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太太沉默着。
林太太继续往火上浇油:“还别说, 喜欢那邵四的姑娘, 就数六小姐最痴心了, 从前又是不停给他写信的,又是每天跑去送东西的,又是反复往他家里跑的,被拒绝了多少次都数不清, 却还是锲而不舍的,六小姐也不是个贪恋权势的, 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凭那顾家少爷怎么殷勤, 六小姐仍然心向那邵四, 不过心思也真是没有白花呀, 现在那邵四放着顾家女婿不当,完全被六小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喻太太本就不想再提女儿过去,而且也不太满意邵豫棠, 听着林太太暗嘲的语气,一时语塞,心里别提有多生气了。
林太太正得意着,马太太忽然道:“幸亏六小姐没有跟那顾家少爷订亲,那顾家啊,怕是风光不了几时了。”
几位太太俱是愣住了, 林太太笑道:“真会开玩笑,那顾长官才当了司令没多久呢,那顾家怎么就风光不了几时了。”
“你们难道没听说吗?”马太太是个大嘴巴, 便把从自己做官的先生那里听到的风声全抖出来了,“那顾司令跟那些走私军火商勾结,以权谋私,上面在查呢,这事呀,快兜不住了。”
喻太太很是震惊,又想,那顾司令是邵四的上司,邵四跟他难道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万一马太太说的是真的,顾司令倒了,邵豫棠岂不是也完了。喻太太马上就要坐不住去找静姝了。
林太太也是跟喻太太这么想的,便更加得意,趁机反讽道:“哟,听说那顾司令手下邵四最能干呢,万一顾司令倒了,那邵四不就被提拔起来了吗?”
喻太太见她笑得合不拢嘴,也笑道:“有些事儿它就是千变万化,不到最后谁知道呢?”却已经是如坐针毡,心想得问问邵豫棠,万一是真的,让他跟静姝不要来往了。
廖太太知道喻太太没有心思了,将牌一摊:“哎呀不打了,我今天红酒喝多了,现在酒劲发作了,脑袋迷迷糊糊的。”便起身装作头晕的样子走起了路。
马太太还没尽兴,嚷嚷道:“唉,怎么说走就走啊,至少把这一局打完吧。”
喻太太赶紧起身去送,这才脱了身。
回想着马太太说的话,喻太太忧心忡忡,让她跟他断了吧,恐怕她说什么都不肯依,跟头倔驴一样,这事,只有找邵豫棠说了。喻太太加快了去找静姝的脚步。
谁知费了一番力气将静姝找到,问及邵四,静姝却说他似乎有急事先走了。喻太太心想:还能有什么急事,水要淹上来了,蚂蚱急着往绳上爬。叹了口气,望着静姝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相关的只字未跟静姝提,离开了。
静姝看出喻太太很急的样子,找他会有什么事呢?也没往心里去。
一回神,却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蛮蛮此刻又不见了。蛮蛮是趁她和喻太太讲话的间隙跑的,静姝就去人群里找,逢人就询问。
蛮蛮其实就躲在宾客背后,故意跟她玩捉迷藏。见她找过来了,就迅速换个人藏到他背后,小孩子们,似乎都很享受一种让大人寻找她又不能马上找着、或者找着了又抓不住她的快乐。
静姝早发现她了,见她乐得很,就陪着她玩,只是玩着玩着,她却越跑越远,趁她不注意,忽然就不见了。静姝只得又逢人询问。
那丫头竟跑出了宾客活动的地方,也不知钻哪里去了。静姝想:反正你就在附近,我先站在这里不动,看你自己等不及了出不出来,找得也累了,便在假山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然而,等了会,竟不见她出来,静姝刚站起身,却仿佛听见了沈瑛的声音,是从假山那边传来的。
“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啊?”
回答的人是邵振鹏:“一个朋友。”
沈瑛便道:“那你怎么不过去跟人家打声招呼?”
邵二则沉默了会,回答说:“这世上有很多朋友,莫逆、点头、忘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没必要。”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静姝从假山后走出来去看,果真是他们夫妻。回过头,却忽然发现某棵梧桐树后有半张脸,是柳眉弯……
蛮蛮忽然从背后冒出来,哇的一声。
静姝被吓了一跳。
那孩子竟哈哈大笑起来。“六姨,你胆子好小。”
静姝迅速把她抓住:“你这顽皮孩子,让你六姨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