴沉到可怖的脸色,只是面无表情的问着。
好像,她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权亦泽接过那几张纸,抬起头来看着她,然后,几乎是疯狂的给撕了个稀碎,‘哗’的一下就扬手撒了出去。
签什么签,怎么可能!
纷纷碎碎的纸屑,就好像是雪花一样飘洒下来,落在他们的发上,还有肩头。
只可惜,却并没有那般场景之中的浪漫。
恨恨的盯着她,权亦泽觉得自己心里很痛很痛,仿佛是被野兽肆意撕扯一样的痛,似乎,从来他都没有这么悲伤过。
大概,他是没有想到,慕云玖竟然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将和离协议摆在他的面前。
“何苦呢?”
慕云玖冷笑一声看着他,眼角眉梢里都是讥诮,“你以为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只不过是接受不了你被拒绝,想要在我这里找回自尊罢了。”
“不是的!”
权亦泽急忙矢口否认,想要努力为自己辩解,而慕云玖便点点头,鄙夷的看着他,问道,“那你说说,你喜欢我什么?我平时都喜欢什么?能各列十条,我就算你是真的。”
十条?
倩兮冷冷的看着权亦泽,心道,五条都费劲。
“我——我喜欢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权亦泽这话说的非常蹩脚,着实是一点都不高明。
虽然,这的确是他的真心话,可闻此,慕云玖神色便更是嘲讽起来,“权大统领,瞧您这话说的,你能在这世上找出一模一样的人来?”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权亦泽更是窘迫,而慕云玖点了点头,一脸的玩味,“我可不知道。”
“你!”
“哎哎哎,说好的动口啊,你还说不说了,不说滚蛋啊。”
慕云玖仿佛已经从簪子被毁的愤怒中走了出来,满眼嘲讽的看着他。
于是,权亦泽才刚一瞪眼,就又只好低了头,沉声说道,“慕云玖,你根本就没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我说不出来,但我是真心的,你一定会感觉到的。”
他的声音很坚定,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可是,慕云玖却又嗤笑了一声,幽幽地问道,“那么请问,我应该也没有给你杀我的机会吧?”
权亦泽顿时就又不仅是一怔。
她依然放不开以前的那些旧事吗?
但无可辩驳的是,慕云玖紧抓着不放的那些事情,都是事实。
“我——”
“行了行了,不愿意签就滚。”
慕云玖似乎突然丧失了戏弄他的兴致,烦躁的挥了挥手,便朝床边上一坐,后背往床头上一靠,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倩兮拿剑指着他,“权统领,请吧。”
而权亦泽并没有动,只是看着慕云玖,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不过就是想要含混过关,不让我问那个人,对吗?”
慕云玖不答,并没有理他。
于是,倩兮便又催促道,“还要让我再动粗吗?”
刚刚他受了伤,再打起来,倒也轻松的小事一桩了。
而权亦泽还是不动,又追问道,“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慕云玖闭着的眼睛动了动,旋即,缓缓睁开来,微微侧了看向他,神情认真无比,静静启唇答道,“是。”
这一个字,足以让权亦泽破碎所有的希望了。
然而,他却依然不愿意放手。
“我不会放弃的。”
权亦泽攥紧了拳头,强忍着背后尖锐的疼痛,落荒而逃一般,转身就走。
而那陷进了他后背的金簪,也随着他走动的脚步,映衬着夜光一闪一闪,折射出叫人并不想去看的光芒来。
慕云玖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走远,拐出南华苑的门口,然后,顿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小姐!”
秋月和倩兮两人同时惊呼,查看后,倩兮又松了一口气,笑着安慰道,“没事,就是太累而已。”
然而,秋月只是一个劲儿的光点头,又摇摇头,哭得像只小花猫。
倩兮猜着,她大抵又是在自责了,于是,也没再多说,径自动手给慕云玖褪下了外衣,让秋月也去休息,自己则衣不解带的守着她。
就此,统领府似乎终于迎来了,本就属于暗夜的宁静。
但今晚的不消停,却远远不仅限于此。
慕子扬回到陈国在皇宫所居住的宫殿时,天也才刚刚擦黑。
他临出门之前,跟陈尔惠说,自己想要去转一转,感受大楚京城的风土人情,陈尔惠本想陪他,却被他劝着说怀有身孕,不宜太过劳累。
于是,便也就依了他。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只是转转而已,安顿好了慕良之后,他还特意买了一些宫中供膳不会出现的小零嘴,可没想到,推开门的一瞬间,却发现不只是陈尔惠在等他。
一起的,还有陈仪宁。
也不等他把想好的理由说出口,陈仪宁便直接了当的问他,出去都做了什么。
而且,又特意警告道,最好说实话,不然,要是使得陈尔惠伤心,让她气坏了身体的话,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慕子扬却坚称,自己真的就只是单纯去转了,并没有干什么。
看到他这样,陈尔惠就气的眼泪掉下来。
“逸轩哥,你从来都没骗过我的。”
陈尔惠脸色不太好,一手还抚着肚子,陈仪宁急忙心疼的为她拍着背,又严厉的看向慕子扬,质问道,“子扬,你还不说吗!”
“我真的——”
“我只是想要去相信你,但这并不代表我是傻子。”
陈尔惠的眼睛里噙着眼泪,声声切切的看着他,又说道,“逸轩哥,我们在天剑山一同习武那么多年,我太了解你了。”
一有想逃避的话题,就捻手指。
而此时,他正无意识的将右手的三根手指捻动着。
“我——”
慕子扬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也算是一个潇洒剑客,以剑抒怀,豪情万丈,可此时,却在自家妻子的面前短了气焰,不敢乱说半句。
见状,陈仪宁不禁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便问道,“那个老者是谁。”
“什么老者。”
慕子扬飞快的移开目光,本能的反驳道,“大皇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执意要说老者,倒的确是有个乞讨的老者,很可怜,我还——”
“慕子扬!”
陈仪宁一拍桌子站起来,目光威严的看着他,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一路暗中跟随我们来陈国的那个老者,他是谁!”
非让她说的那么明白?
而这时,牧子扬才大吃一惊,“大皇姐,你怎么会——”
将慕良打扮成商户,混在一起过来大楚交易的商队里,他自觉得,这一手安排的非常隐秘,可怎么就被看破了呢?
“跟随来大楚的商队,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无不良声誉的商户,每个人都有画像和名单在本宫手里,你还要问吗?”
陈仪宁的语气更是严厉,也换了称呼。
这表明她此时,已经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从家人,上升到了国家高度。
于是,慕子扬才点了点头,承认道,“大皇姐、小惠,对不起,是我不该隐瞒你们。”
“逸轩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陈尔惠悲伤的看着他,心中有些打鼓。
其实,早在慕良混进商队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暗中通报了陈仪宁,并严明,看到是慕子扬安排的。
而这让陈仪宁不解,却又不禁担心,慕子扬会做出什么不利于陈国的事情来。
于是,她便假装不知道,让商队顺顺利利的带着慕良来到了大楚,并随时暗中注意他的动向,甚至,她做好了一旦发现不纯动机,便直接将慕子扬正法的准备。
能做到这般镇定而冷静的杀伐果断,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即将继承陈国女皇之位的皇太女殿下,她是极为优秀、以及合格的。
不过起先,刚到大楚的时候,慕子扬并没有什么动作,直到今天,他早早的就出了宫,陈仪宁就知道,他是要有所举动了。
只不过,因为慕子扬本身就武功高强,反应机敏,派人跟踪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反倒是不利,所以,陈仪宁也没派人跟踪他。
就这么一直等着他回来。
等着他,亲自亲口的将一切都说出来。
“唉——”
慕子扬冗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愧疚,说道,“大皇姐,小惠,隐瞒了你们实在是对不起,可我绝对不会做不利于陈国的事情,那人是我的父亲,他叫慕良。”
顿时,陈仪宁一怔,和陈尔惠对视一眼,威严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又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慕——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