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便逛逛,馆长还要一会儿才能来,我回剧组了。”
秦士勇明显是个忙人,剧组里大概还有事,他随□□待了一声,就匆忙往外走,直看得甘文目瞪口呆。
这就把他扔下了?
好吧,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这座展览馆里,就剩下他一个人,甘文也只好随便逛逛,心里头已经对这份新工作不抱任何期待了,他实在看不出这里有请人的必要,关键是,他一个学平面设计的,也想不出他在这里能干什么,做广告标语吗?这要是真古董展览,他还能帮着设计设计,一水儿的高仿货,谁来看啊,做广告他都想不出噱头在哪里。
不好意思,他说是一水儿的高仿古董还是夸张了,这座展览馆里,陈列柜不少,但大半都空着,连个半水儿都算不上,就是吸引到人来参观,也没什么看头啊。
甘文越逛心里就越澹龉莨湎吕矗透栈够乩吹哪羌缀湍前训侗冉嫌锌赐罚捉鸩硬拥模曜嫉牧匪蛹祝厥坑麓┰谏砩系氖焙颍簧碛12燮牛苡屑阜峙欧傻呐赏罚豢淳褪敲徒辉保诩父鲈煨停挥檬裁囱菁季凸怀懦黾父龀∶媪恕v劣谀前训叮湫偷奶频叮繁恚度缪┗ǎ迷谑掷锢苁疲氨菩Ч悖嬉腥死床喂郏盟翘咨峡啄蒙洗蟮叮恼樟裟畹故撬愀龃词障钅俊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只陶罐给甘文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是一只仿元青花的梅瓶,之所以印象深刻,不是因为梅瓶上的花纹和那只名噪一时曾经拍出上亿美金的鬼谷子下山元青花一模一样,而是因为他闻到了从梅瓶里传出来的浓浓酒香。
这是展览高仿古董呢还是卖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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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老板……哦不,应该尊称馆长,大概真是个脑抽吧。
要不是来事儿是他的发小,这次面试又是来事儿强力推荐的,得顾着这份情面,甘文都想抬脚就走了,真不靠谱儿。
就在他腹诽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手里撑着一把黑伞,甘文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侧着身体收伞,只露出一张侧脸,如刀雕般的脸部线条,有种莫名的威严。
但甘文没注意到这个人的长相,他看着那把伞,然后目光绕过伞,往外看了看,天空晴朗,阳光斜照在巷子的地面上。
大晴天的撑伞,能干出这么脑抽的事情,不用问,这个人一定是馆长了。
他站直了身体,虽然心里已经对这次面试不抱任何期待,但甘文还是决定要客气一点,就当是给来事儿撑脸了。
就在他决定要主动上前打招呼时,那人已经走过来,上下看了甘文两眼,道:“甘文?”
甘文被他看得身体一僵,仿佛有种被人拿刀子将身体从里到外给剖开检查了一遍的错觉,背心上不自觉的渗出了一层细细冷汗。
“是,我是甘文,馆长您好!”
“到我办公室谈。”
馆长神色淡淡的,绕过甘文,往里走去。经过那只元青花陈列台的时候,斜过眼淡淡一瞥。
甘文没注意到馆长的动作,只是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
这座展览馆有两层,一楼是展览馆,二楼自然就是馆长办公所在,嗯,整层都是,奢侈得一逼,跟外面古色古香的建筑形制完全不同,二楼是全现代化装修,简约大气的风格,只有窗户因为要保持与外部一致,做了两层,外层是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格,内层则跟装修风格一致。
黑色的地面,白色的办公桌椅沙发,连墙上挂的装饰品,也是黑白两色为主调,有占了一整面墙的投影电视,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档音响,一角还摆着架不知道是不是装逼用的钢琴,还有吧台酒柜和冰箱,工作休闲娱乐,都齐全了。
馆长将伞挂在门后,走到吧台边,然后又看过来。
“喝什么?”
甘文觉得自己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别扭,他没经历过这样的面试,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尴尬了一会儿才道:“随意就好。”
他本来想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馆长的声音有种不容人置疑的味道,仿佛不顺着他的话去做,就罪大恶极。
馆长点了一下头,转身倒了两杯红酒,捏着杯脚走过来,递给甘文一杯,然后随意的往沙发上一坐,对甘文抬了抬下巴。
“坐。”
声音和眼神的双重暴击,甘文拒绝不了,只好老老实实在馆长对面坐下。
“我这里事情很多,缺人缺得厉害……”馆长品尝了一口红酒,才开始说明情况。
甘文:“……”骗鬼呢吧。
“来事儿介绍的你,他这个人满嘴跑火车,把你吹得天上地下的,我不管你有多少能耐,总之,先从助理干起,试用期三个月,你能撑过三个月就转正,试用期月薪八千,转正后翻倍,五险一金年底奖金都有,合同在办公桌上,自己签。”
甘文手一抖,差点打翻手里的红酒。在这个平均房价还没超过两万的城市,这个月薪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搁在跟他同期毕业的同学里头,都够吹上一把。
可怎么还是觉得不靠谱呢?
甘文小心翼翼的措词:“馆长,我……”
“毕时鹤。”馆长微微抬眼,打断他。
“呃……毕馆长……”甘文被他一看,背心又开始渗汗,“那个……以后请多多指教。”
妈蛋,说不出拒绝的话啊,这个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厉害,被他看着,根本就就就……压力山大,不敢拒绝啊!
甘文拿起合同,一边签一边心中默默流泪,这是他的报应,他不该腹诽馆长是脑抽,现在轮到他脑抽了。
签字几秒钟,脑抽无药救,放下笔,甘文有种前途黯淡无光的预感,跟了一个脑抽的老板,他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脑抽一党?
这么一想,他就想去揍来事儿一顿,狗屁的发小,被你坑惨了。
性格内向的人,通常内心都比较丰富,甘文就是个中翘楚,在他的内心里的,这么一会儿工夫,来事儿已经被他翻来覆去揍了百八十遍。
“明天正式入职,早九晚五,别迟到。”毕馆长的声音又淡淡传来。
“是,那我先回去了。”
甘文立刻溜之大吉,下了楼梯才一拍脑袋,忘了问了,他这个助理,都要干些什么?算了,反正试用期三个月,先混着吧。
实在没勇气再回到二楼去问馆长,甘文挠挠后脑勺,他就只记得馆长那双令人压力山大的眼,还有无法拒绝的声音,至于脸长啥样儿根本没记住,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连一秒钟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根本就没看清馆长到底长啥样儿。
“哟,你就是今天来面试的甘……嗯,甘什么来着?”
甘文回过神,才看到展览馆里多了个人,正笑嘻嘻的站在他跟前,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的,满脸胡子渣,一身沧桑感,再加上一身的酒气,乍看还以为是个落魄的青年文艺家,啊不,是中老年文艺家,看他这张脸说四十还老,说五十不过分,说六十都有人信,但是胸前别着张工作牌,上面写着“毕氏展馆管理员”七个字。
这就是……以后的同事了吧!
甘文对这位同事的形象颇为无语,半晌才伸出手,道:“甘文。”
中老年艺术家哈哈一笑,跟他握了握手,道:“我叫袁枚,以后你叫我老袁,我就叫你小甘了,欢迎欢迎。”
甘文这回连额头都渗汗了,这位老袁太热情,一开口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甘文都开始头重脚轻了。他想他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展览馆里一个人也没有了,这位管理员先生是趁着馆长不在,偷喝酒去了吧。
像这样的员工,馆长为什么还没有解雇?除了馆长脑抽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小甘啊,先别走,再过会儿就闭馆了,正好我跟馆长说说,一起去鹿鸣轩给你搞个入职欢迎仪式,咱们还有位美女同事,是展馆解说员,叫陶歌,你等会儿,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不不不、不用……我明天才入职,今天不用了……”
甘文一脑门子的汗,赶紧拉住袁枚,他才不要什么入职欢迎仪式,尤其还要跟馆长一起,压力太大。
袁枚放下手机,道:“也是,今天太仓促,行,那就明天,我给你整点好酒,保证你从来没喝到过,哈哈哈哈……”
这笑声太魔性,甘文又开始头重脚轻,脑子发晕,好容易终于摆脱袁枚,出了展览馆找到来事儿,脑子里似乎还能听到袁枚的大笑声,鼻端总盘绕着挥之不去的酒味儿。
来事儿差不多也忙完了,跟剧组交待了一声,就拉着甘文离开,一边走一边凑到甘文身边嗅来嗅去,被甘文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开。
“你见到老袁了,跟他喝酒了?啧啧,我跟你说,老袁藏的酒啊,真是一绝,外头都买不到,我一有闲儿,就跑去蹭他的酒……”
这家伙,一边说一边就差没流口水了,简直没眼看。
甘文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道:“来事儿,你给我找的什么工作,我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儿,那位毕馆长你了解吗?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他指指脑子,就怕这回是被坑惨了。合同都签了,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晚?关键是,他都没勇气回去说不干。
“哈……”来事儿大笑,“阿文,你脑补太多了吧,打小儿就是这臭毛病,想太多,自找事儿。我跟你说,我来事儿这双眼睛,阅人无数,看人从来不会错,你别看那间展览馆不靠谱,整天冷冷清清就靠出租高仿古董当道具挣两个钱,但是那位毕馆长,绝对不是个寻常人,你跟着他好好干,展览馆就是个跳板,总有你出人头地的一天。”
甘文白了他一眼,那是,寻常人能干脑抽的事儿吗?瞧来事儿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冷不丁的问:“你看清毕馆长的样子了吗?”
来事儿一噎:“……”
甘文顿时多了几分信心,来事儿这脾气,天不怕地不怕鬼神不怕,连他都不敢跟毕馆长对视,果然不是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