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到不可开交。
为了挤出最多的时间来绣制衣裙, 矣姀每天里最多只睡两个时辰。
可即便是如此, 因为各种各样的突发事情, 矣姀能够专心致志地刺绣衣裙的时间依旧很少, 每天里能够不被打扰的时间也只有是在临睡前的那一段时间。
天亮之后, 有关于司制房的各种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矣姀几乎忙得焦头烂额。
用膳时也是匆匆忙忙的, 偶尔能有一小段时间可以稍微的休憩一下,一闭上眼睛便感觉到沉沉的疲惫在往她涌过来。
她强打起精神, 努力地睁着眼睛,生怕自己一旦闭上眼睛, 便会不省人事地睡过去, 以至于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此又过了十几天。
司制房里的忙碌程度依旧没有半分的减少, 但是矣姀手里衣裙的绣样已经逐渐完整。
看着手下逐渐成型的绣样, 矣姀忽然想起魏知悦说过的她会在把她需要绣的那一部分完成后来找她,眼看着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可是还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该不会是……魏知悦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吧?
彼时, 矣姀也快要把她手里的布料上描有花纹的地方全部都给绣完了。
因为无法得知魏知悦的消息, 矣姀对此已经做了最坏的的打算。
分配给魏知悦刺绣的部分是裙摆一处。
矣姀那几天里一有时间便会刺绣, 用于睡眠的时间也是一减再减,因为她想若是魏知悦在常乐公主限定的日期之前依旧没有消息,那么她必须为此做好应对的准备。
她尽自己的最大的可能把手头上要绣的地方都绣完了,打算空余出了几天的时间来绣裙摆,不过, 幸好在临近日期的前几天里,魏知悦还是如约而至。
矣姀看着那些折叠在一起的绣满了繁复花纹的布料,心底里的大石终于松了下来。
刺绣完以后,这些布料便可以进入到制衣的下一个流程中去,这样,过不了多久,常乐公主的衣裙便可以制成了。
矣姀长舒了一口气,正欲向魏知悦道谢的时候,微微一低头却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
她伸手想要扶住桌面,奈何手指指尖只是碰到了桌面的一角,失去支撑以后,她整个人都半跪在地上。
魏知悦大惊之下忙蹲下来看她,语气着急地问道,“矣典制,你怎么啦?还好吗?”
矣姀的手指撑在地面上,仰起头时,脸上的笑容有些苍白,“还好,奴婢只是……有点头晕。”
终于……绣完了。
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矣姀强打着精神,“谢谢你,魏小姐。”
魏知悦把矣姀扶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她伸手碰了碰矣姀的额头,发现矣姀的额头温度并无什么不妥的时候,她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神色,低声嘀咕道,“也不是得了风寒啊……”
矣姀忍不住笑了,“魏小姐,奴婢只是最近太忙,休息不好,所以才……。”
“原来是这样。”魏知悦放下心来,“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我先回去了。”
“好。谢谢你,魏小姐。”
矣姀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入宫以后,她受惠于魏知隶的地方很多,如今,又得到他妹妹的帮忙。
可是,除了没什么实质作用地道一句谢谢,她想不到任何能够报答他们的事情。
说来很是惭愧。
魏知悦准备要离开了,矣姀叫住她,“魏小姐,奴婢……”
“嗯?”魏知悦回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矣姀腼腆一笑,“魏小姐,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是奴婢能够帮得上忙的,请你一定要记得来找奴婢。奴婢在司制房里随时恭候。”
“好啊……”魏知悦笑眯眯地应承下来,“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矣典制能不能帮帮我。”
矣姀打起精神,“魏小姐请说。”
魏知悦脸上的笑容大了些,“就是我哥哥他……”
“咳咳咳咳……”矣姀清咳几声打断了魏知悦的话语,“那个……魏小姐奴婢的头有些疼。”
魏知悦一脸怀疑,“矣典制……”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头疼了呢?
“魏小姐慢走,奴婢身体不适便不远送了……”矣姀的手指撑在额角,声音虚弱地道。
魏知悦哼了一声,刚刚还是严肃的脸色却是逐渐地放松下来。
看来矣典制不是真的头疼,她只是在逃避她的问题而已……
魏知悦跺跺脚,走出门外后,又忽而折返,笑盈盈地道,“矣典制,那我们说好了哦。”
矣姀一愣,“啊?”
说好了什么?
魏知悦佯装生气,“你刚刚不是说了,有事情可以找你吗?”
矣姀明白过来,忙不迭地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那有空再来找你啦……”魏知悦挥了挥手。
矣姀回之以微笑,“好。”
魏知悦离开后,矣姀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彻底缓了过来。
连续熬夜这些天来,她白天里走路都感觉到自己在……飘?
慢吞吞地走到水盆前,矣姀用双手掬起一汪清水,洗了一把脸后察觉到她的意识已经稍微清醒些后,她用手帕轻擦去脸上的水,然后捧着那叠衣料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司制房的东南角,妙张阁和天/衣阁并排而立。
妙张阁司衣裳的剪裁,而天/衣阁则司衣裳的缝制。
据闻以前妙张阁和天/衣阁本为一体,但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针剪被列为禁器后,两者便分排而立。
矣姀把布料送到了妙张阁,嘱咐完在裁剪中应当注意的事项后,她这才慢悠悠地走出妙张阁。
天色有些暗沉,风也跟着变得有些冷冽起来。
矣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眼前落下了轻柔的片片白色。
是雪?
矣姀伸出手指,接住其中的一片。
轻轻柔柔,冰冰凉凉。
今年的第一场雪,到底是下下来了。
身后隐约有惊呼声。
矣姀回眸一看,发现妙张阁和天/衣阁里的几位女史都走了出来。
她们都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雪,在对视的瞬间里,年轻的脸上有灿烂的笑意在晕染开来。
听闻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雪,应该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兆头吧。
矣姀深呼吸,冰冰凉凉的空气进入身体后,她微微打了一个冷颤。
不过她很快便笑了开来……
常乐公主的衣裙在三天后便被缝制好,由天/衣阁的齐女史亲手送到了矣姀的手里。
想起常乐公主等着这一身衣裙也等了太久,矣姀接过衣裙后便打算直接前往常乐宫。
出了司制房后,她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托盘上的衣裙,发现那衣裙似乎是……有些奇怪。
其实衣裙被折叠得很好,可是她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大对劲。
矣姀心里涌起了一种既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
她脚下的步伐一顿,想了想,还是折返回头。
也许是她多心了吧。
矣姀的心砰砰直跳。
她又低头看了眼托盘上衣裙,心里的不安莫名更浓了些。
手上的这一件衣裙到底如何,她还是要在亲自看了后,确保没有任何问题再呈送到常乐公主的面前吧。
否则,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也担待不起。
本来先前便惹恼过常乐公主,如果这一次再做不好,再次惹恼了她,想必即便她想要努力补救,常乐公主也未必愿意给她机会。
矣姀进了司制房后便径直往锦素苑走,快要接近苑门时,她忽然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她有些惊愕地停下脚步。
虽然也知道不该偷听别人说话,但是矣姀急着回去自己的房间里察看衣裙,一时也不好走到别的地方去,只好在原地站着,想着等她们离开后她再进苑子。
“我,我有些害怕……兰青。”
“怎么了,玉莹?”
“我今天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啊?”
“我听说给常乐公主缝制的那一件衣裙原来……”
原来如何了?
怎么听不到那个宫人在说些什么了……
矣姀犹豫着是否要往前走一些以便自己能够听得更加清楚的时候,没有想到当她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后,却听到了那两个宫人瑟瑟发抖的声音,“我们还是进屋吧,这雪真大,这么短时间内居然都快把地面盖住了……”
矣姀:“……”
待苑子里再没有声音的时候,矣姀走了进去。
刚刚那两个宫人也不知道是哪件屋子里的。
虽然很想知道那个名为玉莹的宫人到底听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也总不好一间间屋子听过去的……
不过,能够肯定的一点是,她手里的这一身衣裙大概是有问题的。
矣姀回到房间里,把衣裙拿起来,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好久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疑惑着那个宫人玉莹所言是否有偏差的时候,她的指尖无意间下滑,竟然听到了微微的刺啦声。
她俯身看去之后大吃一惊,原来竟然是衣襟左边处的丝线断了……
她的指尖也不见得用了多少力度,这衣襟上的丝线竟然那么容易就断了……
难道,她未曾听完玉莹所说的后半句便是这样的内容?
矣姀凝起眉心。
就着烛光迅速地把衣裙各处都检查一遍后,她只觉得遍体寒凉,就连手指也在忍不住微微发抖。
这衣裙乍一看确实是没有问题的,只因为问题都出现在暗处——衣裙上所用于缝制的丝线均为绫线。
绫线并不适用于缝制秋冬的衣裳。
因为其不够坚韧柔软,冬天天气比较冷的时候,绫线会变得硬邦邦的,容易断裂,所以,一般情况下,如若绫线用于缝制衣裙,一般都是用于春夏的衣衫。
不知道□□房是如何会以这样的丝线来缝制衣裙的,她明明有交代过要用柔软的蚕丝的啊……
再有,绫线不适用于缝制秋冬衣裳这样的认识,想必是每一位女史都知道的,□□房没有理由会出现这样明显的错误……
难道……是他人故意为之?
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矣姀伸手揉了揉,待头疼舒缓些许后,她轻叹一声,把脑海里四处纷起的胡乱思绪压下。
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如何顺利地解决横亘在眼前的棘手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看下来,发现大家对于“男主”的定义都是不大一样的呢……
其实我先前说赵徽聿是“男主”,是因为有关于他的内容会出现得比较多的——当然,现在他的出场率还不高,但是,毕竟我的文还是没有完结的嘛~哈哈。
喜欢魏大人的小天使莫慌,反正魏大人的戏份也是大大的有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