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亲吻, 其实算不上是亲吻。
柔软的触须轻轻舔过静静紧闭的双唇, 触摸过她的伤口,又舔食掉她的血液。舔去血液后还不算完,金黄的须须尖找寻到无法压紧的嘴角, 顺着那里悄悄钻进去, 抚摸过少女的牙床。
而少女的反应则是娇羞地捣了他的喉咙一拳。
“喂!”静静在虫哥一连串噎着一样的声音中大叫, “谁准你把舌头伸进去啦?!”
虫哥表示自己只是想检查一下口腔里面有没有伤口, 但这个借口并没有被采信。
“再狡辩我还揍你哦。”恋爱脑静静凶巴巴地如是说。
虫哥举着她缩在粘土堆下, 发出一声委屈的鸣叫。
虽然从没有说出来过, 但其实静静很爱听他这声鸣叫。也许是有情绪加持, 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她觉得这个叫声很漂亮。
静静忽然探高上身, 忍不住抬起手,抱住了虫哥的大脑袋。他头上那个破烂的盆已经不见了,尖刺与硬甲露在外面, 每根稍突出些的刺顶端都发出微弱的蓝荧光, 勾勒出他的轮廓。
静静上身靠着虫哥闭起的眼睛,下巴贴在那些尖刺上, 轻轻蹭了蹭。
好像胡须一样, 有一点扎人。
可爱。
“我就靠一小会哦。”
静静自言自语一样说着, 轻轻笑起来。
她的笑的震动从体腔共鸣过去,这引起了他的好奇。那串疲惫的笑传导到了虫哥闭起来的虹膜上,但他被静静遮住了半边眼睛,看不见上面的情况, 因而只剩下了两只警戒着外面。
“咕?”
“……”
虫哥忽然感到一股拉扯,随即头上一轻。而静静没有回应他。
“咕?”
“……”
静静还是没有回应他。
轻柔的卷着静静将她从自己身上拉下来,索西斯随即看到了喷涌流淌的红色,还有少女失去头颅的身躯。
小包还挂在肩膀上,衣服裤子也穿得好好的,摇晃了一下那具四肢垂软的躯体,他的一根触须在静静喷血的颈椎上摸索着,却没有找到那个能发出笑容的部位。
“……咕?”
他不明白。
就在这声疑惑发出的下一秒,索西斯猛然感到头顶罡风扫过,他立刻抬起离子刃顶住捶打过来的拳头,调动多足站起身,与此同时,他汇聚的视线清晰地看到了,在巨兽的齿缝中,有一颗完整的眼珠。
“……”
“……”
将少女仅剩的躯干藏进身体里,索西斯眼眸中涌进蓼蓝色的血液,瞳孔紧缩起来。他的几根触须竖起尖刺,扎进巨兽的胳膊里卷住它,同时离子刃高举将,一击那根胳膊斩断了。
巨兽发出痛苦的嘶吼,而索西斯回以同样的尖啸声。
在震耳欲聋的尖啸中,他身上的的触须尽数化作刺刃,四面八方围堵住巨兽,以破风般的凶狠扎进了它的皮甲中,挂住巨兽的肌肉,搅碎它的内脏。
抓住巨兽摇摇欲坠的躯体,索西斯攀爬到它的躯干上,多足上的倒钩锁住巨兽,尾刺扎进他的排泄孔中,离子刃插/入它的口器向两侧扒开,几根触须极深、极深地探进去,在里面翻搅。
索西斯不间断的高频啸叫震碎了巨兽的感官器,莹绿色的血液从它身体上各处的破口流淌出来,伴随着一切的支离破碎,巨兽的躯体向后轰然而倒。索西斯紧紧抓着它,和它一起倒下去,离子刃在倒地的震动中切割开了巨兽的口器,掏挖的触须则强迫那个洞口流淌出了它刚刚吞咽下去的东西。
一些骨骼,一些肉,两只眼球,还有一个被打湿的,粉色的绑发带。
索西斯没有吃掉那只死去的兽,他从它的身上下来,旁边立刻有其他的虫涌过来分吃。
他把地上的静静碎扒拉起来,拢在触须形成的小小的茧里,跑回刚才那个大粘土堆后面躲着。将静静的躯干从身体里取出来,他把手上的静静碎摊在地上,摆弄了一会,勉强摆成了原来的样子。
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小心地搁好眼球,索西斯探出金黄的须须把上面的血都舔掉,他对着“静静”乖乖坐下,等了几秒。
“……”
“……咕?”
他不明白。
他戳了戳她的身躯,扒掉她的裤子,用自己的触须缠绕在她绿色的皮肤上。
不行,她还是不起来。
可他不明白。
她上次不是濒死过了吗?濒死过,而后又重生起来。
难道她需要在他的身体里才能重生吗?
索西斯于是又将破碎的静静拢起来,塞进了靠近心脏的肌肉里。
巨兽的胃液粘在了静静的那些碎片上,烧得心脏周围的肌群变黑坏死,但索西斯忍耐着,等待着,可他始终,没有等到他的万物降临。
“……”
“……”
将她从身躯里取出来,索西斯盯着又变成一团糟的静静碎。
他忽然感到一种无法理解的东西,它仿佛与曾经的什么叠加,又生出了新的什么东西。
他是女王飘落到那颗星球上时,最早诞生的一批开拓军,他在先锋队中呆过了黑暗的无星季,也经历过漫长而辉煌的丰收花期,他到过无法历数的星球,也打过那么多的战役。
但没有任何战争,没有任何一场战争,让他感到过这样一种东西。
一种超越以往的疼痛席卷而来,让他瞬间丧失了一切战斗能力。
平生第一次,他违背了本能,在战时选择了逃。
索西斯的离子刃扎在地上,多足贴地用力刨动,没有几秒钟便挖出一条足够他进入的甬道。拖着静静的躯体爬进去,他边挖边爬,直到深到丝毫光亮都不见时,索西斯终于停了下来。
卷住静静塞进身体里,他像惊惧失措的西瓜虫一样卷起身体,多足蜷缩回腹带中,触须缠紧自己的生物甲,背靠着土堆,四眸盯着隧道的入口,以幼崽最原始的御敌姿势抵挡全身骇人的剧痛。
疼。
他不断痉挛抽搐着,关节发出病态的喀拉声,卷缩的尾刺颤动。
疼。
一种好似夜虫般的簌鸣从他的发声器中传出来,细弱的窸窣声在只有他的土坑里回响着,来而又往。
疼。
好疼。
索西斯尽全力蜷缩起来,抵御这种极寒般严酷的剧痛。
先锋兵并不像工虫,更不是女王的配种虫,他们没有完整的生殖腺,同样也没有可用的泪腺。因而索西斯只能蜷缩在这个土坑里,哆嗦着发出一些怪声,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去哪了呢。
哆嗦着的时候,他这么思考着。
她在我的身体里,她和我在一起。
可你去哪了。
他想。
你还会来吗。
他想。
请你来吧。
他想。
请你降临。
他颤抖着,思考着,痛苦地尖啸着。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请你降临。
【我的万物,请你降临。】
忽然之间,索西斯看到了在他身躯中展开的海洋。
网状的海洋闪着灰色的光,它从一切的这头蔓延而去,闪烁到黑洞的那一头。繁星与文明在它之中孕育又分娩,分娩又死亡,狄拉克时间之海包裹着宇宙间的一切,将潮汐送往尽头的尽头。
在一切的更迭中,他看到了一个与他时间线相同的标的。
在他的眼中,她闪烁着整片海洋上最耀眼的光芒,她躺在那里,躺在属于她自己的、时间的尽头上。
看了那个标的片刻,索西斯忽然抽出自己躯体中的锚,将它深投进这片海洋,锚进了他刚刚感受到她降临的那个瞬间。
在锚点落下的一瞬间,那个死亡的标的瞬间消失,她化身成了数千万个标的,在选择与选择之间跳跃,在海面上轻盈的奔跑,被浪潮推向四面八方。
而与此同时,索西斯感到身体中属于静静的躯体消失了。
那些被推向四面八方的身影跃动在数万个文明之间,她们不断做出选择,分离,再选择,再分离,大多数不再与数万个他有交集,只剩下少数的几个选择,与另外的他再见面。
她们最后到底怎么样了,索西斯不知道,他没有持续观察下去。
和女王不一样,他从来不是一个很好的观察者。
脱离了自身用暴力破开的视口,索西斯颤抖着从洞口爬出去,他快速用刨出来的土掩埋掉那个洞,向着刚才静静来的方向爬去。
一旦观察态消失,属于他的视口就开始坍缩了。随着他离开的每一步,有关时间轴的记忆和视口便不断消失而去,直到他遇上从洞口出来后的第一只巨兽后,处于观察态时的一切记忆全都湮灭了。
他只记得剧痛,记得自己祈求万物的降临,还记得当她来,他要躲起来,尽全力保护好她,不要她受伤。
与巨兽的鏖战还在继续,他卷住对方的双足,高高地张开生物甲,离子刃狠扎在对手的身上,触须贯穿在那只兽已经残破的皮肉中。
他口器大张着,獠牙暴涨,亲吻一样咬在那只兽的发声器上,将它活生生撕扯着,离开了它的躯体。
莹绿色的血液洒在地上,他仰起头,吞下了那块肉。
与此同时,他听到背后微弱的声音,犹豫着喊了他的名字。
“索西斯?”
作者有话要说: 阿爸不是魔鬼,(虽然很想但)不会完结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