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姀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她的心情本来很是慌张, 但是当她把需要思考的事情都思考到时, 她发现她的心情居然奇异地镇静下来。
回想起这一切时, 矣姀想到了三大庆幸事。
第一, 命运虽然让她多年的努力回到了起点, 但是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她, 她有信心她可以处理好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事情。
第二, 虽然魏知隶提出来的要求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清楚地知道,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终来不得长久,在未来的某一天里, 他会厌倦她, 那时候, 她或许可以离开。
第三, 面对魏知隶的要求,她并不是一筹莫展,她已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想到了一定的应对之策。
想到这里,矣姀深吸了一口气, “魏大人,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但是,你若是要我的心甘情愿,你希望你也能够答应我的要求。”
“你说。”
“第一,我不要名分……”
手心蓦然一紧,矣姀抬眸看去, 魏知隶紧皱着眉头在看她,“你不要名分?”
“是。我不要名分。”
“为什么不要?”魏知隶明显不悦。
矣姀态度坚定,“有了名分便有了束缚,而我现在,还无法心甘情愿地受你束缚。”
瞥见魏知隶脸色沉沉,矣姀竟然有了笑的心情,“魏大人,如果我当初愿意做妾,那五年前我便已经是你的妾了。”
何须等到现在……
手上的力度大了些,有些疼,但是魏知隶没有开口说不允,矣姀默认他答应。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第二,我希望你能给我时间去让我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喜欢做刺绣,有机会的话,我想开一间布庄,希望你不要阻拦……”
“我喜欢外出踏青,喜欢去街上逛,如果我要出门,同样希望你不要阻拦……”
魏知隶的脸色更差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地不信任他……
矣姀依旧在笑,“那你会阻拦吗?”
“……我要见你的时候你应该在我身边。”
矣姀想了一下,“好。那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自由做主?”
魏知隶点了点头。
“第三,我不会跟你回魏家。”
“第四,你娶妻之时便是你我关系终止之时。”
矣姀一口气把最后两个条件说出来,然后坦然地看着魏知隶,“如果你能做到这四条,那我也会答应你,只要在你身边一日,我便会好好地待你一日。”
“如果你不能做到,哪怕你强硬地要把我留在你身边,我也只会对你视而不见。”
魏知隶前所未有地沉默。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女子,回想起她刚刚所说的那些条件,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不要名分,她也不要跟他回魏家,他甚至不能限制她的出行自由,那他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种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关系,还会在他成亲的时候走到尽头,那他与她……
对于这些,他闻所未闻。
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些的?
“魏大人……”
听到矣姀忽然唤他,魏知隶下意识地应了声。
“或许你会因为我提出的条件而感到奇怪,但是你仔细想想,在这样的一段关系里,吃亏的那个人并不是你。”
“更准确地说,其实你几乎占尽了所有好处。”
“你可以轻巧地把我从现在的困境中解救出来,而我在你成亲之前都会力所能及地待你好。我既不要名分,也不进魏家,这样,无论在你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我都不会成为你的麻烦。”
“你不用担心我会不懂事,会拈酸吃醋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你放心,我可以保证这些都不会发生。你不会有这些后顾之忧。”
“时机来了,我们在一起,缘分尽了,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样不是很好吗?”
“魏大人,老实说,在男女之事上,吃亏的从来大多数都是女子,可我提出的要求,魏大人既不会吃亏,我也会心甘情愿地待在魏大人身边,算是两全其美。不知道魏大人还在犹豫些什么呢?”
女子笑意盈盈,神情轻松,应付自如的模样让魏知隶感觉到些许不适。
……不该是这样子的。
魏知隶拧起眉头。
他不喜欢看到她以这样的模样来对待他。
一点都不喜欢。
“如果我答应,你以后会如现在这般待我?”
“这般是哪般?”矣姀有一瞬的茫然,不过她很快便给出了一个答案,“如果魏大人你喜欢我这样,那我……以后可以偶尔如此。”
她才不会如此做。
刚刚那样说不过是应付之言,说过便会忘掉。
她才不会为讨好一个男人尽做自己觉得违心的事情。
魏知隶忽然明白他为何不适。
矣姀眼下对待他的模样,完美疏离且周到,他挑剔不出任何一丝的错处。
可是,据他了解……这根本就不是她真心待人的模样。
与她平日里的真性情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
她仿佛是戴上了一张面具。
又仿佛是,把真实的自己在他面前完全藏起来后,使得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很确定。
这不是他想要的她。
“魏大人,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矣姀伸手去拿放置在一旁的笔墨纸砚,她今早闲得无聊便让山茶给她准备了文房四宝,在颠簸的马车里,她笔尖抖个不停地画完了一幅红梅图……
那幅红梅图自然是丑极了,可是奇怪的是,她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竟然发现……其实也还没有丑到不堪入目的程度。
山茶给她准备了好几张纸,她只用了一张,还剩下好几张,眼下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因为魏知隶抓着她的是左手,矣姀右手拿起墨笔,蘸墨以后思索须臾便开始在纸上快速书写。
她写得很快,字迹却并不见潦草。
没一会儿,便写了有小半页。
魏知隶看过去,第一眼便是觉得她的自己婉转清丽,字如其人,再注意到纸上的内容时,他的神色刹那复杂起来。
矣姀在纸上写的,是他与她刚刚所交谈的内容。
她是打算把刚刚的一切都落实到纸上,然后各自在其上落款,像是那些商人在交易的时候……
原来如此。
在矣姀的眼里,她原来是把这件事情当做是一件交易在做的。
魏知隶忽然伸手把矣姀的另一只手握住。
矣姀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她的契约书还没有写完呢……
魏知隶心口有些发闷,“你在写什么?”
“契约书啊……”
“为什么要写这个?”
“因为怕你耍赖啊……”矣姀笑得有些狡猾,“但如果是白纸黑字,证据确凿,这样你就不能抵赖了。”
“……”
她倒是深谋远虑……
“你别抓着我的手,我还没有写完呢……”
矣姀皱了皱眉,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用手把魏知隶的手推开后,她再次把墨笔运得飞快……
没一会儿,她便写好了一页。
搁下笔,矣姀满意地把契约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吹干纸上的墨迹后,矣姀单手把契约书放到魏知隶的面前,然后又把笔递了过去,“来,魏大人,你先把这个看一遍,若是没有问题,那你便把你的名字写上吧,如果你随身带着印章,最好盖一个印章,如果没有带,那稍后再盖也是可以的。”
“……”
魏知隶慢慢地松开矣姀的左手。
双手把契约书拿起,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过去后,魏知隶的脸上只有一个表情——面无表情。
矣姀聪明地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她殷勤地把墨笔递到他手边,“魏大人,如果没有问题,那就在最后写上你的名字吧。啊,对了,名字不要写得太大,留一些地方给我,我也要把我的名字写上去的。”
“……”
魏知隶接过墨笔,将落未落之时,他抬头看向矣姀,“我有问题。”
“你说。”
“为了让你安心,我会遵循这一份契约,而我的唯一要求是,你要以真心待我。”
矣姀收起笑容,眉宇之间满是不解,“魏大人,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假的东西要比真的东西美好得多。”
魏知隶神情温和,毫不意外,“可是真的始终是真的。”
“说得倒也是。”矣姀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要求,然后开始仓促地催促他,“我答应你,你快写你的名字吧。”
“……”
笔锋勾转之间,契约书上多了一人的名字。
矣姀拿着契约书认真端详,好半晌都在沉默。
魏知隶忍不住问,“怎么了?”
“你的印章呢?”
“……”
魏知隶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精巧细致的墨玉私印,“这里。”
矣姀再次把契约书放到魏知隶的面前,语气欢快得不能再欢快了,“快印上吧。”
“……”
印章印上后,矣姀甚是满意地点头。
拿过魏知隶手里的墨笔在契约书上齐刷刷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矣姀再次提笔把契约书另抄了一份。
另抄的这一份具备落款的契约书最终落在了魏知隶的手里。
矣姀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契约书收好时,察觉魏知隶在看她,矣姀眨了眨眼睛,随口问道,“怎么了?”
他怎么用一种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奇怪的事情吗?
魏知隶笑了笑,把契约书折叠好放进袖子里,然后才缓缓地说,“感觉你这个样子,甚好。”
“……”
“哪里好?”
“说不出来,但是,很合我的心意。”
“……哦。”
哦?
他说的这个形容有些奇怪。
说不出来,但是,很合他的心意?
很,合,他,的,心,意?
矣姀清咳一声,自然地把话题转移,“魏大人,我想见霍尚功。”
听到魏知隶先前称呼霍如歆为霍尚功,矣姀这才想起,跟随着“常乐公主”去往北际的六尚宫人有很多,但是居于类似统领地位的人只有六个,她们依旧还是沿用在宫里使用的尚功,尚食等头衔。
“好。”魏知隶答应下来,“让山茶去请便是。”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一下下,然后才又再次启动了。
……估计是让山茶下车去请霍尚功了?
果然机灵,魏知隶都还没有吩咐,山茶就知道……
不好!
她和魏知隶说的话,车门前坐着的人,都能听得到?
矣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有些紧张地看向魏知隶,“魏大人,他们能够听得清楚我们在说些什么?”
“嗯。”魏知隶拉过她的手,握紧,“别担心,他们都是我安排的人,不会胡乱说话的。”
矣姀:“……”
都是他安排的人……
使劲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没成功后,矣姀安静地放松了自己的手。
待察觉到魏知隶的力度卸去后,她出其不意地快速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魏知隶:“……”
当发现魏知隶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时,矣姀直接无视之,然后气定神闲地伸手去拿茶盏,“我渴了,要喝茶……”
魏知隶:“……”
作者有话要说: jj又有日万活动了~好像是从今天开始~
想日万,可是~我这手速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