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一回到家,就立刻先把康平帝暂时无意迎娶韩芸进宫的好消息告诉了她们。
孟氏和戚氏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合掌庆幸。
戚氏更是拉着舒予连连道谢:“这都多亏了你从中周旋!我们芸姐儿记你的这个大恩……”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氏一声清咳给打断了。
戚氏回过神来之后,自知失言,讪讪笑了两声,不再多说,只是拿眼睛向舒予表达着无尽的谢意。
舒予也知晓这种话不好明说,更不能多说,否则好似他们有多嫌弃康平帝似的,千方百计地不让韩芸入宫,便也只是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说。
等到晚间韩彦回来,舒予悄悄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他。
韩彦点点头,笑道:“合该如此才对!韩家如今已经荣宠至极,若是再出后妃,只怕并非好事。况且,圣上在我心里,就跟忻儿一样的,让忻儿娶自己的堂姐……”
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就打住了,笑着直摇头。
舒予也笑了,心里却想,便是表姐也娶不得的,免得于子嗣不利。
此事就此作罢。
康平帝因为一心要找个共度一生的妻子,再也容不下第二个隔在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所以便以国事未定、年纪尚小为由,将议亲之事往后又拖了拖。
那些有心送自家女孩儿们入宫的人家,见状不免议论纷纷,心中着急,更有人暗自揣测这是韩家霸了前朝又想再占后宫,所以这才糊弄康平帝找了这个借口拖延,为送韩家的姑娘入宫暗地里铺路呢。
一时谣言纷纷,韩家众人也并不理会。
等到过了年,还不见韩家有所行动,这些谣言便渐渐地消散去了。
开春后,大周和瓦剌的互市正式开通,地点就在秀水河子镇。
一时间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了,倒把康平帝采选后妃之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这日谢之仪正值休沐,便与几个要好的同窗在茶楼喝茶,正听到堂上多人在议论此事,多是担心互市开通后会助长瓦剌,或是担心瓦剌再借机挑衅生事之类的话。
正在听闲佐茶,就突闻得内里一个声音酸溜溜地说道:“两国的互市定在秀水河子镇,明眼人一看明白,这是谁的主意呢!”
有人闻言,便问道:“哦?老兄此话怎解?”
只听得先前那人嗤笑一声,嘲讽道:“秀水河子镇是谁的封地,你难道忘了?”
问的人似乎想了想,片刻,才恍然大悟似的惊呼道:“是了!秀水河子镇是清和郡夫人的封地!”
而清和郡夫人则是韩彦的夫人,说来说去,开通互市还是韩家得了好处。
那人便又嗤笑一声,道:“可不是呢?把潜龙之地赐给清和郡夫人做封地,如今又将瓦剌和大周的互市定在秀水河子镇,这是替谁谋利,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些话透过隔座的竹帘传到谢之仪等人耳中,大家都不由地正了脸色,动起怒来。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谢之仪如今感念韩彦不顾旧怨的提携之恩,又深知韩彦为人耿介清明,自然听不得别人污蔑韩彦,而跟他来吃茶的那些同窗自然也都多是一样的想法。
有人便听不下去了,低声怨道:“这人说话也忒不明事理了些!”
有那按捺不住脾气的,更是忿然恼怒道:“咱们去跟他理论去!”
说着话,就要起身,却被谢之仪止住了。
“诸位且别忙乱,太傅大人的为人咱们自然是清楚的,不必理会这些闲言碎语。”谢之仪笑道,“否则,万一对方有心,再传出一些‘结党营私’之类的诛心之语,岂不是徒生事端?”
那人虽然被谢之仪劝住了,然而心中犹自气闷难平,忿然问道:“难不成就由着这些不明白的小人胡说,污蔑功臣不成?”
“太傅大人的清名断然不容这些小人污蔑!”谢之仪斩钉截铁地说道,复又胸有成竹地笑道,“你别着急,我自有道理。”
说罢,谢之仪招来随来的小厮,附耳低声嘱咐了一番。
小厮领命,掀帘出去了。
在座的诸位见谢之仪一副神神密密的样子,便也都静下心来,耐心看他的安排。
不多时,只听得谢之仪派出去的那小厮扬声道:“这位爷只说是把互市的地点定在秀水河子镇是便宜了韩家,可我们看却不是这样呢!”
先前高谈阔论的那人被这小厮一问,顿时心生不悦,声音也拔高了起来,高傲地问道:“哦?不知你又有何高见?”
这小厮便按照谢之仪的嘱咐应声道:“先前两国议谈,瓦剌汗王说要开通互市,可把咱们给吓得不行,就是朝中的大人们也多有反对,说是害怕瓦剌得了好处,再趁机打了过来。所以两国议谈才拖了这么些时日的。
“如今把互市开在秀水河子镇,这不是清和郡夫人拿自己的封地给咱们担风险吗?怎么又成了替韩家谋好处了?”
茶楼里的看客们一听这小厮说的果然有理,便渐渐地有人扬声附和起来,转而赞起了清和郡夫人高义、韩家舍己为国之类的。
先前以言语挑事的那人见状,着实恼怒,便冷笑一声,道:“无知小辈!秀水河子镇乃潜龙之地,又靠近辽东军大营,有镇国公亲自率兵驻守,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互市,乃两国交易之处,其中大有好处可图,岂是你等浅陋之辈能够明白的?”
那人见小厮穿着打扮,知道他是哪家的下人,也并不以为意,遂公然嘲讽。
众人见他说的有理,又兼有跟他相好的见机高声附和,议论渐次又转了风向。
这小厮专等着那人这话呢,趁着人情反复之际,故作疑惑地问道:“咦?怎么大爷今日又这么说了?小人记得,大爷上次可是在别处大论开通互市的种种弊端,一副开通互市就是通敌卖国的样子呢!怎么今日就说起互市于咱们大周也有利可图的话来了?”
……
帘内,众人闻言轰然大笑。
帘外大堂,茶客们也早就都因小厮的这番疑惑反问而哄笑不止。
有人哈哈笑道:“谢兄安排极妙!极妙啊!”
又疑惑地问道:“只是,谢兄如何得知那人前番说过这样的话来?难不成那人是谢兄的旧相识?”
谢之仪笑着摇头道:“非也,非也,我这也是猜测罢了,幸而不曾猜错。诸位试想,眼下谁最记恨韩家?”
众人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除了孙党残余,还能有谁?
谢之仪冷笑道:“他们今日能当众煽动言论,不利韩家;当日自然也能反对开通互市,以掣肘圣上。”
众人闻言俱都纷纷点头,对谢之仪的缜密多思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