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你别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秦固这话听起来太有歧义了，但是楼睿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 居然一点也不打算反驳, 这个饭桌上，只有秦固与他有着紧密联系，他反驳谁也不会反驳秦固。

楼睿的嘴巴再次动起来——继续嚼嚼嚼。他是决心当个小哑巴了。

祁恒的心在往下坠, 血液却在往上涌。

然而连个打岔的人都没有，不是不会打岔，也许只是不想。

韩今眉直接接住了这个话题：“你脸多大, 怎么还上人家里住, 不就是怕回来后我拿你当苦力用么？”

“他也拿我当苦力，我在他家搬砖。”

“活该, 听说是你打架弄塌的, 别当我不知……”

“我不太舒服。”祁恒霍然起身, 三个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他道：“我去个洗手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韩今眉也站起来，手很自然地贴在祁恒的额头上。

祁恒拂开她的手, 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

他是真的去了洗手间, 他想用凉水冲冲脸, 却不可抑止地呕吐起来, 太恶心了，真是太恶心了。

谁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两个人住到一起去, 意味着发生过什么的，根本就不用去想。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要去想，越想心里越不是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祁恒真的不敢相信秦固和楼睿已经到了这一步。

那可是秦固啊，他一直以为是冷冰冰的，慢热的秦固，竟然在短短时间里，就为另外一个人改变了。而对待其他人，他依旧那么不留情面。人比人，真的能气死人。

但是最令他想不到的是韩今眉的态度。

他明白，只有在爱情这件事上，是不讲究先来后到的，可是其他感情上，积累就是一种优势。祁恒以为自己在韩今眉这里是有优势的，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还夺走了自己儿子的雌性，做母亲的人会更倾向哪谁，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可韩今眉的表现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打懵了他，打得他措手不及。

为什么？凭什么？

祁恒走了以后，三个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韩今眉默默地喝汤，她发现祁恒走了以后，楼睿反而紧张扭捏起来，他轻轻放下勺子，改为小口小口地喝着饮料，大概是摸不准她的态度，所以有些忐忑吧？

韩今眉忍俊不禁。

“人被你气走了，你满意啦？”她在跟秦固说话。

秦固不以为然：“怎么说是我气走的，我看是被您气走的。”

楼睿瞅着这母子俩打哑谜，难道刚才……他们是故意的不成？他还以为秦固的妈妈神经真那么大条，看不出皇子殿下的想法呢，卧槽，可以说你们真不愧是母子么？

韩今眉确实知道自己的态度会刺痛祁恒。她这么做，有自己的考虑，一来，她看得出秦固是真喜欢这个小海豹。谁不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就算她还不怎么了解楼睿，但这是秦固自己的选择，她犯不着为了别人给自己亲儿子添堵，别说是皇子了，皇帝来了都一样。没有哪个人的地位可以凌驾于自己儿子的幸福之上。

何况她觉得这个小朋友还蛮好的嘛，哈哈哈哈哈，和秦固挺互补的，瞧这小媳妇样儿，真想逗逗他。

说起来，她的婚姻就是个教训，两个人都太强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不以爱情为基础，那未来只会一团糟，她不想秦固重蹈她的覆辙。

二来，就算秦固没有喜欢的人，她也不认为祁恒是个好选择。

秦家和皇室的关系那么微妙，距离太近对谁也没好处。虽然篡位只是外界传着玩的，但是如果到时候真有个万一，秦固和祁恒不就成了被伴侣契约捆绑在一起的仇人？那真是一辈子的折磨。

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皇子殿下已然扎得很深了，若是继续一厢情愿下去，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的话，难免心生怨怼。时间越长，这种可能性越大，不如让他早早死心。

然而祁恒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如果仅仅是别人几句话就能吓退，他就不会兴师动众地转学了。他为秦固坚持了这么久，他从来都相信，没有无用的坚持。

人的感情是会变的，不就是谈恋爱吗？他压根就没想要和秦固谈恋爱，他想的是能够与秦固结婚，成为永远相依的伴侣。不是这种肤浅的一时新鲜！

祁恒吐掉了胃里的食物，感觉舒服了很多，他将自己的身体与情绪都调整好，转身回了餐厅。

韩今眉爽朗的笑声从那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飘出来，祁恒刚刚从洗手间折返，就听见了那边的欢声笑语，和他在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氛围。

祁恒的脚步一顿，悄然藏身在了横跨餐厅的一面绿植墙后面。

更多的欢声笑语灌入他的耳中，就像□□一样令他越来越冷。

“秦固送你的那个毛钻，你没有丑拒简直是真爱了。就冲这，我就能放心把儿子托付给你了，哈哈哈哈！”

楼睿不自觉地往身后的绿植瞥了一眼，笑地有点勉强，他已经开始领教婆婆大人的厉害了。

“丑、丑点怕什么，人都能整容，何况是毛毡呢。”

“说得好。不过我们家秦固可是纯天然的哦，这个你放心！刚出蛋壳的时候就能看出将来是个帅小子！”

“我也是纯天然的！我刚出蛋壳的时候，家人就说我……胖胖的。”

韩今眉又是一大串哈哈哈，还表示欢迎楼睿去机甲森林里玩，到时候要给量身定做一架机甲。楼睿忽然觉得，也许她是真的开心，大概就和秦固一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话，就显得有点残酷了。

“残酷个屁！”秦固在饭后和楼睿一起走出餐厅，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了，这顿饭吃得有点久：“谁跟你说他是我的青梅竹马了？谁给他这么大的脸？我的青梅竹马明明是我妈给我做的儿童机甲。”

儿童机甲什么鬼，变形金刚古董手办吗？为什么听起来萌萌哒。

“诶？不是吗？虚构这个有意义吗？”楼睿都不知道要相信谁了。

“皇宫又不是我家开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不过是和我妈进宫的时候见过他几次而已。”

楼睿挖苦道：“哇，那你真是很棒棒哦，才见几次就让人家对你死心塌地。”

走在前面的秦固突然转过身来，凉凉地看着他。楼睿发现这人有时候很难伺候。

你信任他的时候，他觉得你没吃醋是不够重视，你表现出质疑，他又觉得你不够信任他。

秦固说道：“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人我不喜欢，他很蠢，我和他相处不来。就算没有这层原因，他是帝国唯一的皇子，做事这么不计后果，你觉得这对谁有好处吗？”

“那你们还刺激他。”

“你不是说想看看他要干什么吗？”

“你这是钓鱼执法！”

“钓鱼喂肥海豹，不好吗？”

楼睿跟在秦固身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秦固发现他在原地愣神：“你怎么了？”

楼睿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又抓不住那个一闪而过的思绪，只好又跟了上去。

下午的时候，韩今眉在学校举行机甲展览，其中就有她说的那几款异能机甲，而且其中的最新型材料，秦固告诉他就是他从未来带来的一小个碎片中，破解出的融合技术。楼睿表示惊叹，因为那些材料即使在未来，也是高精尖的技术，毕竟他逃走时从元帅府偷走的星舰，绝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起的。

而韩今眉制造的机甲，每次问世无不是举世震惊，很多技术在一百年后看来，也仍然是绝妙的天才设计，在未来，它们在战争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秦固当上元帅，遇到的阻力不可谓不大。

他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拿下那些掌控军队的大佬，支持他的人寥寥可数，他正是凭借韩今眉留下的这些先进机甲，打造出了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才没有一开始就被人扼杀。

楼睿据此推断出，韩今眉应该不是在现在死的，至少不是短期内，因为这些异能机甲现在只是一个全新的概念，还未投入真正的应用中。而韩今眉是在为儿子留下这些宝贵的财富后才离世的。

可是下午的时候，楼睿发现祁恒没有来上课。

在他们离开餐厅的之前，祁恒一个人回到了宿舍，他失魂落魄地在自己的卧室里呆坐良久。眸子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意，这就是他们的选择吗？他们是瞎了眼才会觉得那个傻乎乎的雌性比他更优秀吗？

他贵为帝国皇子，在他们眼里居然还不如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种强！仅仅是因为他性子更和软，更会讨他们欢心？欢心能值几个钱！

他迟早要让这些人知道，谁才是更好的选择！

是呐，他是皇子，什么感不感情，什么先来后到，他的优势难道不是权势和地位吗？

祁恒不信秦家会轻易放弃权势，就连韩今眉和秦上将结婚，不也是以门当户对为优先？等他们到了需要的时候，才会知道谁对他们更有用。

人，只有在危难的时候，才会感激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人，才会知道谁才是真的好。

祁恒抓住床沿的手，用力到指甲都微微泛白的程度。

忽然，他松开了手，仿佛找到了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