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蜻蜓向上飞到半空,复眼锁定在楼睿身上,楼睿怂兮兮地抱着小毯子后退了两步,可他越是退,机械蜻蜓越是步步紧逼。
“你有什么事?就这样说不是挺好的吗!”这大半夜的,除了杀人灭口和毁尸灭迹,真是再难联想到别的词了!
“你出去还是我进来。”
“……”
楼睿磨磨蹭蹭穿好衣服,从床里边挪出来,与其说他是从病房走出去的,不如说是被撵着跑出来的。
校医值班室里的医生睡得死死的,楼睿经过时,鬼鬼祟祟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蜻蜓就在转角处悬停,督促着他。楼睿只好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口气出了医务处,外面的冷空气一下侵袭了全身每一个毛孔,楼睿裹紧了身上的病号服,发热的头脑慢慢冷却下来。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残暴嗜杀对不对?若不是秦固将他从隔离区带出来,现在的一切都只是空谈,见个面怎么了?见个面又不少块肉!
楼睿调整好心态,跟随着机械蜻蜓的指引,一路七拐八拐。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冻的,在他腿肚子都开始打颤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座建筑物后方。
这是学校的室内演武场,平时供学生对战练习,有赛事时亦能充当比赛场地。
此时,空旷的演武场上只有一架机甲,在驾驶者纯熟的技巧下,机甲闪转腾挪,来去如风,快得只看见残影,让楼睿一阵眼花缭乱。
于是当机甲雷霆万钧之力的一拳向他挥来时,他连脚趾头都没来得及动一下,只感受到那股强劲的力道从身上冲刷而过,然后听到轰然一响,机甲拳头砸在了离他半米远的地面上。
楼睿瞬间僵硬,皲裂……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崩塌地稀里哗啦。
刚刚那一下要是打在他身上,保准能把他打到降维。就算并没有碰到他一根汗毛,这震慑力也是够够的了。
楼睿感觉到了腿软。
现、现在跪下求饶还来得及吗!
“不好意思,手滑。”秦固大汗淋漓地跳出驾驶舱,一口气灌下大半瓶水。
然后他拧紧瓶盖,目光锁定在了楼睿身上。
秦固看着这张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脸,他从未和别人一样产生什么眼熟感,或者怀疑楼睿长得想谁谁谁,仿佛楼睿就应该是这个模样,与秦固想的,或者说是潜意识里的形象完全贴切。然而想起他在星网上以原始形态卖蠢卖萌,秦固内心就有一股无名火在烧。
秦固不信一个没有目的的人,会有这么多戏。让他老实交代个身份,他就要搞事,一个不注意,他就在搞事。简直就是搞事精转世。
用手背擦去嘴边的水渍,秦固言简意赅地问道:“说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楼睿还处在懵逼状态中,“我……”双手紧紧揪着病服下摆:“我什么目的也没有啊。”
心虚的模样让他像在说反话一样,穿越不是楼睿的主观意愿决定的,可是想起来终归觉得有些不公平。眼前的这个秦固还不认识他,时间错位造成了两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等。
这让楼睿产生了一丝丝愧疚感。
“你以为我叫你出来就是想听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这样你也敢出来,其实你胆子不小嘛。”说到最后,秦固突然拔高了音量。
楼睿又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他抱着胳膊,感觉这里面比室外的冷空气还要冷上几分。
楼睿其实也想过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可他穿越前后加起来,和秦固见面的见面次数也不过屈指可数。楼睿对这个人没有把握。
他若是对秦固说了真话,那就与之前向军校交代的内容两相矛盾了,很容易让自己两头都讨不了好。可是,楼睿也并不打算撒谎。毕竟穿越一场,重新相遇,虽然有种种误会,但一切都是崭新的,楼睿像是有强迫症一样,不愿意为这个开端留下这种不坦诚的瑕疵。
楼睿由衷的感谢自己,那个胆小懦弱的自己,在穿越前选择的是去往阿瑞斯军事堡垒。
就算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事,可是那时候如果选择的是逃跑,那他现在根本没脸站在这里。
等等,开端?什么开端?
楼睿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赶紧挥走这些杂念,对秦固说道:“我就是,就是想出来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当时没有把我丢在隔离区。”说完,楼睿竟然诚心诚意地给秦固鞠了个躬。
虽然雌性的精神力强大,可以对狂兽进行反击,突围过程中他也协助了秦固。但是受到雌性弱小身体的局限,他是没有办法一个人离开隔离区的。
秦固不吭声,楼睿就不敢直起腰,直到他弯到腰都酸了,秦固也什么都没说。
直到带着薄茧的手勾住了他的下巴,楼睿终于顺着秦固的动作直起了身,然而这并没有比刚才好过一些,即使是新婚之夜,他们也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楼睿出神地盯着秦固汗湿的短发,强烈的雄性荷尔蒙味道,不用呼吸,也能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感官。
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阅历地位与他有天堑之别帝国元帅。这个秦固,锐气逼人,活力四射。
虽然一百多岁的元帅以宇宙人的平均年龄来算,仍然在年轻的范畴里。但是人的心理,在二十岁的时候必然与四十岁是大不一样的,四十岁与一百岁,只会更加不同。
阅历与心理的差距,让元帅与楼睿之间的代沟,堪比天堑。
而今眼前这个,却是年轻了整整一百岁的秦固,是与他同龄的秦固!
可还是那么紧张你说见不见鬼!
楼睿一慌神,近乎于没话找话一样,强行挤出了一个……非常非常烂的话题。
“那个,这个,这个石头好像是你的吧?它很神奇啊,哈……哈哈。”
楼睿在秦固的眼刀下,停止了干笑。他扬了扬手里的守护石,好像完全不知道它的寓意一般:“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谢谢你的石头,喏,还给你。”
秦固完全没有接的意思。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你觉得,这是把石头还给我就能解决的事情?”
契约虽可以解除,但是对精神力和身体都是一种极大的伤害。所以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是大多数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守护石送出去了,一般就不会再收回来。毕竟同一件东西再送给别人,谁想想都别扭。
咦?为什么有一种将别人的纯洁玷污了的罪恶感?
秦固看他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最好给我说清楚!”
“不是的,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不能。”
“……”
“谁是元帅,和你是什么关系?”
“……”
“是有人派你来的对不对?幕后主使是谁?”
“哈?”
秦固捏住了楼睿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灼热而危险的气息,随着他的话语拂过楼睿的脸颊:“想刻意接近我对不对?我的伴侣,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楼睿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一种三观碎裂的感觉。元帅大人,原来你年轻的时候这么自恋吗!
楼睿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少给我装傻!你对我的守护石动了什么手脚,让它误认为你是我的伴侣?”
楼睿再一次领会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明明是想跑得远远的——是够远的,都远到了一百年前了——结果还是好死不死撞你手上。跨越了时间,也没躲过契约的羁绊,
“真的没有,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发誓……”
秦固的声音陡然拔高:“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楼睿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挣脱了秦固的钳制,嗖一下躲到旁边的观众席椅背后面,又怂又紧张地盯着秦固,只差没喊好汉饶命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秦固站在那里根本没动,但是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异常邪气的笑容,楼睿紧张地东张西望,忽然感觉手心一阵灼热。
这熟悉的蛋疼感觉!!!
楼睿眼皮一跳,发现是守护石在催动他体内的激素,诱使他进入发情状态!
秦固居然想用这一招榨出他的实话。
你可以的!
在伴侣关系中,雄性往往才是主导地位的那一方,让自己的伴侣发情,往往就是雄性一个念头的事情。而守护石就是传递这种需求的最好媒介。
楼睿可没忘掉那天的滋味儿,现在想想还让他汗毛倒竖。而且现在秦固就在跟前,在这里发情意味着什么,楼睿不会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到时候自己理智全无,别说守住秘密了,分分钟跪下叫爸爸都不稀奇。眼看那股灼热顺着手臂就要点燃他全身的感官,楼睿就跟被烫着了似的,想也不想就把守护石给扔了出去。
秦固从没想到过,他的守护石,有一天会被一个雌性给仍掉!
秦固伸手一挡,守护石停滞在空中,没有落地。他眸色幽深地看着楼睿。
楼睿顿了顿,以为秦固改主意了,结果就见那守护石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又朝着自己飞回来!
楼睿拔腿就跑,从演武场的这一边,跑到了那一边。回头一看,守护石就紧紧追在后头,楼睿跑得更快了。
绕场一周。
绕场一周半。
秦固就抱着手,控制着守护石不紧不慢坠在楼睿身后。
绕场两周。
累趴……
楼睿的身体发软,没跑两圈就体力不支,撑着膝盖吭哧吭哧喘气。他朝秦固摆摆手:“你让它别、别再追了,我跑不动了……”
“不想跑就说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
他话还没说完,守护石就唰一下飞过来贴在他身上,楼睿就跟被烙铁烫了似的,抽风一样狂甩。可这守护石化身牛皮糖,甩开又黏上来,甩开又黏上来。
不知是它那灼人的热度,还是这么被迫长跑一番下来,楼睿感觉体温急速升高,朝四肢百骸流窜开,让他手脚阵阵发软。
心好累。楼睿一屁股坐地上。
秦固见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以为他扛不住了,哪知道楼睿眼神一死,直挺挺往地上一躺,使出一招死海豹不怕开水烫,biu一下变回了兽态。
然后秦固就看见那只海豹团子在地上打起了滚,“你上了我吧上了我吧……”
秦固:“……”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