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泰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只看他也被人叫做铁公鸡就知道一二了, 正如很多有钱人不爱花钱一样, 他既然是君子,自然少了很多销金的爱好,同样也有着很多正直而省钱的坚持。
但, 这一切都是在丹凤出现之前。
“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呐。”
总熟悉杨开泰的人, 再次见过他之后这么说。
“并不是,只是以前并没有发现这些事情有趣而已。”杨开泰的回答是这样的, 是的,就是这样。
在认识了丹凤之后, 他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风四娘好无数倍的女子,然后又发现这世上原来还有如此多有趣的不违反他君子观念的事情可以做, 发现原来花钱也是一种乐趣,对别人, 未尝不是一种造福。
“你看, 如果人人都不花钱,那么那些商贩该怎么活呢?那么, 种植粮食的要怎样才能够吃到肉呢?养猪的又要怎样才能吃到米呢?产布的该怎么吃饭, 读书的要怎么吃饭,你我又要怎么吃饭呢?”
“所以, 我们当然要花钱,花该花的钱,让这些钱流到别人的手中,换得更多的东西, 再落入更多的人手中。”
杨开泰领悟得很快,有些道理,摆在那里,不去说,就好像所有的人都看不到,而他,本来就应该看到的,只是之前,似乎不觉得这跟自己有关系。
“金山,银山,堆在那里并不能吃并不能喝,也不能当做衣服房屋,它们本身的用处或许就是亮闪闪的重量,然而,当它们被赋予了货币的意义,能够换得更多的东西,让更多的东西通过它们得到自己的价值估量,它们就有了无限的价值,远远超于本身的价值代表。”
丹凤的货币论很朴实,她当然理解什么叫做“一般等价物”,但这个概念,形容起来,还是要用更加通俗的语气才行,事实上,她觉得西方经济学实在是很不科学,为什么就不能是东方经济学呢?
老祖宗留下来的太多观念其实都在潜移默化,并没有被完全抛弃,但没有具体而专门的总结,最后也就成了别人家的东西。
事实上,老祖宗们总是这样,他们更喜欢内敛,更喜欢财不露白,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致富之路,自己的金钱观念告诉别人,好像君子耻于言利一样,说钱都要来一句“阿堵物”,这种高洁只会给愚笨的后人另外一种看法,阿堵物都是不需要在意的,污浊自身的东西。
杨开泰当然不会是那样,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源记的少东,富可敌国了,但,他显然也有着某些君子的通病,不愿意把什么都跟金钱挂钩。
手中的扇子轻轻摇晃,扇子上的轻纱是细密光洁的天蚕丝织就的,天蚕丝做成衣服或许会比普通的丝线更加透气凉快儿,但是做成扇面,扇出来的风却不会比普通的扇面更加凉爽,但,有什么办法呢?总有些人喜欢这样子彰显财富的意义。
丹凤轻轻地笑,她的容貌本就是美的,笑起来的时候,少女甜美的气息洋溢而出,愈添几分娇俏。
杨开泰看着她,主动接过了丫鬟手中的果盘,上面的水果刚刚经过了仔细的清洗,葡萄上的水珠似乎随时都会滑落,捏起的时候,点点湿润微凉。
“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可是又想要什么了?”仔细拨下葡萄皮,指尖染上了微紫,杨开泰的动作却很仔细,不让手指触碰到果肉,最后一点儿皮汇聚在底座,被手指捏着,递到了丹凤的唇边。
“哎呀,滴水了。”
葡萄熟得太过,有淡紫色的汁液顺着手滴下,杨开泰丢开葡萄皮,转手一接,还在滴落中的葡萄汁就被他接在了掌心。
丹凤看着,笑起来,她果然还是喜欢有人对自己这样好,只对自己,周围小丫鬟的眼神儿都透着些灼热,然而那人,眼中却只有自己一个,再也没有旁人,真好。
果肉是冰过的,有些凉,咽下去的时候仿佛还带着一种凉爽,让炎炎夏季也有了几分可爱。
只可惜,这种可爱并不能够长久。
丹凤的目光透着几分遗憾,富可敌国到底是别人的谣传,这里的富贵人太多了,她又听说了一个拥有一座金山的金菩萨,迟迟未曾去找,只是因为那人据说跟风四娘关系很好。
她讨厌风四娘。
暗恋一个人并没有错,谁让那人给了她太多遐想的空间,但… …也不能够说她那种排除潜在情敌的方式错了,毕竟只是一些暧昧而已,若没有另外一个人的配合,怎么也不可能起到作用,所以,最可恨的果然还是萧十一郎吧。
唉,怎么又想起了他?
丹凤轻轻地叹,目光转到杨开泰的脸上,这是个正直的君子,而他的长相,也足以让人看到就称一声“正直”,那种端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这样的老实人长相,显然不能够十分吸引女人,尤其在他的金钱加分都没有了之后。
只是,骗这种老实人的钱,有些亏心呐,说到底,他是一个好人。
一想,又厌了,抛下了扇子,任凭那价值昂贵到让许多人心疼的扇子沾染上葡萄的汁水,与那些葡萄皮共舞。
“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杨开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会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心神都会为一个人而动。
丹凤眼珠子一转,说:“我不高兴,我听说你以前喜欢风四娘,我很不高兴。”
似乎这就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足以让她在下一刻使出纵灵之术而不回头。
杨开泰愣了一下,看到那身影远去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他不知道这话头从何而起,好好的怎么突然成了这样,等他去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毕竟,他的轻功并不是顶尖的。
急出了一头的汗,他不怕她跟自己生气,他总能够对她更好,让她不再生气,他只怕她在他见不到的地方遭了欺负,那样的性子,那样爱享受,谁又能够对她更好呢?
丹凤却并没有这些顾虑,离开杨开泰的身边后,她算是松了一口气,看到系统上功德值的减低,有些不满地说:“若不是你这么耗钱,我也不会如此激进,但,功德值为此降低,系统啊系统,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一边逼人卖命,一边嫌人杀人,这么又婊又立的,你就不会觉得亏心吗?”
说着说着,就很有几分痛心疾首的丹凤已经进入了戏精状态,正好这里是密林之中,她一番话只在心中,倒是不会怕人听到有什么其他的联想,泄露了系统的秘密。
至于系统,它如果能够更聪明些,恐怕会给丹凤一个白眼,这么戏精的宿主,以前怎么看不出来呢?
此林非彼林,丹凤却还是碰见了一个男子,一个少年,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邻家的男孩儿,透着亲和力,让所有见到的人都忍不住回以一笑。
而他身着锦衣,头戴金冠,显然并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这样的人,怎会到这密林之中,又怎能独自一人?
“这位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对着一棵树,还有这么古怪的表情,难道这树惹你了?”他的声音清脆,如泉水流经石上,带来阵阵凉爽。
尴尬时刻再次呈现,宛若某种历史重演,丹凤的脸皮再厚,也克制不住耳廓的微红,面上却故作淡然地回了一句:“并没有什么,一棵树的生长不易,我只是在想它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方才有了今日的茁壮,有些感慨而已。”
“哦,这样啊,姐姐真是多思。”小公子这般说了一句,眼中似还有几分佩服。
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了,果然还是年轻啊!丹凤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倒是更自然了。
“姐姐这么貌美,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沈壁君当面?”小公子含笑问,声音中似乎还有几分笃定。
丹凤的脸色却有些不好了,任是哪一个女人,都不会乐意听到别人更好看,尤其这个别人并未令她心服口服,还会跟她讨厌的那个萧十一郎有些关系。
“真抱歉,你认错人了,我虽然也想见见这个沈壁君有多美,却并未见过,更非是她。”丹凤的回答透着几分冷淡,她早就没有了见见沈壁君的意思,哪怕这人可能是比林诗音更美的女人。
小公子的面儿上流露出一分讶然,喃喃自语了一句:“怪不得… …”想了片刻,复又笑起来,看着已经转身的丹凤,轻轻伸出手去,一抹淡淡的粉香扑出… …
丹凤闻见了,回头,冲着小公子一笑:“我就说林中遇见的从不是好人,你这人,为何用迷香害我。”
能够当妖妃那么多年,被人恨却没被人杀,丹凤当然有自己的避毒手段,一颗避毒珠,只要九九八,啊,后面再加三个零,系统之坑钱程度,呵呵。
小公子讶然吐舌,动作说不出的俏皮可爱,愈发显得年龄小了,却让丹凤有那么一瞬间的奇怪,不等她多想,就见小公子摇头说:“唉,我本想对美人温柔些的。”
下一刻,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她竟是不能看清楚那人是如何出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也不喜欢风四娘,故意显示暧昧什么的,尤其是她当新娘子那天任性妄为跟萧十一郎走了的事情,真是把杨开泰的面子扔在地上踩,无论爱不爱,如此都透着些过分,不过,当杨开泰后来还追着她好,我就觉得渣贱绝配,无话可说了。
至于沈壁君,总觉得她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在错,她跟连城璧,未尝不能幸福,只是她每一次都选择对萧十一郎心软,忽略作为她的丈夫,连城璧本来承受了更多,哪怕他不是真真正正的君子,但爱一个人付出那么多,总是被辜负,本身也让人觉得可怜。
大家放心吧,现在的丹凤,弱得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