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至锋的手指明显比之前灵活多了,没过一会儿,管小河看到师傅在纸上歪歪斜斜写了四个字“七间书屋”,旁边还添加了一个小问号。
“您老问这个呀?新开的书店,就在咱们药店斜对面不远,您老还记得那家米粉店不?门面不大,老板娘个头不高。”管小河提示道。
童至锋点了点头。
“那家米粉店前段时间歇业了,书店老板把店面也租了下来,两家不是紧挨着嘛!中间那堵隔墙也被打通了,简单装修了一下,开了家书店。店里卖的大多是旧学书籍,老板不象打算挣钱的样子……”
童至锋听完管小河的解说,随即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老板啥样?”
“老板呐?五六十岁的一位老先生,文化程度一般,我见过他写的字,比您老可差太远了。估计吧,应该是粗通文墨的水平。对了,那人应该身具武功。”
一听这话,童至锋不由地眼睛一亮,随即又将眼帘垂下,稍等了一会儿,他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书屋格局?”
“您老提到了格局,我正想和您说道说道呢。那人应该懂一些阴阳五行之论,屋中格局陈设是严格按照旧时风水设置习惯设计的,书店老板或许感觉店内五行缺水吧,还特意在自己所坐的椅子侧后方放置了一口荷花缸,里面养着几尾‘风水鱼’。对了,那口荷花缸应该是旧时的器物,器型非常精巧,不象是普通民窑做出来的东西。我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呢!”
童至锋似乎意识到什么,双目低垂,好象在琢磨着什么心事。
又过了一会儿,童至锋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少去那书屋”。
“知道了。”管小河随口答应道。
随即又想起自己在人家那儿定制了一口荷花缸,连忙问了一声:“师傅,我还在人家那儿定制了一口荷花缸,想着给陆总她们养几尾小鱼儿,您看这事儿……”
童至锋点了点头,看那意思是荷花缸可以要,以后那边要少去。
“您的意思是不是让我把荷花缸买回来,以后那家书店我要少去打扰人家,是这意思吗?”
童至锋轻轻点点头。
“明白了。那我帮您试试‘推宫活血’不?”管小河想起了他们师徒的正事,至于那书店怎么回事,他是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师傅为人细谨,仔细打听打听街面上的新邻居,也是正常之举,没什么的。
童至锋摇了摇头,随即又在纸上写道:“找个东西试一下,我看看。”
管小河一想,师傅如此安排更为稳妥,是自己太冒失了。师傅现在身处病危险境,自己功力浅薄,内劲尚不纯正,手法也不娴熟。万一再一失手,那可就……
环顾病房四周,管小河一时也想不出找个什么小玩意儿测试一下自己的功力。正在此时,值班护士夜间巡视时间到了,三位女护士鱼贯而入,其中一位眼尖,发现童大夫居然可以执笔写字了,连忙将这一新情况记录在值班日志之上。
“管大夫,您师傅都可以写字了?!恭喜,恭喜!”小护士喜笑颜开地恭贺了几句。
另外两位值班护士听同事那么一说,连忙凑过来看童大夫写的字咋样。
“诸位辛苦啦!谢谢,谢谢!”
“虽说管大夫一天到晚地特别辛苦,不管怎么说,总算有回报了!你们师徒慢慢聊,我们走了。”眼尖的那位女护士笑着打声招呼,转身准备上别的病房看看。
管小河非常客气地将三位女护士礼送出门,一转身,看到外间屋有几个崭新的包装袋,那应该是陈雨虹特意留下让自己盛放什么东西的。管小河随手拿起一个看着还算厚实的纸质包装袋拎在手上走进里间屋。
将手中纸袋子冲着师傅晃了几下,意思是告诉他,自己要拿这玩意儿测试一下。随后,管小河将那个纸袋子摆放在茶几稍微靠后一点儿位置。
只见管小河聚气凝神,意守“劳宫穴”,气劲渐盛之际,略微聚敛了一下,右手手腕一翻,掌心气劲微吐,一股劲气直奔那个纸袋子而去,耳边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纸袋子被管小河一掌拍得紧紧地贴在了墙上。
见此情景,童至锋先是一惊,随即又摇了摇头。令童至锋惊奇的是,徒弟进步竟然如此神速,简单不可思议。
童至锋之所以随后又摇了摇头乃是因为他发现管小河什么也不懂,完全依着自己的直觉本能在那里聚气发力。
略微停顿了片刻,童至锋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随后用手中的中性笔敲了敲“餐桌板”,意思是提醒徒弟看一下他刚刚写的文字。
“困顿劳宫、未发先收、聚敛如意、鼓荡而出。”又是16字口诀,管小河侧着身子看了半天,心里反复揣摩几次,随后凝神聚气稍稍试演了半天。
好象没什么反应。
再试,哦,师傅的意思或许是这样的……
再试一次,哦!有点意思了……
管小河琢磨了半天,渐渐领悟到师傅所授16字口诀的中心意思应该是:蓄势待发,欲扬先抑。
得学着先攒劲儿,然后再考虑发力。
应该是这样的意思。
管小河重新将那纸袋子摆放好,这一次,管小河刻意站到更远的距离,蓄势良久,感觉劳宫穴处都有些肿胀的感觉了,这才翻动右手手腕,掌力外吐,耳边只听到闷闷地一声,那纸袋子以极快的速度退缩至墙边,再也不动了。
管小河不明就里地看了师傅一眼,随后走上前去查看那纸袋子,结果,伸手一抓,他发现那纸袋子早已变得四分五裂了。
管小河欣喜地望了一眼师傅童至锋,感觉自己应该是小有所成了。
纸袋子比起家中那张被自己损坏的旧画可要厚实多了,而且材质细密,不象家中那幅旧画因时间久远早就变得松脆不堪了。
这才几天的时间呀,自己功力竟然激增如斯!
没想到,师傅童至锋又是摇了摇头,用手中的中性笔轻轻地敲打了几下“餐桌板”上的纸张。
管小河退回去一看,原来,师傅在“鼓荡”二字上面画了个不规则的圆圈。哦,师傅这是提醒自己,自己刚才那一掌,没有扣上“鼓荡”劲力。
于是,管小河又反复尝试了几次,慢慢地感受到一股轻微的张力,一张一翕的,特别富于弹性。
管小河小心翼翼地捕捉着这种难以言传的弹力,同时仔细回忆自己每一个动作细节,用心体察整个运劲发力的过程,心下揣摩了老半天,一心想着把这股弹力稍微放大一些……
如此反复多次,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管小河失望地看了师傅童至锋一眼,很为难地说道:“师傅,对不起!那股弹力实在是不好把握。”
童至锋一听徒弟说这话,心下顿时震惊不已,自己从掌心有气感到聚敛成气,再到收发自如,足足用去一年多的时间才算小有所成,而管小河只不过用了几天的时间就达到了那种火候。
好厉害!
童至锋自己体会到内劲弹力并运用自如那已经是三年以后的事了,而徒弟用时不过二十几分钟的样子,真有点儿骇人听闻呀!
他是如何做到这种程度的呢?!
不过,震惊归震惊,表面上童至锋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随手在纸上又写下三个字:别着急。
“师傅,这‘鼓荡’之意是不是在自如收发弹力之后才可以体会到?”
童至锋点点头,意思是徒弟所言不差。
“您老也坐了老半天了,我先把床头放低,您老先休息一会儿。我自己在一旁先琢磨琢磨。”说着话,管小河将病床床头摇低,又给师傅后背垫上一个大枕头,这样师傅就可以保持稳定的侧卧之姿,也能睡得安稳些。
童至锋或许也是真累了,闭上眼睛琢磨起他自己的心事了。
管小河安顿好师傅,将外间屋所有的包装袋都拿进里间屋,在那里反复试练师傅刚刚才传授的内功要诀。
眼看十一点都过了,管小河还是无法掌握“鼓荡”二字的要领。好在他也不急,看样子,今天是不可能帮助师傅“推宫活血”了。算了,凡事不要勉强,但勉强必出错。
改天再说吧,精湛内功哪里是速成之法能够办得到的,那可是水磨功夫,好多人练习一辈子,连找寻气感这一关都过不了。自己以一日三关的速度走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简单了。
人,有时候得学着知足。
看着师傅睡得很是安稳,管小河坐在沙发上稍事休息一会儿。无意间一抬头,管小河看到天边浮现一弯新月,不远处还有两颗明亮的伴星与之相互辉映,冬日的夜空没什么浮云,一眼望去,视野空阔,让人产生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鼓荡而出?中空?空荡荡?自己思路似乎有点儿不大对头呀……”管小河夜观天边之景似有所悟,但是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什么清晰的头绪来。
修习内功之人都希望自己内力充沛,如大江大河一样奔涌无边,可是,浑厚无比的内力都是勤学苦练、日积月累的结果,哪能像自己这样随便看几句口诀就可以立时即成的?!
太心急了,这样不对!
管小河想明这一点,心境渐渐变得平静如初,窗外夜色在他眼中显得更加清丽空寂了许多……
“空寂无边?”这人心一静,管小河就感觉自己的思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人人都追求多得,可是得从何处来?
得缘自失!
人人都追求富有,“有”自何处来?
有缘于无!
哦!有点意思了……
自己一味地渴求如江河奔涌般强劲内力,无形之中坠入“缘木求鱼”的思路误区,结果反而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对!换个思维方向,从“无”处着眼,在“空”字上下下功夫。
管小河揣摩良久,再一次意守“劳宫穴”,等掌心内力渐强渐盛之际,慢慢将其锁定在“劳宫穴”附近,稍事停顿,以意念之力驱遣,再将徘徊片刻的内力慢慢地导引至周边各处经脉,待得劲力渐失还未完全散尽之时,空空如也的意境自然地浮上心头,就在那说动未动,未动心念已动的瞬间,管小河意会“鼓荡”之意,右手手腕一翻,掌心劲力微吐,奔着那一堆纸袋子就是一掌。
耳边只听到一声非常细微的嘶哑之声,闷闷的,除此之外,再无异动。
唉!又失败了!
管小河起身准备将那些纸袋子拿到外间屋去,手指刚碰到那些纸袋子,只见那些纸袋子早已化作片片极细微的碎纸屑轻轻飘落于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