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魏知隶放到床榻上时, 矣姀轻咬着下唇, 模样看起来虽然有种认命的平静但是却又带着三分慌张的羞涩, 她嗫嚅,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魏知隶拉过被子覆在她的身上, 看到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他笑了笑, “夫人,如果我只是想要得到你的身子, 我有千万种方法,但是, 自我把你娶进门, 我已经选择了最困难的一种方法。”
“我会等你, 等你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我。”
“所以, 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安心睡吧。”
房间里的烛火被吹熄。
矣姀的视线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直到好一会儿才逐渐看清楚屋子里的轮廓还有那透过窗柩落在房间里的极其惨淡的月光。
魏知隶褪衣上床,放下床幔后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矣姀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
看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 矣姀觉得稍有些睡意的时候, 她侧身往里,才换好姿势,腰际忽然轻搭上一只手。
她身子一僵,呼吸变得急促了些,“你刚刚说过你不会对我……”。
“嗯。”魏知隶的声音很轻, “我只是想抱抱你。”
矣姀:“……”
魏知隶从身后抱紧矣姀,“在府里这么多天,可想要出去走走?”
“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可以出去吗?我不用跟在阿家身边学习如何持家?”
“不急。”魏知隶低声笑着,“等我休完昏假再学也不迟。”
矣姀:“……哦。”
这一个晚上,是矣姀到魏府后首个能与魏知隶心平气和地相处的晚上。
虽然魏知隶自始至终都从她背后抱着她,这让矣姀稍微感觉到些许不适,不过她后来半个身子快要麻掉的时候,魏知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轻叹一声松开了她。
矣姀在黑暗中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感觉好些以后,偏头看旁边,隐约只能看到魏知隶平躺在侧,不知道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
没有肢体相触,矣姀很快就坠入梦境之中。
梦境里一片沉寂,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感觉到自己在半睁着眼睛行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她想要停下来的时候,矣姀愕然发现她还在身不由己地往前走着,双腿根本就不受她的控制。
又走了很长的时间,矣姀疲惫得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她心里涌起欣喜,咬唇吃力地往前小跑而去,只是她实在太累,没跑两步,便狼狈地要跌倒……
不可挽救的倾势让矣姀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天光灰白,床幔随风微动。
她急促地喘气,待身子慢慢舒缓下来的时候,才慢慢地把衣袖覆在自己满是凉意的脸上。
旁边传来些许动静。
矣姀移开衣袖,魏知隶正侧身看她,声音中带着点点沙哑,有种低醇的震动,“做噩梦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过来,矣姀躲闪不及,下一刻只觉得额头一热。
魏知隶压着衣袖给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神情极其柔和,“梦到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矣姀呆愣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梦到自己一直在走路,四周很黑,看不到光。”
“害怕?”
矣姀幅度很小地摇头,“不怕,就是走得很累了,还一直停不下来。”
魏知隶笑笑,“听说夫妻携手可以共同入梦。”
“共同入梦?”
“嗯。”魏知隶抓住矣姀略显冰凉的手,“夫人若是怕做噩梦,入睡的时候可以拉着我的手。”
矣姀:“……”
魏知隶的表情很是认真,但是……
矣姀却很难相信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这样,夫人再遇到同样的梦境,我便可以拉着夫人,让夫人歇一歇,不致于一直走个不停。”魏知隶笑着把话说完。
矣姀:“……你是认真的?”
魏知隶嘴角扬起,“这听起来虽然比较离奇,但是可以一试。”
矣姀:“……”
“天亮了吧?我们起来吧……”矣姀推开魏知隶的手,坐起来。
魏知隶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不动,桃花眼似笑非笑,懒洋洋地看着她,“不起。”
矣姀:“……”
“你,你不是说过今天要带我出门的吗?”
忽然出现变故,矣姀有些意外,心里也在迅速地猜测着魏知隶是否要出尔反尔。
魏知隶却是诚实,坦然地承认,“说过。”
矣姀睁大杏眸,“那现在都天亮了,你怎么不起来?”
魏知隶浅笑,“夫人,睡久一点其实有好处。”
“睡久了有什么好处?”矣姀低着头,“……我已经睡够了。”
“夫人,”魏知隶淡然地看着矣姀,“你若肯再睡久一点,阿娘知道后会高兴的。”
矣姀这会儿疑惑了,“阿家为什么会高兴?”
她睡这么久,阿家若是得知,应该会生气才对吧……
毕竟她这是在偷懒啊……
虽然魏知隶也在偷懒,不过若是阿家不高兴,大抵也不会责备魏知隶只会责备她吧……
魏知隶定定地看着矣姀,好一会儿后,发现矣姀依旧是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又好笑,“夫人,我们现在还是新婚。”
矣姀:“……所以?”
新婚就不能起早了?
魏知隶又叹了一口气,“我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矣姀:“……???”
这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夫人……”
魏知隶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矣姀,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直看得矣姀心里七/上/八/下的。
便是再迟钝,矣姀此刻也终于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虽然那不大对劲的地方她好像还无法用言语准确地表达出来,但是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为好。
识趣地躺回去,矣姀目不斜视地问,“我们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能起床?”
“过多半个时辰吧。”魏知隶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异样。
矣姀不做深究,安静地闭上眼睛,“……哦。”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半个时辰,等矣姀被魏知隶从一片恍惚中叫醒的时候,矣姀发现她的手被魏知隶紧握在手里。
想起他先前说的携手共同入梦,矣姀的脸上快速地掠过一丝不自然,她尽量神色自然地抽回手,清咳一声,“该起床了?”
“嗯。”
矣姀用衣袖掩去一个呵欠,正眼看魏知隶发现他已经梳洗穿着完毕,墨发以玉冠束起,身上一袭紫色衣袍,整个人看起来润泽如玉,清隽俊秀。
她呆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正香,不想打扰你。”
魏知隶微微偏头,矣姀透过床幔看到外面立着的侍人身影,她迅速会意,“我……我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吗?”
魏知隶一愣。
矣姀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她看着魏知隶,用嘴型问他,“我说错了?”
魏知隶蓦然展颜,伸手把她睡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一些,声音温柔而宠溺,“真想要继续睡多一会儿?”
矣姀:“……”
当然是不想。
“睡这么久容易头疼,”魏知隶掀开床幔让到一旁,“该起来用早膳了,晚上再睡吧。”
话说完,他忽然朝矣姀伸出手来,矣姀奇怪地看他一眼,迟疑地将要把手伸过去一半时,魏知隶猛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梳洗打扮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因为时间已经比较迟,两人没用早膳直接去了云居院请安,请完安后,矣姀本以为魏知隶会带她回听竹园用早膳,没想到魏知隶牵着她的手直接出了魏府的大门。
“我们不用早膳了?”
“用,不过不在家里用。”
“去外面吃?”
“嗯。”
魏知隶带矣姀去了御街。
在从左边数起第五间店铺前找了位置坐下来,魏知隶笑着对矣姀说,“这间店朝中同僚经常来光顾,它的馎饦,胡麻粥和煎饼,胡饼的味道都很不错。”
“你想吃什么?”
矣姀想了想正要回答,店小二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朝魏知隶打招呼,“魏大人,今日想吃什么,可是照旧?”
魏知隶看向矣姀,店小二精明伶俐地很,立马也看向矣姀,笑眯眯地道,“这是令夫人吧?魏夫人想要吃点什么?鄙店今日的馎饦,胡麻粥,煎饼和胡饼都很好卖呢……”
矣姀笑,“我想要胡麻粥。”
“好嘞!”店小二看向魏知隶,“魏大人想要吃点什么?是否要照旧?”
“照旧吧。”
“好!两位请稍等,东西马上就送上来!”
等早点上桌的间隙间,矣姀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店里虽然人不少,但是也没有什么人身穿官服。
可魏知隶方才说,这间店是他的同僚会经常来光顾的地方……
“现在常参还没有结束,过多一会儿,你便能看到了。” 魏知隶淡淡道,似是看出了矣姀的心思。
矣姀有些窘迫,“我……我只是随便一看。”
魏知隶眼眸带笑,“我也只是随便一说。”
店小二很快便端了东西过来。
待东西都放下后,桌面上有两碗胡麻粥和一份煎饼。
煎饼并非是完整的,被切成了易于入口的一块块放在碗里。
魏知隶把一碗胡麻粥推到矣姀的面前,“尝尝看,看好吃不好吃……”
矣姀看着那碗灰黑色的粥,低头尝了一口后抬头,“味道挺好吃的。”
魏知隶又用筷子夹起一块煎饼,递到矣姀的唇边,“尝尝煎饼?”
矣姀:“……”
惊讶且无措地看着魏知隶,矣姀差点说不出话来,“你……”
这是在外面,魏知隶他为什么要对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啊……
矣姀有些为难,魏知隶却是耐心地等待,两相僵持不下,最后矣姀无奈地张嘴把煎饼咬住。
魏知隶满意地把筷子收了回去。
低头吃着煎饼时,矣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稍大的喧哗声,抬头一看,店门处正走来一群身穿官服的人,其中走在最前面的身穿四品深绯色官服的,还是她所认识的。
矣姀愣愣地看着那人,那人似是有所察觉,本是在和旁人说话,此时偏头过来,对上她的目光时,俊脸上浮现出意外惊喜的神色。
他的唇动了动,矣姀似乎能听到他在唤她“矣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