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去看了电影, 电影名叫《秋风》, 许织云演的是主角少奶奶。余美贻演的是少奶奶的丫鬟细水, 少奶奶一开始待细水很好,后来却发现少爷对细水有意思,便心生妒意。少奶奶自己生不了孩子,这时忽然心生一计:让细水生个孩子然后再让她死于“难产”……于是暗里下了迷药……
电影看到一半, 静姝只觉坐立难安,双手紧紧攥着衣裳, 汗珠顺着额头不住往下淌落, 依然是强撑着看完了。电影似乎比现实要凄惨许多。自被下了迷药之后, 细水又一直被囚在房中, 身心饱受虐待, 怀孕之后又病患不断。临盆之时,还不待少奶奶下手,细水就真的难产死了, 孩子也没生下来。少奶奶只是觉得功亏一篑而感到惋惜,继续寻找第二个细水。并没有人对细水的死感到同情,也没有人会记得细水了。
邵豫棠和喻静姝随着观影的人一道出来,已被议论声淹没。细水在电影里是悲惨的结局,电影外却比许织云更加引人关注了,观看的群众纷纷议论起演细水的演员来, 这才知道,她从前还演了那部很出名的叫《新燕》的电影,但是那时几乎没有人关注她, 她在里面就只露了几回脸。
这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周围许多小店已经打烊,只剩零星几盏灯火,出来的人大都聚在剧院门口,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前世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天,小翠劝她说:“何小姐你就吃点东西吧,你有身子了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他到底是谁?”她又问。
小翠只会摇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她跑到窗前,一下子推开窗子:“你不说我马上就跳下去。”
小翠扑过来抱住她的身子,哭着哀求道:“何小姐,你别这样,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这时传来一阵钟声……
静姝猛然想起白天去找何秀苑的时候,在那座小楼里也听见过从不远处传来的钟声……而前世住的公寓附近有一座基督教堂,大概有十几年的历史,教堂周边的公寓是近两年翻新或者重建的,包括她住的地方……
“在发什么呆?”邵豫棠将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不冷。”她将肩上的衣裳摘下还给他,他没有接,反问道:“真的不冷么?你刚才在发抖。”
静姝正欲将衣服塞回去,却仿佛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那影子蹿出人群,一头扎进雨中往前蹿。人群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有个女人大喊:“抓贼啊!偷东西了!有人偷东西了!我的钱袋不见了。”
邵豫棠立即追上去,不到一会工夫,便把那人擒住了,看清那窃贼的模样一时愣住,犹豫了下才把人往回拽。回来时却没看见静姝,静姝早被蜂拥过来的人群挤到一边去了。
果然在他身上搜出了被偷去的钱袋,他一直低着脑袋,围观的人一拥而上来打他,他伸手抵挡着,渐渐招架不住,不住哭求告饶。
静姝听着声音很熟悉,挤过人群一看,发现竟是何新。何新是何秀苑的异母弟弟,何母死后,何父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生的,何新一直不学好,吃喝嫖赌样样都会,前世从苏南老家那边跑来上海跟她要钱,后来在上海认识了一些地痞流氓,成天厮混在一处。他应该是没找着何秀苑这个姐姐,钱又挥霍完了,所以就偷。
静姝越想越气愤,先不作声,看着他被一群人围殴,心想把他打死好了,可望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到底于心不忍,喊道:“别打了。”
一些人暂时停了手,一些人依旧揪着何新打。
邵豫棠上前拦住道:“别打了,打几下给他个教训就完了,一会把人交给巡逻的警察。”
静姝忙问邵豫棠:“那他要坐牢吗?”邵豫棠道:“偷窃的数额不大,但是牢饭还是要吃上半个月的。”
静姝皱眉看向何新,何新正顶着乌青发肿的眼睛偷看她,对上她的视线马上又移开了。正巧,巡逻的警察闻讯来了。
静姝想:让他在牢里改造半个月也好,便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可等人一走,静姝猛得想起前段时日里听说的消息:看守监狱的警察极是暴力,把犯人打死了。静姝马上就又后悔了,要怎么办呢?
正寻思如何跟邵豫棠说让其帮忙,邵豫棠见她神色担忧,便道:“那人虽然偷窃,但是数目不大,他一听说要吃牢饭,表现得十分恐惧,像是初犯。我刚才与那几个巡逻的警察说,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早点出来。”
静姝听他如此说,放下许多心,随口说了句:“谢谢。”说完忽觉不妥,忙笑道:“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很希望听到感谢的话呢?”
却不知这一声“谢谢”已被邵豫棠在心里琢磨了无数次,邵豫棠道:“所以你就代他感谢我?可我觉得一句谢谢似乎不够,你看是不是……”
静姝不想继续说下去,赶紧转移话题:“余小姐的戏演的真好啊。”
雨已经停了,静姝沿着小路往前走。
邵豫棠点了下头道:“假以时日,这位余小姐会家喻户晓的,你知道她为什么能演这部戏吗?”他顿了下道,“因为高云生,摄制电影的钱一半都是他出的,余小姐在里面,不是主角胜似主角。只可惜,他做这些换来的,却都是竹篮打水……”说到这里,邵豫棠心境黯然:顾家垮台,高家怕是也撇不清关系吧,那个时候,他会发现交情笃厚的朋友使他亲人身陷囹圄;亲信一直怀有异心,还跟他喜欢的女人互有情愫,他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