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宜这次是真的摸不透皇帝为何发怒, 吓得跪在地上道:“主子息怒!”
“去叫她来!”皇帝抬手,指着外殿, “立刻把和玉叫来!”
郝宜向来对皇帝忠心耿耿, 言听计从,又怕他怒大伤身,只听了前半句后,想也不想便磕头答应, 直到听皇帝说“和玉”, 才呆住了。
郝宜迟疑:“主子, 这时侯叫和玉仙长来?”
“怎么, 叫不得吗?”正嘉虎视着他, 因为动作,披散的长发从肩头滑到身前, “快给朕去!”
郝宜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急忙答应退了出来。
出了省身精舍, 郝宜左右为难, 头冒火星。皇帝突然间要见和玉, 偏偏已经是入夜,且听说和玉在万安殿,这会儿叫她来做什么?
总觉着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白天皇帝发现和玉手腕上带伤,所以叫他选了几个可靠的宫人进放鹿宫伺候,让仔细留神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处。
先前嬷嬷来报的时候,正皇帝在跟陶玄玉说话,便耽搁了。
在郝宜看来, 这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遇到刺客,这种凶险之事里能保全性命已经是洪福齐天,身上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
皇帝让他派人去暗中查看,郝宜心里还高兴,觉着皇帝是关怀和玉。
但是从方才的反应,却又好像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关怀。
郝宜思来想去,正想自己亲自去请,就见齐本忠从外而来。问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齐本忠为人谨慎,性情稳重,不是田丰那样刁钻难相处的,郝宜就悄悄地把方才的事告诉了他,又说:“主子非要见和玉道长,这都要半夜了。我又怕自己走开了,主子这边有吩咐的话其他奴婢做的不妥当,可若我不亲自去请,又怕他们不会办事请不来人。”
齐本忠道:“看你为难的,你是不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生气?”
郝宜知道他向来精细,忙问:“老齐你可知道吗?”
齐本忠却笑道:“你呀,亏得你常在皇上身边儿,这点心思都看不明白……说来也是,你毕竟不是真正的男人,当然不了解那点儿事了。”
郝宜纳闷且恼:“老齐,你怎么也跟田丰一样胡说八道起来?”
“我告诉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齐本忠把他一拉,在他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
郝宜吃惊,脸色略窘:“你、你说真的?”
齐本忠笑道:“我当然不敢打包票,但是十有八/九吧,主子把那位看的珍宝似的,自然容不得她有半点损伤。好了,这儿我替你看着,你去请人吧,对了,外头雪下的越发大了,你叫人撑着伞,留神地滑。”
郝宜半信半疑,但听他如此说,便也谢过,带了几个小太监匆匆地去了。
***
雪果然越下越大,往前看去,宫道上铺的十分均匀,透出些宁静的洁白。
脚踩下去,仿佛也能察觉脚底舒适的绵软之意。
萧西华心中本冷若冰雪,但是这会儿,先前那点嫌隙却荡然无存了,所见所感,却也竟是一派令人喜欢。
他提着灯笼,那一点微光照亮了脚下,以及身边之人微微飘动的衣袂。
地上的雪片在灯光中透出微暖的淡黄色,那暖色映入眼帘。
萧西华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薛翃。
突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不动声色地举高了伞,却是为了替他遮风挡雪。
只因为他生得太高,所以要将手臂举高。
萧西华愣住:“小师姑!”一瞬间手忙脚乱,他不知要不要先把灯笼放下,还是先去接伞过来。
薛翃转头看他。
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萧西华道:“小师姑,我来。”终于,他慌里慌张地探手过去握住伞柄,不料张皇之中,竟把她的手也握在了掌心。
他宽大的手掌覆在那只纤柔的手上,手掌心的触感,温柔而微凉。
萧西华知道自己该松手,但却……并没有。
薛翃抬头,伞下她的眸色微暗,看不出是什么神情:“西华。”只是淡淡地唤了声,仿佛是不经意的提醒。
萧西华艰难地将手挪开:“小师姑,我……我不是故意的。”
“谁说你故意了,倒是你,这晚上失魂落魄的,是怎么样,”薛翃垂手,看一眼前方地面,已经有些白茫茫的,“雪愈发大了,快些走吧。”
“唔。”萧西华应了声,胸腔里的那颗心突然砰砰地大跳了起来。
雪粒子打在伞上,发出簌簌的细密响动。
萧西华心中安谧而欢悦,竟觉着这声音乃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动听天籁。
不动声色的,萧西华故意把脚步放的很慢,以至于薛翃走出两步,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他的伞下,只得回头道:“你怎么了?”
萧西华把她往后拉了拉:“小师姑,雪地上滑,慢点走稳妥。”
薛翃道:“以前在山上你陪我出去游历,什么泥泞难行的地方没走过?什么披荆斩棘,顶风冒雨,从不见你皱过一丝眉头,如今到了平地,反而谨慎起来了?”
萧西华道:“小师姑,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雪呀。”
薛翃笑道:“这倒是。”于是果然也随着他放慢了步子。
眼见将到万安殿,萧西华忽然如梦初醒,忙站住脚道:“小师姑,时候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薛翃听了怔忪,继而笑道:“我好不容易送了你回来,你又要送我回去?然后我再送你回来,岂不是要到天明了?”
萧西华脸上微热:“小师姑,夜晚宫内人少,一个人走路有些怪怕的,我毕竟是男子,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薛翃道:“你放心,这宫内没有吃人的老虎。”
她举手要将伞拿回来,萧西华却并不撒手,乞求似的说道:“今日在宫外出了那样的事,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能放心?就让我送你吧?”
两人相持之中,远远地一片贴地的光明,闪闪烁烁而来。
原来是陶玄玉的法驾回宫,陶玄玉最好气派,这无数盏灯笼,照的他所乘銮驾如白昼一样,远远看去,就仿佛他整个人裹在一团明光之中,辉煌明耀而至。
方才所到之处,遇见的宫女太监目睹这样庄严法驾,又见天师法相出色,无不心悦诚服跪地行礼。
法驾来到门口,陶玄玉下轿,道:“你们怎么在这儿?西华,我不是让你守着炼丹炉吗?”
萧西华有些紧张。
薛翃瞥一眼年青的道士,道:“我来看看师兄,不料师兄不在,我正要告辞,西华要送我呢。”
陶玄玉哼道:“我也正想找你,你随我进来吧。”
薛翃跟着陶玄玉,进了他在万安殿栖身的卧房:“师兄寻我何事?”
陶玄玉道:“今儿在外头,是怎么回事?”
薛翃道:“有一伙来历不明的刺客,想要对我不利。”
“来历不明?我怎么听说是俞莲臣的人呢。”
薛翃道:“虽然口上说是,其实是招摇撞骗,栽赃嫁祸。”
“啧啧,”陶玄玉啧了两声,“这话你对皇帝说了吗?”
薛翃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皇帝?”
“皇上知道我是为薛家报恩而来,我若直言那帮人不是俞莲臣的同党,皇上反而会疑心我是为了袒护他们。倒不如让江指挥使去查。皇帝自然明白。”
“想的不错,一旦涉及薛家,你就格外心细了。”陶玄玉嘉许地颔首,端起白瓷盖碗吃了一口淡茶,“你可知今夜皇上跟我说的是什么?”
薛翃摇头。
陶玄玉道:“云液宫的宫墙顶上倾塌,砸死了宫内的贵人,皇上让我算一算,是什么原因。”
薛翃道:“师兄如何答复的?”
“这个何须问我,”陶玄玉脸上浮现一丝自傲之色,道:“那云液宫是昔日端妃娘娘所住,原主儿死的悲烈,整个宫内的人几乎也遭到牵连,这宫殿是后妃之地本就属阴,更加上积累了这许多怨气在其中,里头的风水早就给搅乱了,再加上多少年来都没有生人入内,阴怨之气催发,不出事才怪。”
薛翃垂头,浅浅一笑:“原来如此。”
陶玄玉道:“你觉着师兄说的不对?”
薛翃道:“正相反,我觉着师兄所说大有道理。”
陶玄玉道:“你想不想知道皇帝是如何回答我这话的?”
当时陶玄玉将这话说完,正嘉皇帝道:“果然如此,自从上回地震,朕心里就不安,幸而请了真人进宫,如今既然得出症结,何不趁机禳解了?”
陶玄玉道:“万岁,禳解的法子很简单,只是贫道虽然能够做法,但也只不过能抵御一时,只要那阴怨之气不散,他日仍回卷土重来。”
正嘉忖度片刻,道:“那么,朕若是令人修缮云液宫,然后……再叫人入住,这法子如何?”
陶玄玉笑道:“这个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贫道要提醒万岁,这入住之人,必要是个命极贵的,以其贵命,抑压遣散怨气,可倘若命数差些的话,非但无法遣散怨气,天长地久,反会给怨气所冲,自己身受其害。”
正嘉十分谦和地问道:“那不知何为贵命?”
陶玄玉道:“贵命者,八字上上,最好还是极阳极阴所生的人,阳极所生,可以跟云液宫的阴气相克。阴极所生,也可以顺应而行。若皇上有属意的人,贫道可按照云液宫的风水,跟那人的八字算一下。”
正嘉凝视着陶玄玉,眼中有一抹锐光闪过。
薛翃问道:“皇上想让人搬进云液宫?是谁?”
陶玄玉凝视着她,半晌无声。
薛翃给他看的心里发毛,正在此刻,外头有人道:“师父,养心殿的郝公公来了,说是来寻小师姑的。”
陶玄玉微微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去吧。”
薛翃起身,临走的时候,突然看向陶玄玉:“师兄,听说你算到我今日不宜出宫,你可还算到什么别的了?”
“我算到……”陶玄玉望着薛翃,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凤鸣,自那身黑白分明的道袍之后,是五彩耀眼的凰形腾空而起,长唳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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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妈杀手 评论: 《我欲为后》 打分:2 发表时间:2018-10-05 11:43:28 所评章节:54
小薛:太一,你张着大嘴想说什么?
太一:他是路痴!他是路痴!
哈哈哈~~西华师侄表示:路痴是宝贝,需要人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