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上皇感觉他老人家还是颇为体贴的, 留了时间给人慢慢思考, 自己转身去桌案拿了先前贾赦上贡的苏海王遗书, 而后返回。看着还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儿子,上皇被岁月锤炼出来锐利的眸光带上了一抹笑意。心里开心自己还算没选错人, 就不由得想要嘚瑟一下,于是上皇板着脸, 努力的面无表情,开口道:“你没事也翻翻,到时候诗词歌赋题材不限, 写写自己的心得体会。”
此话一出, 原本有些肃穆的氛围陡然间带着些欢愉。当今感觉这空气漂浮的尘埃都开始欢欣鼓舞起来, 组成一个大大的“巴掌”往他脸上煽, 还伴随着桀桀的笑声, 张口狂傲着:“天道好轮回,让你布置作业,活该!”
“父皇……”千言万语憋在心理, 当今这一刻张张口, 发觉自己除却一声“父皇”说不出其他话语来表达自己的五味心情。
欣赏了一会变脸,上皇见好就收,拍拍当今的肩膀, 缓缓开口,语重心长着:“你没事也别把自己崩太紧了。东北之事吧,现在有贾珍小宋他们一支无法用常规理念来揣摩的使臣团, 那些躲下臭水沟里的臭老鼠才会心急跳脚。你是名正言顺的帝王,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稳坐钓、鱼、台,心放稳,不急!”
原先沉默的时候,当今便感觉自己不亚于溺水儿童抓住了救命稻草,瞬间不再迷茫,左右环顾,纠结鱼与熊掌能否兼得。现如今再被上皇一开导,当今换位思考,想想满盘皆输的幕后黑、手,感觉自己不知为何有些暗爽。
再多的阴谋诡计想出来也没用,赶不上贾珍他们恍若沙尘暴一般的举动。
“多谢父皇指点。”当今毕恭毕敬躬身道:“还望父皇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恩。”上皇点点头,听着窗外高声响起的“小芝妹妹,你有没有听过曾子杀猪的故事呀?这个故事教育我们要守信哟。做人呐,要一诺千金。” 不由得挥挥手:“你没事那就回去批奏折看书去,朕还有约。”
当今:“…………”有个爹,他偏心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当今算是接受了“显灵”的惊喜,但对于罗刹大帝而言,却是完全难以接受。他还没来得及接受自己的弟弟巴拿大公英勇牺牲,紧接着又传来了自己的岳丈远东大帅约翰的亡故。在接二连三损失两名左膀右臂的情况下,罗刹大帝听得自家老祖宗显灵,浑身就差气冒烟了。
可即使罗刹大帝面色青黑无比,喊打喊杀,却也抵不过朝臣的劝谏。最后等罗刹大帝收到“祭台之慕”时,眼眸沉了沉,隐忍克制自己的愤怒,综合朝臣的意见,下令让索夫邀请贾珍一行到皇城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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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城的罗刹官吏们迎着终于姗姗而来的旨意,两眼就差噙着泪水。贾珍完全就是个极品奇葩!
一想起贾珍被滞留远东城期间所干的事情,索夫都恨不得回去拍醒十天前的自己。
贾珍非但将远东城附近的山山水水都祸害个遍了,还把现如今也算群龙无首的士兵都给祸害了。派去时时刻刻“保护”贾珍的三千士兵都跟着人跳起了街武—就是“霸占”着街道练武。
每天天一蒙蒙亮,贾珍自己个起来锻炼身体,便也让士兵们跟着一起锻炼。刚一开始知晓这个消息,他们还打着看贾珍的特殊训练之法呢。但除了一二三四的口号外,就没有其他了。锻炼的内容,连军队最基本的军体拳都不是。
但是偏偏这锻炼声音朗朗上口,什么“摩擦摩擦,在光滑的雪地上摩擦”、“你是我的小苹果,点亮生命的火火火。”诸如此类,用词通俗,甚至堪称粗鄙!可偏偏邪了门似的,一下子就钻进耳朵里去了。
所以,若是旨意不来,他都得提前“要挟”人进皇城去了,否则堂堂罗刹的虎狼之狮都要被带坏了!!扎伊都管不住了。
随着腹诽,索夫缓缓松口气。
前来传旨的官吏眼瞅着老狐狸索夫毫不掩饰的庆幸之色,眉头拧了拧,带着分质疑:“索夫大人,本官观你面色,怎么还带着一份喜色?要知道你现如今可也是戴罪之身。”
“保罗大人,你有所不知。这……”索夫都感觉自己词穷了,叹道:“这一言两语也难以解释清楚。你且随我去见一下贾珍一行吧。”
保罗:“…………”
索夫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直接引着同僚朝远东客栈而去。扶灵回来之后,贾珍一行依旧要住在远东客栈之中。当然,原本被精心布置过的“贾珍专用房”里的东西也被发现了。可大家都早已撕破脸,这一东西除了用来说明贾珍内功深厚,也没有其他利用价值了。
内功深厚!
一想到这个词,索夫又不由得揉揉头。不管大帝信不信,他们都得尽快从贾赦口中逼问出贾珍的软肋,否则完全没有任何的主动权在。
望着索夫一路上面色沉沉的模样,保罗不由得心中愈发得困惑,脚步加快了一分朝远东客栈而去。
还没等到远东客栈,头一次前来的传旨官们听着顺着风声而来整齐划一,震耳欲聋,完全能够冲破云霄的声音,听着那陌生的“一二三四”呼号声,个个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作为传旨官中的领导保罗开了眼周围的街道,眸光幽幽的看向索夫,冷声:“索夫大人,这周边有军营?”
“很遗憾,没有。”索夫自然也能看懂对方的言外之意,不由长长吁出一口气,回道。
保罗闻言当即面色一黑,不自禁脚步加快了几分,越过了依仗,径直拐过弯,朝声源地而去。等他一拐弯,便完全不用走一步,保罗感觉自己整个人恍若被雷劈了一般,不能动。这入目皆是罗刹的士兵,一个个战士站得笔直,动作也是整整齐齐,远远看不过去,倒是显得训练有素。一条街的士兵齐齐训练,视觉上无比的令人震撼。
可千不该万不该,领头的人是个大周人!
“这……”保罗面色一白,手颤抖的指着练武台上的贾珍,惊怒:“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舞台上的贾珍压根不用异能,也听得那顺着风飘荡而来的咆哮声音,不由得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左手一抬,打了个响指,朗声道:“来,大家准备好!现在教你们第三套青……勤奋修炼手册!”
“没错!做人,尤其是军人,不管哪个国的,都是要勤奋,要风雨无阻的锻炼!”贾珍眸光郑重的扫过底下的罗刹人,道:“这一套勤奋是为你们自己而学的。来,迈步走,跟着我左手右手慢动作重播……”
说完,贾珍看着乖乖跟他操、练起来的罗刹士兵们,靠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带着人跳糅合版的《青春修炼手册》。哎……他要是穿越前,多才多艺些,就直接教人玩摇滚了。哪像现在,只记得几首老年广场舞和中小学生广播体操,还是杂七杂八糅杂在一起的那种。
说来,他沦落到舞蹈老师,这倒不是他闲到蛋疼了,没事跳新时代街舞,雷人。还是因为宋大佬说了,罗刹人都有慕强好斗的心理。在等待罗刹大帝旨意之前,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可以用某些手段先把周围看守的士兵“策反”过来。
恩……宋大佬跟后世某些搞“和、平、演变”的定然很有共同语言。
他总不能真教什么特种兵训练法吧,所以他只能尬舞了。没教郑多燕减肥操,已经算对得起军人一词了。要知道他第一反应还是这个舞。家里有减肥的老妈是回想起来至今还有阴影的事情。
脑海回想着种种,贾珍看着认认真真又蹦又跳学得认真的士兵,还有些外围跟着蹦跳,胆大的罗刹老百姓们,视线望向走来的索夫一行,眸光朝陌生的几人扫了扫。
边挥着手,贾珍凝神运气,让一群人的话语飘进自己的耳朵中。等眼前似乎为首的叫什么保罗的开口就是对士兵怒喝,面色一沉,加重了一分异能的输出。顺着风向,贾珍直接从练武台一跳跃,身形便恍若燕子点水一般,轻盈无比的飞跃到众人面前。
站定之后,贾珍没好气开口:“吵什么吵。”
索夫倒是算与贾珍打过多回交道,也知晓人性子,简单介绍过保罗一行后,便开口:“贾团长,我们懂,先找宋大人商谈。”
索夫抬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压低了声音,对刚来的传旨官一行,开口:“瞧见了没有,莽夫。”
贾珍:“…………”
保罗:“…………”
贾珍翻个白眼,扭头,对着客栈内喊了一声:“宋大人,有人找你。一个叫破锣的嗓子的。”老子现在不跟你谈智商问题!
客栈内的宋学慈:“…………”
等宋学慈与罗刹一行会面,双方你来我往的争锋相对协商完毕后,贾珍便开始带着士兵进行了日常的溜食打猎,带着满满的“消息”归来。
“那个索夫跟保罗说,已经绑到贾赦了。而且约翰不是有个皇后闺女?”贾珍将茶水倒得哗啦啦响,用茶水声拦截说话音。虽说有他再,敢确保客栈内罗刹密探不存在,但谁能确保其他人呢?
所以,古代防窃听的办法还是用着,双重保障。
贾珍压低了声音:“扎伊的小舅子鸡丁,已经放出风声来了,他皇后姐定然会为父报仇的。”
“我们前往之后,就让被绑的贾赦说出汪将军。”宋学慈拧眉思忖,开口道:“罗刹大帝如何,我们谁都不能保证。现如今能办的事情,就是先将东北军权牢牢掌控在我们手里。那样,我们才能够确保有绝对的主动权跟罗刹皇帝好好谈判。哪怕对方拿王爷说事,我们也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闻言,贾珍险些失手摔了茶盏。眼疾手快在茶盏落地之前,握住了手柄,贾珍给自己倒杯茶,缓了缓心神:“到底我都懂,若是我去夺军、权,我倒是有这一份自信自己能够成功。但是,宋大人,宋舅舅,贾赦凭什么啊?你……你不会又有什么皇帝的信物之类吧?”
宋学慈摇摇头:“没有。”
贾珍:“…………”
“不过我觉得蒋舟身上会有。”宋学慈开口道。
贾珍喘口气,随后捂额:“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些信任?能不能资源共享啊!一个目的来的,还弄那么多小派。”
“因为信任程度不一样。你有什么能够让当今信你的?”宋学慈毫不客气反问了一句:“信任都是互相处出来的。你改邪归正才几年?”
贾珍:“…………”
贾珍对此无话可说,只能把自己当做一阵风,去送信。等这件事结束后,他在甲方爸爸心里,信任度总能提高了吧?
翌日,贾珍一行倒是按着先前谈妥的,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动身前往罗刹皇城。
在离开远东城之计,贾珍回眸看了眼巍峨的城墙。哪怕是皑皑白雪覆盖着,也掩饰不住城墙的一分坚固与历经战火洗礼的脆弱。这远东城百姓据说往前两百年,还是大周人。只不过前朝皇帝败国,今日割城,明日割城的,得一夕安寝。
这一回,他贾珍不说其他豪言壮语,但也会竭尽全力,以理达成和平共处协议。
带着一份信念,贾珍驾着雪橇离开。
与此同时,哈城一间密室内,贾赦听着密室大门打开,嗅着开门那一瞬间传送进屋内的新鲜空气,鼻翼动了又动,而后开口:“你们太狠了,我饿死了。我说!我说!珍儿最怕不、举了。”
前来的一行人:“…………”
有人当即开口:“你可莫要胡说八道。”
“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贾赦话语中透着浓浓的鄙夷:“男人,除了身上那二两肉外,就是传宗接代最重要。他是独苗苗,他儿子现在也是独苗啊,都成鳏夫了,还没个后!懂这个什么概念吗?一脉单传!我跟他说有办法让他儿子娶媳妇后,能够一举得男。否则我下药让他不、举,让他爹,让他儿子都不、举!”
“真的?”汪震北闻言,面色冷了愣,死死盯着被黑布绑着眼睛的贾赦,抬手写字,示意手下继续问话【这不亚于空手套白狼,他会信】。
“信不信?”贾赦不耐烦了:“你让我说,我已经说了,你他娘的又不信,日你先人板板的,你是不是男人啊?!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你跟一个能爬、灰的纨绔难不成还要讲国家大义不成?脑子被门缝夹了?”
“不过说得也是,你们这帮狗日的可不就是脑子被门缝给夹了,被风雪冻瘫痪了。”贾赦鄙夷:“除非你们是罗刹人,绑架老子还有点道理。可偏偏你们又说雅言。自家人绑自家人,简直是笑话!我们这么没道德没底线的两纨绔,都被教育的懂家国天下这个道理,可是你们呢,傻逼,引狼入室很荣耀。完全都不配说大周雅言!”
“有本事杀死我得了!”贾赦说着说着倒是真生气了,傲然道:“我死在我爹曾经奋斗过守卫过的哈城,也算子承父业了。”
“把他嘴巴堵上!”听着贾赦一获得自由就噼里啪啦的一大串,嘴皮子利索的,汪震北眼眸沉了沉,手紧紧捏拳,气得直接开口吩咐道。
“等等,大叔,听你声音有些耳熟啊!”
此话一出,阴暗狭小的密室瞬间恍若冰窟一般。汪震北眼眸蹙着火,还没来得及比划“杀”的手势,这边贾赦又一张嘴,像是倒豆子一般,不停歇的说个尽兴。
“其实听声音,叫你叔也不对。可谁叫一半哈城老百姓说起了都是我跟你爹咋样,那个想当年,想当年啊!以至于我这么个老头子还得叫人叔叔伯伯。”贾赦深深叹口气:“你说说我爹啊,明明那个时候是国公子弟,四王八公在他年轻的时候,那是说一句“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他顺顺利利直接继承个爵位也成,可偏偏哪里有战争哪里最危险就有他的身影。我年幼的时候还不懂,现在一到边关,才懂什么叫军人,什么叫做保家卫国。用比较矫情的话,那话怎么来说的,我之所以活得那么轻松,只不过是有人替我负重前行。”
“其实吧,我真觉得你们绑架我怪没意思的。”贾赦开口:“我觉得我自己个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你飚演技,也是怪没意思的,汪震北,是吧?”
此话一出,密室里落针可闻。
“你绑了我的眼睛,却没有绑我的鼻子。”贾赦嘴角挂着一抹笑:“我鼻子其实挺灵的。你要知道,金石古玩,经常有刚出土的货。这种东西,我不能碰,所以打眼打多了,被我爹揍多了,没办法鼻子也只好灵验了些。”
不能怂啊!坚持住!
心理有个小人给自己加油鼓劲,贾赦迎着铺天盖地的杀气,继续道:“你身上带着张姨亲手逢的荷包。张姨也送了我一个,里面装的是抹脸防皲裂的蛇油冻疮膏。你来之前恐怕还摸过了,今天算算日子时休沐日,对吧?你回家之后再来的,或者说这地没准就是你私宅吧?一股阉白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