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流淌的水声听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干脆拉上被子蒙在头顶。没过多久, 他洗完澡出来了, 一句话也没有说,床前走动着。
她憋着呼吸。
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他出去了。
马上又有人进来,是邵家的下人, 进来送了女士的衣裳,很快又出去了。
许久不再听见动静, 喻静姝才从床上爬起来。她来时穿的衣服凌乱地撒在地上, 已经破得不能再穿。
快速换洗之后, 她推门跑下了楼梯。
没想到出来时竟碰上玉凝和倪少勋, 要出邵公馆的话, 就只有这一条主路,二人正背对着她站在路边说话。她不想跟他们打照面,便放轻了脚步又退回去躲进楼里。
倪少勋的声音先飘进她的耳朵:“你刚刚说被你四哥救下的那个女人醒来了?那她醒来说什么了没有?”
玉凝毫不犹豫地答道:“说啦!她就像个疯子一样, 疯言疯语的。我听见她还说起你了,你是不是认识她?”
“说起我?”倪少勋的声音似乎透着一丝笑意,“说我什么?”
“她跟我四哥说,‘倪少勋不是人,你连畜生都不如’,她为什么要说你不是人呀?你肯定是认识她的对不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倪少勋笑道:“那她说你四哥连畜生都不如你也信了?”
“当然不信啊, ”玉凝也笑,“她肯定是个疯子。一个疯子的话我怎么会信呢。这疯女人真是的,刚刚还害静姝误会我四哥……”
“喻六小姐!”
玉凝瞪大了眼睛, 与倪少勋对视了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静姝拍了拍胸脯,转首看着神出鬼没的卢舢。
卢舢微微鞠了一躬道:“对不起,吓着您了,邵长官吩咐我送您回去。”
玉凝奔过来把她拉到身后,冲卢舢道:“你是不是听错了,一会还有晚宴呢。我四哥怎么可能让你送静姝回去呢。”
卢舢微笑着说:“七小姐,我没有听错。邵长官就是这样吩咐的,您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
玉凝回头看着静姝道:“你们吵架了?”
静姝感到领口一时紧得透不过气,却又不敢解开最上端的扣子,只伸手拉了拉衣领:“没有,是我自己要回去的。不好意思,玉凝,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玉凝愣愣地盯着她穿的衣裳,脱口便道:“你……你怎么穿着我二嫂……”话说到一半闭紧嘴巴咽了剩下的。
静姝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话。
玉凝通红的脸色才有些好转,吩咐卢舢:“那你把喻六小姐送回去吧。”
卢舢点头:“喻六小姐这边请。”
静姝便跟着他走,途中瞥了一眼倪少勋,倪少勋冲她笑了笑,绅士地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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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要开始了,卢舢才回来,回来的首要任务自然是上楼去书房跟邵豫棠汇报。
邵豫棠正捧着一份电报阅读,听见卢舢踏在走廊里的脚步声已经是看不下去了,终于看见卢舢进来,仍然是装模作样地阅读着。
“已经把人送回去了。但喻小姐坚持不让我进去,她自己下车走进了喻公馆。”
卢舢刚说完,又有人进来说:“四少爷,晚宴要开始了,五少爷和七小姐唤您过去。”
邵豫棠哪里还有心思,把人都轰了出去,邵豫光亲自寻上来:“听说你把人送回去了?我跟你说,要是跟女人讲不清道理,你就得换一种方式,嗯,换一种方式你知道吗?比如……”豫光比划了两下,被他不屑地打断:“你以为你那些很有用?”
邵豫光笑道:“你用过了?嗯?不管用?”
电报被摔在桌上,邵豫棠站起身,绕过邵豫光走了出去。
豫光那一套是真的不管用,亏得他还一直信他不敢轻易用,结果一时冲动用了是真的不管用还惹得自己身体难受了半天才降下火,她根本不吃那一套,亲了抱了都没用。才开始她就喊疼,喊疼的时候他于心不忍,再加上自己也受到了阻碍就马上停下来了。现在她估计是恨死他了。
他走回房间。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挥之不去。
两个下人正在给他收拾房间,已经收拾完了,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井然有序。下人们正跪在地板上打蜡,换下的东西都堆在一边。他下意识地看过去,搜寻中视线停顿住,两步跨了过去。
两个下人听到声音抬起头,背对着看不清他手里攥着的是什么东西。她们心里只是战战兢兢,怕他对她们的工作不满意。此时他忽然转身说:“收拾完了尽快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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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太太听说她回来了,而且是换了一身衣裳回来的,心里疑惑着,过来看她,皎皎说她人在沐浴。喻太太便跟皎皎询问她提早回来的缘由,皎皎说她来了癸水,因而换了衣裳提早回来了。
喻太太走了。
她的确是来了癸水,但却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回到喻公馆后才发现。按日子算,提早了一个礼拜。她有些怀疑是在那个时候,不然他怎么会悬崖勒马。想到那一幕她就感到羞愤难当,以后一定要离他离得远远的。
躺在床上的时候,喻静姝又不由自主地想:玉凝口中的那个疯女人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呢?难不成和他跟那个倪少勋都有什么瓜葛?屋里暖气管子烘着,她想着这些,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小腹疼痛难当,她懒得动弹,半日里都躺在床上。起初听见有人进来,她还睁眼看看,不是霜如就是皎皎,等她们一走她渐渐又入睡了,她们再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睡得很熟了,因而后来不知道邵豫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霜如和皎皎一开始也没发现他。
皎皎折了一抱蜡梅,正在剪枝往瓶里插,一抬头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立时傻了眼,来人一身的戎装,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门要比他矮,他脱了军帽,低了脑袋,黑色的长筒军靴迈进门里,极其英峻的一张面庞。
“你们六小姐呢?”
皎皎这才反应过来,手中的剪刀险些从手中掉下去。霜如恰好也从静姝的卧室出来,一见来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
皎皎结结巴巴道:“四……四四四……四爷?您……您怎么进来了?”
他皱了皱眉。
霜如怕她乱说错什么话惹他不高兴,赶紧把她拉到一边,笑道:“六小姐,六小姐在里面休息,这会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转身出去的意思,伫立片刻竟继续迈步向前。
霜如赶忙又道:“要不,我先进去叫醒六小姐。”
“都出去。”他冷冷地说,语气不容反驳。
霜如和皎皎再没有胆子开口,齐齐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