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辛苦忙碌在常乐公主的颔首微笑中得到肯定, 矣姀站在殿中, 定定地看着常乐公主把那身衣裙穿在身上,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真实的笑容。
“公主, 你穿这身衣裙真好看, 就像九天上的仙女一样。”
笙月在一旁笑着在说一些好听的话, 常乐公主似乎是有些害羞,她佯装恼怒地瞪了笙月一眼, 随后却情不自禁地转了一个圈。
宽大的裙摆旋转成荷叶圆圆,女子纤细洁白的罗袜若隐若现, 矣姀只看了一眼便忙低下头来。
“本宫喜欢这身衣裙。笙月, 你去把本宫的那支水晶步摇拿过来, 本宫要把它赏给矣典制。”常乐公主脸颊带粉, 模样看起来有些兴奋。
笙月抿着唇笑,“奴婢这就去。”
笙月才进了内殿,殿外忽然匆匆地走进来了一个宫女,低头禀告道, “公主, 赵大人来了。”
“他来了?”常乐公主有些喜出望外, “今天居然那么早?”
宫女恭敬地继续禀告,“禀公主,赵大人说今天是休沐日,所以便提早了些时间过来,若是公主不方便, 他可以稍后再过来。”
“不不不,现在便把他请进来。”
“是。”
打发完宫人后,常乐公主看向矣姀,发现她正怔怔地看着脚下,似乎是在发呆。
她拎起裙摆,欢快地几步走到她面前,“矣典制,赵大人来了……”
“啊……哦。”矣姀屈膝行礼,“公主,奴婢先告退了。”
“等等,你为什么要急着走啊……”常乐公主转了转眼珠,笑了,“你们青梅竹马,想必也好久没见了吧,正好赵大人来了,不若你们也见上一见吧。”
“可是……”
“可是什么呢?就这样说好了……”
常乐公主的话语才落,矣姀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沉稳清醇的声音,“微臣见过常乐公主。”
矣姀一口气没呼出来停在了喉咙里……
“赵大人不必客气,快快起来吧。”
常乐公主犹然不察矣姀稍异的神色,兀自拉着矣姀直面赵徽聿,笑道,“赵大人,你今天来得也是巧,矣典制刚好也在这里……”
赵徽聿淡淡地看了一眼神色僵硬的矣姀,很快便转移了视线,“微臣是来教习/公主习画的,不知道公主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常乐公主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赵大人稍等,本宫去换身衣裙后便过来。”
赵徽聿微微颔首,“好。”
这边笙月寻到常乐公主说的那支水晶步摇,装在木盒子里正要拿到外殿里去的时候,一转身却碰着了一个人。
她愣了愣,“公主,你怎么进来了?”
常乐公主在床榻边坐下,紧张兮兮地道,“你去看看,他们在说些什么,两人又是如何相处的。记住,不要被他们发现,要神不知鬼不觉的。”
笙月愕然,“……奴婢遵命。”
正殿里。
矣姀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赵徽聿,指尖不自然地动了动后,她往旁边移了两三步。
拉开与他的距离后,矣姀顿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地呼吸了。
站在他旁边的时候,他的高度总是能够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赵徽聿看了一眼似乎想要装作与他不认识的矣姀,眉宇之间掠过一丝无奈。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她躲避的姿态,他薄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发出了几个无声的音节。
罢了,既然她对他如此抗拒,那他不说便是。
一盏茶时间后。
常乐公主盯着回来禀告消息的笙月,一脸怀疑,“你确定你没看错?他们真的一句话都没说?”
笙月的脸上有着绝对的肯定,“奴婢绝对不敢欺瞒公主。”
常乐公主凝起眉头思索,“他们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这……很奇怪啊。”
笙月想了想,“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公主想的那样好呢……”
“会是这个原因吗?”常乐公主陷入了沉思。
笙月清咳一声,“公主,你在内殿已经很久了,是时候要出去了,莫要让赵大人久等……”
常乐公主站起来,“哦,好,我们这就出去吧……等等,本宫说了是要进来换衣裙的。”
笙月点点头,“公主想要换哪一身呢?奴婢去拿……”
“那一套水红色的吧,天气那么冷,本宫想要穿一些暖和的颜色……”
“好,奴婢这便去拿。”
安静的外殿里,矣姀和赵徽聿一左一右地站在殿中间,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彼此的目光更是一次都没有相接。
不是陌生人,胜似陌生人。
矣姀盯着自己的脚尖,想着常乐公主什么时候才会从内殿里出来,想着笙月什么时候才会把公主要赏赐给她的水晶步摇给她,想着她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去……
她集中注意力去想任何一切的东西,只为了让自己忽略站在自己左侧不远处的赵某人。
明明那日里醉酒的人又不是她,可是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的尴尬……
想起赵徽聿醉酒一事,矣姀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日她把赵徽聿送回到他家门口后,他应该是回家了吧,他应该没有和络乐……
不过时间又过了那么多天了,如果他真的和络乐……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这次站在这殿里,看着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极尽冷淡,莫非是已经和络乐……
所以说,即便她不甘心地去阻止了一次,但是终究是没有办法改变赵徽聿依旧是和络乐在一起的事实?
矣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罢了,既然没有办法改变,那便只有接受。
何况,他们若是一定要在一起,其实与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与他有关的不甘,这样的情绪,她还是尽早抛弃为宜。
矣姀垂首等待,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缓缓而出的常乐公主和笙月。
她抬起头,接过笙月递到她面前的长条形盒子,行礼道谢后慢慢地退出了正殿。
殿外大雪纷飞,天色灰暗。
矣姀手拿盒子,慢慢地走入风雪中,一脚深,一脚浅,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出了稍远的一段路。
绣鞋陷入厚厚的一层雪中,矣姀感觉到寒气从四周涌过来,双脚已经渐渐有些麻木的感觉。
棉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冷风刮得脸颊生疼。
矣姀想要走快点,没想到一不留神,整个人都摔倒在了雪地上……
仰躺在雪地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有雪花不断飘落在脸上,矣姀伸手挡了挡,没挡住,那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然后慢慢地荣成了薄薄的一层水……
身下的触感柔软蓬松,矣姀躺着躺着,忽然觉得,就这样躺一会儿也不错。
她好累,早就想要这样静静地躺着休息一会儿……
虽然躺在雪地里的感觉还不错,但是长时间这样却很容易生病。
矣姀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所以她也就打算躺了一会儿,然后就从雪地里起来。
眼下……就让她稍稍任性一会儿吧。
矣姀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天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长长的一团,她笑眯了眼睛……
温暖的常乐宫正殿,常乐公主用右手托着腮帮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给她示范如何给画卷上色的赵徽聿,左手在桌子下收紧又张开,如此几次以后,她眼睛转了转,忽而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赵大人,你的额头……”
赵徽聿抬起头来,“如何?”
常乐公主伸出纤纤的食指,指着赵徽聿的额头道,“赵大人,你的额头上染了一点红色……”
赵徽聿很淡定,“多谢公主提醒。”
他放下手下的朱笔,伸手进衣袖,刚要把衣袖里的锦帕拿出来便感觉到有柔软的布料碰上了他的额头。
他的手势蓦地一滞。
常乐公主忽然靠近他。
她的脸与他的只有两拳的距离。
只见她左手撑在桌面上,右手拿着一块锦帕按在他额头上,轻轻擦了擦后,她眼睛里涌起了满满的笑意,“好了,本宫帮你擦干净了……”
赵徽聿:“……”
“这块帕子,就给你吧。”常乐公主退回去后,随手把帕子递了过来。
赵徽聿看着常乐公主,发现她的神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变得有些不大自然起来。
脸颊粉粉的,额头上似乎还有些汗?
这样的天气里,常乐公主怎么会感觉到……热呢?
他愣了愣,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视线落在眼前的手帕上,他平静的眼眸里泛开了几丝涟漪。
“快点拿着,本公主的手都酸了。”常乐公主微微娇嗔道。
赵徽聿轻咳一声,伸手把手帕接了过来,“多谢公主。既然微臣弄脏了公主的手帕,来日进宫来,微臣会赔给公主一条新的锦帕。”
常乐公主的表情有些别扭,“不,你不用赔了……”
赵徽聿的神情很认真,坚持道,“不,要赔的。”
常乐公主的手指不自然地揪着自己的衣袖,“我看赵大人现在用的那块锦帕也很旧了,不若借此换上一块新的锦帕吧。”
赵徽聿一怔,随后轻轻摇头,“这块锦帕对于微臣有重要的意义,微臣不能……”
“有重要意义?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锦帕,能有什么意义啊?”常乐公主有些生气,“本宫给你的锦帕,难道还比不上那一块绣工平平的锦帕吗?”
赵徽聿低眉,“公主息怒。这块锦帕,微臣确实不能弃。”
“不弃……也可以的。”常乐公主选择让步,“既然有特殊意义,那为何不藏起来呢?”
似乎是忆起什么,赵徽聿的眼眸里慢慢地浮起了温柔的光,“于微臣而言,藏起来和弃并无区别。既然珍惜,微臣以为,还是带着身边比较合适。”
带着身边比较合适?
什么东西珍贵到让他时时刻刻地带在身上呢?
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锦帕……
不对,锦帕……
难道是……
常乐公主终于听明白了一些言外之意,她眸光微颤,看着眼前因为锦帕而突然温柔下来的清冷男子,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这块手帕……是定情信物?”
赵徽聿眼眸微张,须臾之后,他苦笑一声,“曾经是。”
作者有话要说: 呐呐呐~凌晨来一章。
这几天作者君都有日更呦~
小天使们晚安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