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没有维持太久的清醒, 身体很快就在疲惫中陷入昏睡。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夜里, 这一次,她感觉好了许多。
食物早就准备好了。是经过营养师搭配了所需营养成分的流质食物,口感不怎么好, 很淡,幸好她只需吞咽就好, 也不必去尝什么滋味。
陪护很专业, 一刻不停地忙碌,却忙出了一种一丝不乱的井然有序。
小鬼隔上好一会儿才说上一句话, 但她的声音,只有她和沈眷能听到。于是陪护眼中, 病房里安静得悄然无声。
顾树歌原本是站在病床前的,后来她意识到她虽然不占空间,但老堵着路也太碍事了,于是就退开了一些,但也退得不远,只是让出了床头的位置。沈眷只要一抬头, 就能看到她。
她站在那一块地方,就不会动,只是目光一会儿跟着陪护, 一会儿停留在沈眷身上。她不怎么说话了,仿佛沈眷昏迷中唠唠叨叨的小鬼不是她,沈眷一醒来, 她就矜持了起来。
“慢、慢一些。”陪护喂沈眷进食时,顾树歌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她觉得喂得太快了,可是陪护听不到,沈眷也不能同她说话,只好用眼神注视她,以示没事。
直到最后吃完了,沈眷也没有呛到,或是适应不了。顾树歌低了下头,为自己多话而尴尬,她想还好陪护听不到,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添乱的鬼。
沈眷很担心她,她想让陪护先出去,她要和小歌说说话,可是顾树歌发现她的意图后,连忙跟她摇头,眼神制止道:“不要。”
沈眷醒来不久,身边还是有个人照看着比较好,她虽然在,可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于是沈眷只能听她的。
幸好的是,从她醒来后,小柠檬的魂体逐渐地清晰起来,不那么透明了。于是沈眷就知道了,她之前变得透明,是因为害怕。如果她一直不醒来,小柠檬也许会把自己吓没了。
顾树歌没留意自己魂体的变化,她的注意力全在沈眷身上。有陪护在,沈眷不能和她说话,她也没力气在手机上打字和顾树歌交流。但顾树歌不觉得烦,她只要看着沈眷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就感到很安心。她只要能看到沈眷,就不觉得无聊。
到快十点的时候,陪护已经有些累了,坐在椅子里眯起了眼睛。但沈眷还清醒着。
顾树歌见她没有睡意,就坐到床边,把这几天季管家来跟沈眷说的事情转述给她听。沈眷很关心案子的进展,于是听得很专注。
顾树歌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了一点用处,她的语气就轻快起来,而且季管家带来的消息都还算正面,于是顾树歌就转述得更高兴了。
于是沈眷的注意力就渐渐转到了顾树歌身上,见她眼中有了光彩,稍稍放心了些。
然而这光彩没有维持得太久,第二天季管家来了,照旧带来了外面的消息,而且病房里的电视也可以播放,陪护还能给沈眷读新闻。
顾树歌觉得自己又没了用处。
沈眷着急,她已经发现了,鬼的魂体状态和她的心理情绪是有直接关联。她情绪好的时候,魂体就会结实一些;情绪负面,魂体就会变得透明,边缘也会模糊。
顾树歌其实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只是她的城府就这么浅,再加上沈眷对她的了解,于是她以为的很好,在沈眷眼中是一览无遗。
沈眷要安慰顾树歌,她想到之前小歌想要那只和她长得很像的小柠檬。于是就吩咐人去买了许多柠檬回来,让顾树歌挑。
顾树歌看到这种黄色的水果,本来很开心的,可是发现一下子有那么多,她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就低落了下去,就像是感觉自己不唯一了。
沈眷依靠在床头,把陪护支开,对顾树歌道:“这个叫柠檬。”
“柠檬。”顾树歌重复了一遍,像是刚学习说话的小朋友。她碰不到柠檬,只能看,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像那天那么想要了。
“你怎么了?”沈眷担忧地问道。
顾树歌心一紧,她想,被姐姐看出来了吗?她忙坐端正了,摇摇头,紧张地看着沈眷,说:“没怎么啊。”说完,她忙又转移话题,说:“你渴不渴?我们把那个人叫回来吧。”
那个人就是指陪护,其实有好几个陪护在轮班的,但是顾树歌的心思不在她们身上,也分不清谁是谁,干脆就全部统称为那个人。
沈眷不渴,她现在关心的是她。于是她说:“你看起来,很不快乐。”
顾树歌顿时觉得鼻子一酸,她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可是这个话是很难以启齿,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眷说。因为不被需要,她还很害怕,沈眷不要她了怎么办,毕竟她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经常会回忆起爆炸发生时的情景。
谁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在危急关头,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大喊一声,找人求救都办不到。
她想,沈眷跟一只没有存在感的鬼在一起,一定很没有安全感吧。
她甚至想,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至少对沈眷来说是好事。毕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对她已经没有爱意了,沈眷这时候离开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这么一想,她就好难受,就像是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掏出来那样难受。
顾树歌不肯交流,沈眷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她没有逼问。想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脸。她的脸在爆炸的时候被汽车碎片划破了,现在敷了药,用纱布包裹着。
顾树歌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发现沈眷在隔着纱布摸伤口,她忙关心问道:“怎么了?痒吗?”
沈眷点了下头,蹙着眉头,仿佛很难熬。顾树歌急了,连忙阻止她,说道:“不能挠,挠破了就可以会感染,还可能会留疤。”伤口挺深的,但医生的医术很高明,当时就承诺了不会留疤,但前提是得好生治疗,注意忌口。
顾树歌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她还是把医生的每句话都牢牢地记下来了。
沈眷于是就不挠了。顾树歌也顾不上什么被不被需要的,坐在沈眷边上,监督她。过了一会儿,沈眷有些忍不住的样子,又抬手挠了起来,这一次,力道似乎比上一次还重了。
“不行,不能挠。”顾树歌可着急了,眼巴巴地看着沈眷,想让她听话一些。
沈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笑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顾树歌因为着急,愣是没发现。沈眷演技高超,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会不会留疤?”
“不会!”顾树歌斩钉截铁地道。
沈眷还是不放心:“万一呢,留疤就不好看了,你不喜欢了怎么办。”
“好看的!”顾树歌忙道,“你怎么样都好看。”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想,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沈眷这么好看的人了。
沈眷还是没舒展眉眼,焦虑道:“可是很痒,我怕忍不住会挠。”确实很痒,皮肉在重长,这时候,疼倒还好,痒就特别难忍。但沈眷还不至于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可是顾树歌不知道,她想了一下,说:“那我看着你,你挠,我就提醒你。”
于是,小柠檬就有了事情做,她感觉到自己被需要了,虽然不是很大的事,但毕竟还是需要她了。
小柠檬真好哄。沈眷安心之余,又少不了一点点的内疚,小柠檬好哄的前提是她信任她,她利用了她的信任。
第二天,伤口换药,那种药是淡青色的半透明状胶体,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味道很清新,带着一股淡香,而且很好吸收,有很明显的,缓解疼痒的效果。
纱布被拿下来,沈眷突然道:“帮我倒杯水。”
陪护恰好去卫生间了,护士就放下药,去给她倒水。
她一转身,沈眷就看向身边的顾树歌,示意她碰一下她的伤口。顾树歌不解,她碰不到的,她什么都碰不到。可是沈眷这么要求。
她就听话的照办。
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沈眷也不知道血痂算不算血,正好可以试一下。
顾树歌本来是没觉得什么的,毕竟她碰不到,可是指尖接近沈眷的时候,她却突然紧张起来,像是期待着会发生什么很好的事情。
当指尖碰到伤口的时候,很好的事真的发生了。
她碰到了。
顾树歌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沈眷。指腹的触觉与碰到床的那种完全不同,她感觉到血痂表面微微的粗糙,感觉到沈眷的温度,感觉到薄薄的血痂有点儿软软的。
沈眷也感觉到她冰凉的指尖了。她弯起了唇角,看着顾树歌。
顾树歌看到她的笑容,看到她温柔的眼眸,看到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不知怎么,心头一热,收回了手,低头亲吻沈眷的伤口。
沈眷笑意凝结,竟然紧张起来。
顾树歌的嘴唇也是冷的,不是那种冰块的寒冷,就像是清澈小溪中溪水的冰凉。
小柠檬的舌尖探出来,轻轻地在伤口上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沈眷抓紧被子,她的身体僵住了,她看到护士端着杯子回来。可那小东西却没有离开。
“您的水。”护士微笑着将水杯递上。
沈眷身子越发僵硬,她机械地接过杯子,对着护士笑了一下。伤口上痒痒的,舌尖湿凉柔软,当着别人的面被这样亲吻,沈眷既羞耻,又隐隐间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顾树歌沉迷其中,早已忘了病房里还有别人。她感觉到不够,目光下移,落到了沈眷的唇上。
沈眷的诱惑,她无法抵抗。
作者有话要说: 哀怨的柠檬精:我不被需要,我没有存在的意义。我竟然对沈眷没有爱意,我真是个可怕的柠檬。
亲亲的柠檬精:没有爱意什么的都是假的。
谢谢小鱼爱吃鱼、明珠家的公子的长评,写得超好的,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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