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宇文阀还是皇帝心中比较信任的存在, 能够把自身的安全护卫工作交给对方, 就足见皇帝的信任到了何种程度，对丹凤这个歪状备案不仅不心生怀疑，反而还有些欣慰, 朕的将军到底是谨慎的。

只不过… …“可是吓到你了？”

皇帝问着, 又开始安慰丹凤，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皇帝免不了也跟着丹凤感慨了一下宇文阀的功绩，说得痛快了, 又说起了远征高丽的事情，说到那些人打了投降，降了反叛的套路, 皇帝也是痛恨至极，就不能有点儿信用吗？

他堵上了一口气, 还非要把他们打趴下不可。

“皇上啊, 便是你这次赢了，恐怕也用处不大。”丹凤如今已经摸清楚皇帝的底线, 这些对朝政的看法, 可以说，但不可以指手画脚, 建议还是能提的，但提了之后会暴露自己多少，就是不一定的了。

如今的皇帝对她也不错，龙气虽然没增加, 却也没有减少，以后还有增加的可能，她也不想总是换人，否则从头再来，费的时间心力又由谁出钱？

“哦？”皇帝有些意外，脸色微变，这次亲征他不惜跟朝臣对着干，若是后妃也反对，那可真是扫兴了。

他抚着丹凤后背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她，等着听她能说出什么“高见”。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说着，丹凤先笑起来了，她这是诗句截搭，感觉还挺贴切。

皇帝文武双全，也听出来这并不是一首诗里的句子，只能勉强意思通连，正要跟着笑，却也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斩草除根。

如同许多年后能够从武则天驯马一事上看出狠辣而不喜的唐太宗，如今的皇帝还算得英明神武，也从这一句话之中感觉到了这位莲妃本心里的淡漠。

“那许多人命，如此轻易抹了？”皇帝并不是不会杀人，如今的皇帝早在皇子时候，也是南征北战过的，自己更是亲自指挥过几次战争，又哪里不知道其中的残酷。

必要时，每一个将军都能如白起那样杀俘逾万，便是坑杀百姓之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但，轻轻松松就能视一国之民如草芥，这等漠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国之民，与我皇何干？”丹凤偶尔也是有点儿小愤青的，学过近代史的人，看到那些屈辱的历史，若是没点儿想法才是奇怪，哪怕如今时间还早，但有些事，却是多早都不嫌早的。

反正不是我做，也不损我功德值。

丹凤早就发现了，在某些事情上，功德值的计算是有局限性的，比如说寇仲和徐子陵给她的钱财，她明知道那些钱财的来路定然不正，想想看，扬州双龙不久前还是头上破瓦遮顶的小混混，连个正经的破庙都没住过，哪里来的许多钱孝敬她。

不知道是从哪些人手中刮来的，她不问不言，只当他们孝顺，夸着孝心，满脸喜意。

然后，功德值它竟然一动不动。

是了，它就应该一动不动。

钱财自古以来都是流通的，别管之前得到它的人是坑蒙拐骗，还是抄家灭族，但花出去的时候，收钱的人可不管这些钱上是不是沾着人命，若是收钱的人什么都不知道，那因为理应得到的钱而损功德，岂不是太冤枉？

谁也不可能对每一枚铜钱的流通过程追本溯源。

这个标准放在金银上，也是一样的。

于是就产生了一个算不得漏洞的漏洞，功德值的结算直接与丹凤相关，即，如果是她出主意，让别人去做破家灭族的事情收敛钱财，那么这破家灭族的罪该扣多少功德值都是该的。

若是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曾授意，对方做了什么，不会损及她的功德值。

这可真是一个好漏洞。

丹凤想，自己刚才为了获得圣宠，胡编乱造了一句诗，皇帝喜或者不喜，都不能说她有什么错，她又没让皇帝杀死所有敌人，皇帝怎么做，自然也就与她无关了。

跑开两步的丹凤忽而回眸一笑，回身说：“皇上前两次出征，可是得了是很好东西，高丽的金银，与咱们的，有什么不一样吗？可能与臣妾一睹，长长见识？”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金银。”皇帝的思绪一打岔，好像想不起刚才的事情，再看眼前这个痴缠着非要两箱子金银对比着看的莲妃，又生不出责怪的心，那天真痴缠的模样颇有几分娇憨之气，又哪里像是心机深沉之辈，大约就如她所想的，他国之民，并不等同本国之民，如此，视为草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皇帝一时想到独孤皇后，想到了对方偶尔的霸道，似乎也有几分这个意思，让他颇为怀念。

这一夜，皇帝睡得安稳。

其后的若干天，皇帝忙碌起来，好些时日都没过来看丹凤，丹凤也没闲着，总是把双龙叫过来，至少叫过来一个陪着她练武。

明面儿上只说惦记弟弟，这才时常叫来看。

姐弟两个多在开阔之处，旁人见了，也是一个看着另一个练武的样子，像是姐姐在督促弟弟学习，没什么不妥当的。

宇文化及看到过好几次，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每次都会略指点两句，获得丹凤的感激，说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那日的试探和深谈，再未有过。

寇仲知道此事后，跟经常来的徐子陵连着换了两天，却一天都没碰到宇文化及，一张脸鼓成包子，这厮莫不是故意的，避开自己？

“美人师父可要小心了，那老狐狸心思深着呐。”寇仲这般说了之后，连续几日又在外头忙活，习惯了朝廷的套路之后，他很快就知道该怎么发展，已经在联络那些寒门中人，试图当做臂膀。

实际上，离开扬州的时候，陆少康也被招揽过了一回，那人有能力，却认定了皇帝是昏君，不肯为其效命，一副宁可隐于山中的架势，实在是让人谈不下去。

丹凤从来不觉得一个书生之力能有多么重要，也不想让陆少康违逆自身心愿气节帮她，最终遗憾而去。

如今的寇仲没了少帅军，却也有了新贵一派的支持，寒门出来的子弟，本来就有着抱团取暖的自觉，否则在各家门阀的夹缝之中该如何生存。

宫中还算得宠的丹凤也因此成为了寒门一派的天然同盟军，两方的联合于无声无息之间颇有默契。

等到皇帝南巡返回，重新制定远征计划的时候，随同回来的寒门子弟又多了些，这些人的文章未必多么好，达到皇帝定下的科举标准，但于某些方面有些特长，被寇仲当做招徕的门客，一同带入了洛阳城中。

“听说西域二十七国使者曾参拜皇上？”丹凤某日寻机找到皇帝，第一件事问的就是这个。

“这是四五年前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皇帝本以为丹凤是问远征计划什么的，之前那个“斩草除根”可是令他记忆深刻，谁想到竟是西域。

丹凤一笑说：“如此功绩，恨不得眼见，这都四五年了，皇上可能带我同去祁连山，再行万国博览一事？”

“国家大事，岂如赏花嬉戏？”皇帝先责了一句，见她不高兴了，又哄道，“哪里来的万国，不过西域小国，比之城邦尚且不如，若非弘我国威，何必亲去，那可是要吃风沙的。”

“皇上骗我，西域有甘瓜库洪，其味甜，如蜜，哪里是风沙可比的？”

丹凤不依不饶，似是非要立时吃到那甘瓜不可，古代的哈密瓜，还不知道是怎样味道，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拖延三征时间，希望吧。

见到皇帝为了自己的要求有些无奈头疼的模样，丹凤愈发痴缠，身上的金光就是她撒娇耍赖的勇气，能让皇帝说“时如女，疼入骨”，她宠冠后宫的希望还是有的。

——前提是不要跟萧皇后比，那种经历过共患难的妻子，若是不沦落为糟糠之妻，便是旁人无法撼动的存在，三子一女，也足够让丹凤逊色于子嗣上。

“便是之前算不得万国博览，皇上再办一个有何不可，那番邦小国，若有不来者，当获罪问刑！”丹凤宛若一个妖妃模板，这套路她其实熟悉极了，随意举动，便自有一番天真可爱之状，哪怕她所言足够杀伐果断，却也让人生不起忌惮之心。

“国家大事，岂能任性而言？”皇帝再次问责，丹凤丝毫不惧，眼神不躲不让，直视着皇帝。

“真是… …”皇帝颇感无奈，不忍心罚，还能怎样，“先下去，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

丹凤做不满状离开，出门的时候跟寇仲对了个眼神儿，等到寇仲再进去的时候就论说了一些万国博览会的好处，尤其增加经济效益一项上，竟是让皇帝有些心动，三年间三开征伐，便是多少积累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如此，且如她愿。”皇帝最终收了那本奏章，同意了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丹凤：明明是为了钱，偏说是为了我，虚伪，矫情！

皇帝：... ...（朕竟无言以对——不，这证明朕是明君！）

谢谢大家支持！

今天早点儿睡，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