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老太太没有什么大碍, 静姝心里一颗大石落地。
喻太太吩咐霜如看着静姝和皎皎, 哪里也不让去, 饭菜每日按时送到房中。静姝对此十分疑惑,总觉得除了不让自己干涉阿九的事,喻太太还有其他的事故意隐瞒着她。霜如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人,看得很紧, 静姝并没有出门的机会。
又过了两日,静姝按捺不住, 问起霜如, 霜如支支吾吾, 最终一字也未透露。静姝更加疑惑, 马上找了个理由要见大姐静娴, 静娴来了,却对她说“什么事都没有,母亲让你呆在房里, 只是为了叫你不要再管那阿九的事了,你该知道,祖母是不喜欢阿九的,你若是帮阿九,就是在跟祖母唱反调,会气坏祖母的。”
真的只是因为阿九这一件事吗?静姝将信将疑, 对静娴道:“可是这事不怪阿九,阿九不是自愿的。我不帮阿九,就没有人帮阿九了, 阿九就有可能被折磨死。”
静娴无奈道:“人都有命,阿九自愿也好,不是自愿也罢,与你无关。她的死活也与你无关。”
静姝正要说话,又听静娴道:“放心,祖母没再罚她了。祖母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饶了她的,等她能走路了,就会让她离开喻公馆。”
也许自己只能帮阿九这么多了。大姐说得没错,人都有命,就像自己,前世今生天壤地别。静姝心想,又问静娴:“除了阿九,大姐就没有其他的事要和我说吗?”
“你怎么又问一遍呢?不是说了什么事都没有吗?没有了,你就好好呆在房里休息。”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学校了呢?”静姝追问,“我以为母亲还不至于因为阿九的事就不让我去学校。”
静娴稍作犹豫,马上道:“因为外面不太平,这几天,街上的□□活动越来越多了,场面十分混乱,只有家里是最安全的。”
不太平?
静娴的隐瞒让静姝的好奇心越发强烈了,同时,一丝不安也在静姝心中升起。
第三日清晨,静姝是被一阵争吵给吵醒的。声音仿佛是从楼道里传来的,是她二哥喻维兴和邵玉芳。二哥今日火气似乎很大,又是喝又是骂的,骂的是很粗鲁的话,不堪入耳,邵玉芳便回嘴。嚷着嚷着拖拽拉扯的动静响起,两人似乎动起了手。
恰好霜如进屋来送早饭。
静姝问:“发生什么事了?二哥二嫂因为什么事争吵?”
霜如摇头:“我也不知道。”回话时刻意避着她的目光。
肯定有一件事情瞒着我,二哥二嫂的争吵也许与我不知道的这件事有些关联。静姝心道。先对皎皎使了个眼色,转身走进更衣室。皎皎会意,上前拉住霜如攀谈,霜如见静姝更衣去了便松懈看守。趁着霜如不注意,静姝轻而易举地溜出了门。
这时,楼道里已经非常嘈杂了,两人的吵闹很难不惊动家里人。
玉芳的头发蓬乱着,脸蛋上已经有青紫的痕迹,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喻二脸上伤痕累累,口中仍然骂咧个不停,继续冲身边的女人伸拳头动脚,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仆险些拉不住他。
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在一旁劝和。静思没有说话,背靠墙壁站着,作双手抱胸的姿势旁观。
没有其他人了。
“怎么吵起来了?”静姝走近人群。
众人看了她一眼,没有人回答。三姨太见状伸手推了女儿静思一把,道:“静思,这里没有你和静姝的事,你们姐妹两个先回房去吧。”
静思不肯,跳出来指着喻二道:“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闹了一早上不让人睡觉还不够,要闹到什么时候去?有什么事上父亲那里说去!”
喻二本来就在气头上,被排行小的这么指着鼻子一骂,张口便不假思索地喝道:“你娘的算个什么东西?滚!”
静思一扭头,气急败坏地走了。旁边的三姨太神色尴尬。
静姝知道喻二在家里最怕父亲喻之原,便上前劝道:“二哥,有什么话不能和二嫂好好说吗?怎么非要动粗呢?你们争吵得这样厉害,父亲很快就听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的脾气,那个时候可不得了。”说时却在打量邵玉芳,玉芳啜泣着,鼻青脸肿,眼神涣散,模样十分狼狈,似乎不想开口说话。
“你们少拿父亲来压我!父亲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今天还就是要让父亲知道,我要和邵玉芳离婚!今天就要跟她离了!”
谁料话音一落,邵玉芳道:“那就离吧,我也受够你了。”
喻二愣了下,嘴上喊打喊杀喊着要离婚,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不过是想威慑她罢了,没想到她竟然同意。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想着要如何收场,正巧四姨太插话道:“哟,干什么干什么呢。离婚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这老三的婚刚离定了,你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婚,还不把老太太给气死。”
不料邵玉芳接过道:“咱们先去父亲书房等着,等父亲回来了,咱们就和他说。”似是已经下定了离婚的主意。说完这话就往喻之原书房的方向去。静姝赶忙上前拉她。
“离婚,说得轻巧,离了婚你上哪儿去?”说这话的人是二姨太,二姨太接着道,“你那四弟五弟两人如今都吃了牢饭,你回了娘家巴望着谁过日子呢?我们维兴从前没有嫌弃过你,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嫌弃你,不过就是纳几房姨太太而已,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吃了牢饭?静姝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邵玉芳昨天就知道这事了,于是,二姨太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再次在她耳边炸响。静姝疑惑地抬眼去看邵玉芳,正好与她对视,只见她眼中有隐忍的泪光闪烁,而后她微微扬起下巴道:“替我操什么心,邵家又不是彻底垮掉了,我二哥六弟不是还在吗?”
——
静姝陪着玉芳先到了书房。见其他人暂时没有跟过来,静姝忙追问道:“吃牢饭是什么意思?他和豫光被抓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抓呢?”
玉芳情绪崩溃,埋头便在她怀里大哭起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喻维兴昨天跟我说的,我不相信,打到家里问过了,我二哥接的,说是真的,好像是因为顾长官,顾长官前几天被抓了,他可能替顾长官做了一些不干净的事。”
静姝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接一个的疑惑浮上心头。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来人是喻全,喻全道:“老爷回来了。知道了二爷和二奶奶的事,特地让我过来叫二奶奶往客厅去。老爷说,这事,除了老太太,八小姐和九爷,其他人要一起听着。”
喻之原早上很早就去了珠宝行。是静思过去叫他的,因着喻二那一句话,静思一气之下跑去珠宝行告诉了喻之原。喻之原马上就赶回了喻公馆。
静姝和玉芳走进客厅时,家里人几乎都到齐了,已按长幼顺序就座。喻太太见静姝和邵玉芳一起进来的,知道瞒不住了,轻轻叹了口气。
座上的喻之原环视一周,问道:“老三呢?”
在座的人一听,便知道风雨欲来。喻太太与静娴对视一眼,忙道:“老三,忙生意去了吧。”
“忙个屁!”喻之原驳斥道,“从昨天开始,他什么正事也没干,就在那百乐门里醉生梦死,昨晚压根就没回来过!”
听见父亲斥喻三的话,喻二后背一阵凉意。
静娴悠悠说道:“三弟是个重感情的人,离婚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三年的夫妻散了,他心里割舍不下。请父亲给他些时间吧,回头我劝劝他。”
这话要是从喻太太口中说的,喻之原便要毫不留情地驳斥回去。而因为静娴有孕在身,喻之原什么也没有说了,转而看向喻二,开始质问。
“早上是怎么回事?”
喻二夫妇都沉默着没有回答。
二姨太回答道:“就是维兴想纳房姨太太,玉芳不肯,两人吵起来了,玉芳气得要离——”
“他自己长得没有嘴巴”
二姨太不敢说下去了。
喻二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支支吾吾道:“就是…我娘…说…说的…那样……”
“不是二哥要跟二嫂离婚吗?”静思反问。
“都住嘴!”喻之原又问玉芳:“玉芳,是这样吗?”
邵玉芳犹豫了一下,也懒得辩解什么,点了点头。
纳妾?喻二成婚以来一直都没有孩子。喻之原前两年已经想过给他纳妾,但觉得儿子还是正房的好,便想着再等两年看看。两年过了,喻之原如今已经重新打了算盘。老二一直不成器,又是个庶子,不指望他继承家业,有没有儿子都没有关系。老三则一定要有儿子。那么,老二纳不纳妾都是无关紧要的,纳妾也可以,但是老二娶的偏偏是邵四的胞姐玉芳。在静姝和邵四成婚之前,他们的婚不能离。现在玉芳以离婚为要挟不同意纳妾,而静姝又没有和邵四成婚,当然,老二不能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