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肿了, 上面还青红了两大片。
红红绿绿的, 咋一看, 似乎有些惨不忍睹。
矣姀看了一眼, 伸手把裙子放下。
于容华领着兰鸢走后, 矣姀费了好些时间, 才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说膝盖是跪得生疼, 但是与俪妃相关的这一件事情,应该也算是过去了。
矣姀坐在床榻边, 回想了一遍近些日子来发生过的事情后,心情有些复杂。
看来, 有些东西, 是无论如何都躲避不开的。
“笃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
矣姀心里一惊, 下意识地问道, “谁?”
门外很快便传来了霍司制柔和的声音,“矣姀,是我。”
矣姀走过去开门。
因为心中急切,她的步子迈得有些急, 不经意间牵动了膝盖上的伤, 险些便摔倒在地上。
幸好她及时地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稳住身子,也不至于伤上加伤。
矣姀打开门让霍司制进来。
霍司制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而后才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吗?”
矣姀点点头,“我还好, 谢谢霍司制关心。”
大约是看到矣姀走路的模样有些和往日里不大一样,霍司制扶住矣姀往房间里走,边走边说道,“在苑中跪了那么久,你的膝盖肯定是伤着了……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给你拿药。”
矣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霍司制我……”
霍司制拍拍矣姀的手背,轻叹道,“你不用和我客气。你身为司制房的一员,我又是司制,我帮助你是应该的。”
“……好吧,谢谢你霍司制。”
霍司制不时便折返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除了有一瓶小小的药膏,还拿着一双……护膝。
矣姀有些不知道该作出何种的表情,“霍司制,这个……”
霍司制把药膏和护膝放到矣姀的手里,笑道,“都是给你的。”
她正需要一双护膝……
矣姀有些感动,“霍司制……”
“你啊你……一双护膝就能把你感动成这般的模样,还真的是,不知道让人说些什么好。”
霍司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矣姀忍不住笑了,“霍司制这是雪中送炭啊,我想不感动都难……”
霍司制在矣姀的旁边坐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叹了一口气,“矣姀,对不起。”
矣姀闻言愣住,“……啊?”
“那个时候……没能为你说上什么话。”
矣姀摇摇头,“没关系的。霍司制愿意这样帮助我,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
“对了,矣姀,你独创的针法怎么会……”霍司制问得有些犹豫。
想到这件事情,矣姀还好的心情一下子失落下去了。
她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回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啊?”矣姀抬眸,眼神里有些迷茫,“……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霍司制轻拧着眉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你独创的针法却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会,万一以后还发生类似的事情,那你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矣姀点头,“我知道。”
“那你想过以后要怎么办了吗……”
矣姀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霍司制,我,我心里有一个想法,如果能得到你的首肯……”
“什么想法?你说。”
“是这样的。”
矣姀拿起一旁的绣篮里的绣绷放到霍司制的面前,“霍司制,你看我上面的四种绣法如何?”
霍司制先前已经细看过,对于矣姀的这个问题,她很快就做出了相应的回答,“上面的四种绣法,相互承接,各有风采,除了第一种稍显平淡外,其余的三种都很不错。”
“我的本意是只取一种绣法的,但是如今看来,这四种绣法均有其可取的地方。”矣姀摸着上面的绣痕,“所以我想把这上面的四种针法取名为勾针四绣。”
霍司制点头,欣喜道,“这名字不错,名副其实,很好。”
“还有就是,如果霍司制觉得勾针四绣可行,我希望……希望把这四种绣法的方法传授给司制房里的女史学婢们……”
霍司制眼眸一亮,有些意外,“你当真愿意?”
矣姀坚定地点头,“是的。我愿意。”
“这……”霍司制还是有些不大敢肯定,“矣姀,这是你独创的针法,你本可以……”
“我知道。”矣姀打断了霍司制的话语,“我知道我可以保留着这种针法的秘密,但是,如你先前所说的,这种针法,已经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晓了,所以,为了避免以后出现类似的情况,不若,便把它公开了。”
霍司制理解地拍了拍矣姀的手,“我知道于容华的衣裙不是你绣的。若是能经过你手,那衣裙想必还能够美上几分。可是我当时也没有证据,俪妃又逼得紧,我……”
“没事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霍司制不用再记挂在心上的。”
“既然你愿意把勾针四绣的绣法奉献出来,那等中秋过后,大家都没那么忙了,我会安排个时间,让你把这种绣法教授给大家的。”
“好。那劳烦霍司制了。”
离开前,霍司制欲言又止,“矣姀,你当真是下定决心了?”
矣姀再次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
“那好吧,那我安排了……”
“好的。霍司制慢走。”
送走霍司制,矣姀支着下巴看桌面上的绣绷。
想到上面的四种绣法很快便要公之于众了,矣姀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经历那么长时间才捣腾出来的针法,再过不久就会变得不再独特……
矣姀有些沮丧地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头。
明明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最后却被别的有心人利用了去……
看来,在宫中,最好是什么秘密都没有。
若是有了什么秘密,反而容易被他人挟持,成为己方的软肋所在……
把勾针四绣的方法公之于众,这样,不久后司制房里人人都会了这样的针法。
如此,今后再也没有人能用这样的绣法来陷害她了。
这就是把勾针四绣公之于众的好处,至于它的坏处……
矣姀晃了晃自己的头。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便越是难过。
虽然针法独特是很重要,但是若是没有了自己的小命,那针法再怎么独特与她也没有任何的用处啊……
所以,以勾针四绣为代价,换得自己的一时长安,也是值得的吧。
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小命重要呢?
中秋节如期而至。
落日尚未消失于西山后,早有洁白的一轮圆月悬挂于空中。
矣姀透过针绣房里的雕花窗柩,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圆月后,低头拿起旁边的剪刀,把团扇刺绣上用作收尾的丝线剪断。
“矣掌制,矣掌制,我家公主的团扇可是绣好了?”
一个宫人拎着裙摆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矣姀认出了她是常乐公主身边的笙月,遂顺手把团扇递给了她,温和地说,“刚绣好。”
笙月接过扇子,细细看了一会儿,又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那我先拿去给公主了,矣掌制辛苦了。”
“不辛苦。”
矣姀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笑看着笙月拿着团扇匆匆走远了。
笙月走了后,又有一个宫人,不,应该说,是又有一个宫人领着好几个宫人……脚步生风地来到了针绣房。
矣姀愣了愣,随后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来势汹汹者,不善。
看到矣姀在针绣房里,来人中为首的木槿盛气凌人地把食指对准了她,“来人,把她拿下!”
矣姀:“……”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又是她?
木槿身后的两个宫人很快便动作迅速地把矣姀的双手扳到了矣姀的身后。
矣姀闷哼了一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矣姀努力挣扎,奈何她身后的宫人纹丝不动。
矣姀无奈地停下动作。
想了想,她拧着眉直视木槿,语气很平静地道,“木槿,何故如此对我?”
矣姀的反应不如想象中的惊慌,冷静下来的时间还非常的短,木槿有些意外。
她打量了矣姀几眼,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矣掌制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俪妃娘娘?”
又是俪妃娘娘……
矣姀压抑着情绪,声音还是有些波动,“我确实是不知,请木槿姑娘明示。”
木槿的声音冷梆梆的,“矣掌制,俪妃娘娘今年中秋宴上所穿的衣裙,由你绣制衣领的部分。适才宫人为俪妃娘娘披衣时,俪妃娘娘被衣领上暗藏的绣针给划伤了皮肤,你说,你该当何罪?”
矣姀的脸色微微发白。
衣领上暗藏绣针?
怎么可能?
她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会忘记把绣针从完工的衣裙上拿下来……
矣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木槿已经当先她一步摇头,“要辩解,便到俪妃娘娘的面前去辩解吧。我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矣掌制随我走一趟。”
“来人,带矣掌制走!”
“是。”
被推搡着往前走的时候,矣姀拧紧了眉头。
一事才过去没多久,现在又起了一事……
到底是谁?
这么的容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