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警幻出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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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勉吓得赶紧去看个卷宗冷静冷静。原本他收了贾芝为徒,与贾家也算有些交情, 但对于贾珍也只不过点头之交。可自打去过东北知晓贾珍深入虎穴, 知晓人临危不惧的种种事迹之后, 又听闻人堂前一番话,到觉得是值得深交之辈。

可偏偏贾珍改邪归正后, 啥都好,就是断袖, 他无意间轻薄了人……

好好的朋友怕是交不成了。

接下来得寻个机会,好好坐下聊一聊,否则若因此造成他们江南之行有所摩擦, 反而不美了。

包勉揉揉额头, 一口浓茶下肚, 恍若炎炎夏日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 凉爽不已。又抿过一口后, 包勉眸光看向了自己手边堆积着的卷宗。现如今贾家的案卷有两部份,一部分便是昔年“侵占良田”引发的案件。金陵的,京城内的, 贾家主子的, 仆从的,大大小小案件也有六十五起。光这些案件卷宗便有一箩筐之多。不过,荣宁一贾虽说因此案被剥夺了爵位, 但到底还留了不少余荫。另外一部分便是因忠顺叛乱而彻查了的案件了。

当然第二部分,彻查的重点对象是原荣府的二房,贾政当家做主的贾家。不过, 牵扯忠顺王叛乱,贾家其他人依旧被筛查了一遍。

宁府贾珍因为祖宗显灵,记不得前半生的种种,更别提知晓贾家先前与甄家,亦或是忠顺王有什么联系;贾蓉是有心无力,据说据说的坦白了一大堆,里面有用信息极少;至于贾珍的继室尤氏,跟隐形人似的,与所谓的老亲甄家往来随礼,都是跟着荣府走,亦是一问三不知。

宁府到还是有一个人能问,可贾敬,得到的只有他坑过甄家的事件,若是深入挖掘下去,那得翻出不少陈年旧事还牵扯到先太子身上。当今自己叫了停,示意宁府挖掘到此而止。

而荣府,贾赦因故滞留哈城,书信回话倒是挺坦诚的,还记仇,明晃晃的在诠释什么叫做落井下石!把他三岁被甄嘉应抢了糖果的仇都大书特书了出来。至于荣国公贾代善走后,夺嫡押宝的事件也袒露出来。莫了,还暗搓搓提及了一句,小心提防史家,内涵一门双侯的两位侯爷得爵有问题。

但是,令人无语的是贾赦陈情信虽厚如《资治通鉴》,但完全没确凿的证据,几乎跟贾蓉一个样,都是谣言加上脑补。

唯一能够靠谱点的还是贾琏。贾琏之前掌管过荣府庶务。虽然贾政等人没让他知晓太多秘闻,但介于荣府年轻辈男丁就他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有些事他还是参与进去的。比如前任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丧事,便是他南下处理的。林如海对外是因病而亡,但根据密探所查,仵作尸检,这人是自杀的。故而,哪怕林如海是死在任上,当今心理窝着火,也没有任何的抚恤。

林如海的死牵扯到盐政,卷宗涉密,倒是没一同带过来。

想着贾家不算靠谱的几人,包勉又是喝了口茶,而后继续阅览卷宗。相比宁府还有荣府大房自打没爵后的“低调”,二房却是依旧高调。

这种高调体现在,贾史氏与手下的赖嬷嬷蛊惑贾珍两小姨子上门寻亲,据闻尤家姐妹也与未改邪归正前的贾珍有点暧、昧,不过连贾珍的面都没见到,直接被贾蓉派人送到了尤氏清修的寺庙;赖嬷嬷寻了贾珍先前捧得三个花魁,让其中一个名为翠娘的怀孕有子,应是借子扰乱宁府的意思,只不过奸计还没来得及实行,便被查了个底朝天;王夫人寻了马道婆做法;贾政服役归来后,还以皇子外祖自居,想要为官,时常抒发些怀才不遇之情;王子腾使用“双姝”事发后,贾史氏跟贾王氏还打了场擂台,把贾探春匆匆嫁了出去……

总而言之,二房一脉自打分宗后,每天日子过得算“精彩”。可每日这样的“精彩”,却是依旧没有影响到贾宝玉。在荣府的贾宝玉过什么样的日子,现如今依旧是摆着什么样的谱。

这便颇为令人深思了。

包勉手在厚厚的卷宗上点了点,面色也有些凝重。单看二房行事,会觉得他们愚不可及,依旧做着“皇子外家”的美梦,做着“大造化”的梦,可换个思路,转念一想,若是这些人真信了那些邪魔歪道,把那携玉而生的贾宝玉当做信仰,会疯狂也就很正常了。

不过幕后之人历时多年,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圈套,若是按着贾珍显灵知晓的缘由,只为促成一对姻缘,就显得这群所谓的神仙太……

忍了忍,包勉还是没骂粗口。这太闲的蛋疼了!

下意识的起身,包勉想要寻贾珍再问几句,确认些事情。但一走出营帐,迎着夜间的山风吹拂,包勉打了个冷颤,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倒是随着深思越想越清醒,可忘记了时间,如今天都还没亮呢!

就在包勉巴不得早点天光大亮,好继续审判之时,京城众多之人,仰望着渐渐闪烁的启明星,面色都皱成了苦瓜,都在求神拜佛,莫不希冀能够拖延些时间,好晚点早朝。因为留给他们思考的事件太少太少了,都还没来得及权衡好利弊,思索自己能够从贾珍大战僧道中引发,挖掘,得到什么利益。

除却文武百官辗转反侧外,最为煎熬的便是警幻了。

警幻差点都气得要现出仙身来了。

因为她刚施法避开了大理寺内的獬豸,小心翼翼钻入牢房。从一群臭气熏天,恶心的臭男人中辨认出贾宝玉。可岂料还没等她施法入梦,点醒贾宝玉,便见原本昏暗的牢房灯火大亮。

狱卒拿着鞭子在牢门上挥了几下,喝着:“贾宝玉,贾环,起来!左大人有令,提讯!”

贾宝玉此刻抱着稻草还睡得有些迷糊,他身边的贾环却是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直接手脚并用踹醒了宝玉,嫌弃着:“快点!想挨打不成?”

宝玉吃疼,睁开了眼睛,看着恶声恶气的贾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凶神恶煞的捕快站在了他面前,当即浑身一僵,“你……那么这是讲国法置于何地?!哪里能……”

捕快懒得听人废话,直接一鞭子抽过去,怒吼一句闭嘴,便让狱卒将其他贾家人都提讯出来。

瞧着贾宝玉被如此粗暴的对待,隐匿的警幻面色拧了拧,刚想抬手施法给捕快等人一个教训,但当转念想起自己所处之地,嗅着那恶气,愤愤放下了手。她这一次分、身下界,是为解决贾珍那个妖孽而来,现如今绝对不能暴露了行踪。

咬了咬牙,警幻眼角带着一分阴鸷,掐指算了算,去女眷身旁看了一二。林黛玉处境尚可,没与其他人一同关押着,反而是一人一间。但是人此刻面色青灰,木然的恍若傀儡一般,倒是被污秽之气所染,没多少灵气在。

警幻视线冷冷扫了眼传讯的女捕快。

女捕快虽然感觉自己好像芒刺在背,但也没甚在意,不耐催促着:“在大理寺摆千金小姐的架子?也不想想你老子死在任上,朝廷都没点表示,礼部连个送丧的都没有。这还得贾琏去办理后事。你爹什么德性自己没点数?”

林黛玉闻言,面色又是一白,泪如雨下。脚步趔趄着加快了几分,一走出牢房没多久,便看见了贾史氏等人,当即愈发悲从中来。

贾史氏面色也很不善,却是个识时务的,在捕快的怒瞪下,飞快上了囚车,只不过眼里的恨意加深了几分,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回旋着“等九皇子长大了,等九皇子知晓了,等九皇子……”

有识相的,当然也有不识相的。贾政正做着美梦,岂料被人粗暴的深夜推醒,整个脸都黑若锅底,骂骂咧咧着,也不像先前那般还讲究些虚礼,现如今骂人的气势却是粗狂了几分,呸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们敢这么待本老爷?小心宫里的贵妃娘娘知晓,到时候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贾政被罚在平安州煤矿服役,虽然贾史氏想进了办法,托了不少人情,但哪怕混日子,贾政也得在矿上呆着。享受着日晒雨淋,太阳暴晒,以及周边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贾政耳濡目染之下,还是有些改变,脾气便大了不少,总觉得贾史氏亏待了他。

蜷缩在角落里的王夫人冷冰冰的看着贾政还有脸拿她的女儿还有孙子做文章,眼里满是狠厉之色。

这个没种的男人!

她原先最为依仗的娘家也没落了,现如今她能够靠的就只有深宫中的女儿元春,她就算去死,也不会再让这母子两坏了她的好日子。

隐匿在暗中跟随的警幻将贾家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面上带着一份思量之色。她其他棋子都能舍弃,但贾家乃关键所在,她无法丢弃。

但扭转这局势……

警幻边想,小心翼翼在贾史氏和王夫人身上打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了先俯身在贾史氏身上,到军营一探究竟,看看贾珍妖法如何。

半个时辰后,贾珍似若有察觉般,忽然间头皮一麻,浑身都下意识摆出了战斗的姿势来,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体,让贾蓉吓了一跳。

“爹……爹,你没事吧,我……”贾蓉看着笔直笔直坐立的贾珍,迎着人锐利的杀气,颤颤开口:“我只是来看你醒了没?该喝药了。”

“营帐里有谁来过?”贾珍眉头拧得紧紧的,都皱出一个山字来,依旧带着冷冽的杀气环顾四周。他玄而又玄的第六感还是非常灵验的。当然这一份灵验,离不开危机四伏的末日锻炼。

他如今感受到的这股恶意,不像那些神神道道的神棍们带着好奇探究的眸光。那些神棍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到底还是遵守规矩的,会思虑重重。可这一股恶意,明晃晃的,有种杀父夺妻之仇一般。

“或者说军营。”

“军营?”贾蓉不解,但看看贾珍神色肃穆的模样,忙不迭道:“爹,您等会,我出去打听打听。不过……”

贾蓉小心翼翼的靠近床榻,看看依旧坐得直挺挺的贾珍,附耳悄声着:“爹,虽然您有神通,但是一夜之间坐如钟的,也太夸张了些,稍微低调点呀。”

贾珍:“…………”

贾珍听到这话,旋即狠狠松口气,身形往后倒去,“你……咳咳……刚才紧张的忘了……”

抬手揉揉胸,贾珍看看七手八脚给他塞靠枕的贾蓉,挥挥手:“先去打听,我运运气,你再给我去拿点吃的。”

“嗯。”

眼见贾蓉离开,贾珍缓缓抬手运转了些异能,敏感的发现自己能清清楚楚听到外边的声音,甚至虫鸣之音,贾珍边飞快收了手。他的异能已经恢复了,等下吃饱喝足,就可以疗伤了。

再贾珍试探期间,贾蓉飞快的跑了回来,道:“爹,就是左大人把老太太他们一行全押过来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贾史氏他们?”贾珍蹙了蹙眉头,也没多说什么。在宫侍的帮忙下,洗漱用膳。

“贾大人,以你此刻的身体状况,不能久坐。”御医诊断过后,看着开始盘腿坐起来的贾珍,眉头紧锁着开口。

“多谢几位关心。”贾珍颔首一二,认真道谢,一本正经解释了一句:“我不过内力被跛足道人打散,真气乱窜造成的伤。等我打坐调养恢复便可。”

说完,贾珍也不管人信不信,自顾凝神运气,缓缓抽动周边的风能流入身躯,梳理自己的经脉。

被拒绝的御医们倒是还没太多的感觉,但是其他的高人有些敏感的发现了周围有些异样。可任凭法宝用咒语念,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贾珍,却也没有任何的发现。这贾珍不是妖,也不是鬼,好似不过真祖宗显灵罢了。

瞧着众人盯着他爹恍若他爹盯着馒头堡一般,两眼泛着绿油油的光芒,贾蓉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拿出绣帕对着众人抽抽噎噎的哭,“你们是不是看上我爹?想诳他出家?想没想过我祖父,我曾祖父他们会不会答应啊?不要这么看着我爹,我怕,我一拍就忍不住哭,跟你们说我……”

不仅我能哭,我小姑,小妹都在!

贾瑜倒是不哭,叉腰怒瞪着众人:“我大哥休息,请你们出去!”

贾芝看看面色苍白的贾珍,仰头看向众人,来回几遍后,郑重着:“我也被他们说过妖孽呢。你们要不研究我。我还不是病人,比珍大哥哥厉害多啦。”

想围观贾珍疗伤的一群人:“…………”

贾珍微不着痕迹的身形摇晃了一下。他刚才好险岔气了!这是不是曹公人设问题,贾家女儿个个都比男丁强!

一开始,贾珍还有空管闲事,但随着缓缓运转过来的风能进入五脏六腑之中,贾珍感觉自己的心肺肠子似乎全放在搅拌机里在咕咕搅碎着,这种疼痛难以言说,他唯一的感受只有疼。

“嘘。”包勉听闻贾珍营帐里发生些“争执”,紧赶慢赶而来,一见贾珍面色青黑,额头竟是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不停的滴落,当即面色阴沉了几分,语调也肃穆着,压低了声音,沉声道:“诸位,当今有令贾家案件全由本官主审。现如今,还请你们出去。不管营帐内如何,一切后果自有本官负责!”

“包大人,您这……”

“没有这或者那的。”包勉冷冷开口。

“没错,你们要听师父的。”贾芝垂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金牌,“师父不生气,看太爷爷送我的。说我拿出这个,所有人都要听话话的。”

包勉一见贾芝手里的金牌,双膝下意识跪地,但还是牢记这也算病房,声音低了几分,行礼。

其他人视线直勾勾的看着贾芝手里的金牌,也缓缓弯腰行礼。但凡在大周混,帝王的颜面总是要给的。

很快营帐内人都出去了,就留贾蓉和贾瑜守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色愈发青黑起来的贾珍。

贾珍全神贯注集中着梳理自己的经脉。人就是很感性的生物,他刚才听闻包勉还站在他身边,为他说话,不由得就感觉有一股暖泉注入身躯,暖洋洋的流动全身。当然,上皇的金牌也是另外的一种安心剂。

不管如何,这帝王此刻都是信任着他,那么他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国士报之,他也会报之国士。

这辈子有个蠢儿子,捎带个妹妹侄女,还有个尚在追求中的目标,还有个算开明的上司,他没有理由不去珍惜。

脑中闪过一道坚定的光芒,贾珍缓缓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不急不缓的一点点用气包裹着伤口。遇到极难的创伤,贾珍也静下心神,尽力控制着风能,就像手术台上拿着柳叶刀的一生一般。

最为难以修复的便是被跛足道人一拂尘从背后偷袭的一截,这几乎是硬生生的斩断,这中间的链接之法……

在没有治疗异能的今日,他单凭自己修复起来,恐怕得花费不少时日。

堪堪连接包裹住最大的伤,贾珍又全身疏通了一遍,而后缓缓舒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一睁眼,贾珍侧眸看着两对泪眼汪汪的眸子,张嘴,飞快道:“不许哭,给我弄点吃的,再要点水。”

“我没事,你们一哭让我动怒,没准伤口就又崩断了。”

姑侄两所有的话语闻言都噎在了喉咙里,急急扭头按着贾珍的吩咐去要吃要喝的。

等包勉抱着贾芝进来,就见贾珍左手一碗粥,右手一碗粥,吃得不亦乐乎。旁边堆放着八个青花碗。

视线定定的看了一会,包勉看着贾珍放下两碗,又抄起两碗,缓缓抽口气,“大病初愈这么吃不好吧?”

“哪能不好?”贾珍苦巴巴着:“我只能喝粥,连口饭都不给我吃!对了,我能旁观审问贾家那一行吗?”

包勉闻言,面色一变,最后指指贾芝,“你得问她。”

贾芝掏出金牌:“我好厉害的。”

贾珍:“闺女,你还认得亲爹是谁吗?”贾琏也忒好命了,管生不管养啊。

“珍大哥,这问题我当然知道。亲爹是用来生小弟弟的。”贾芝张口便道:“生大胖小子有奖励。”

贾珍面无表情点点头,但刚想戏说几句,但是眉头紧紧一皱,视线看向帐帘外。他又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杀意了。

借着王夫人身躯潜伏进军营的警幻不由得身形一僵,愕然的看向帐帘,望着里面死死盯过来的贾珍。

她有仙法,能够透视无可厚非,这贾珍是人非人,哪里来的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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