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其实比路小乔他们还要早回来京城。

他的爷爷生病了，中风。

那个家庭的独/裁者, 逼着他念军校当兵的老人, 真的老了。

封景在接到家里的电话之后, 就急忙赶了回来。

等到了之后, 知道老爷子抢救的及时，中风已经恢复了不少，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怕自己过来再刺/激老爷子，封景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没想到老爷子经过这一次死亡线上走一回, 居然想通了，没有继续逼着孙子当兵, 知道孙子回来了也只是道了一句“回来就回来吧”。

到底还是心里变扭, 出院回家休养之后, 对于终于回家的孙子，采取了当作没看见的方法。

——已经算是态度软化了。

封景感觉到这一点，就想着九歌拍卖行已经在沪市站稳了脚跟，是不是可以扩展业务在京城开一家分部？

会想要把分部设在京城，主要是怕家里再出什么意外他赶不及回来。这边设个分部，好几年时间他就会留在京城了。

再过不久, 就是封景爷爷的八十岁大寿。

老爷子中风还没有完全恢复, 这次大办, 主要是想要借八十岁大寿冲冲喜。

封景就是来琉璃厂找合适的寿礼来了。

这回正好碰到路小乔和范存仁, 封景就邀请他们参加他爷爷的寿宴。

路小乔他们想着反正也要等大师兄回来，就答应了。

只不过……好歹要拜访长辈，又是寿宴。

虽然封景直言人来参加就好, 但路小乔和范存仁肯定不能这么干啊！寿礼肯定是要准备的！

于是，一个人找寿礼，变成了三个人找寿礼。

等到路小乔他俩知道知道离寿宴只剩三天了，更是觉得奇了怪了。

“这寿宴的寿礼，不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开始找？”路小乔问道。

封景干咳了两声，“本来我已经亲手刻了一枚寿山石的印章……家里小孩子不懂事，给摔了。”

封景说的小孩，是他的小侄子，他大哥的儿子，是封家小一辈的唯一一个宝贝蛋儿，可以说从出生起就受尽家里人的宠爱。

就连最威严的老爷子，也喜欢这个重孙子。

小孩子被家里人宠的天不怕地不怕的。

那天，偷偷跑进了他的房间，不知道怎么的就翻到了封景放在床头柜里的盒子，找到雕刻好的寿山石印章，拿着跑到书房里敲章子玩。

等到封景回来，一看打开了的柜子已经不见的印章，立马就猜到了是谁干的。

封景一路找过来，小侄子对他这个叔叔不熟悉，心虚之下，一不小心把印章摔了。

最后印章磕了一个角，就不好再当成寿礼送爷爷了。

看着封景一脸的苦笑，路小乔他们也就没再问下去。

转了话题问他爷爷喜欢什么。毕竟送寿礼总得送人家喜欢的东西吧！

封景说起这个就笑了，“我爷爷虽然是个武人，现在年纪大了，就开始喜欢文化人的东西了。”

老爷子学着封景的外公开始练毛笔字画画，说是修身养性。送礼的话，笔墨纸砚或者书画总是没错的。

路小乔他们这些小辈参加寿宴，其实准备一些品质好一点的笔墨纸砚就可以了，只不过可能就没新意了一点。

封景自己是做古玩的，虽说现在爷爷不反对了，他还是希望进一步得到爷爷的认可，准备找一件爷爷会喜欢的古玩。

说是寿宴，其实也有一部分是一些比较亲近的家族之间相互交流感情的机会。

还有一部分，会借机送上高价值的古玩寿礼，那就都是想要和封家搭上关系的了。

这好好的寿宴，有时候就被弄的好像炫富大会似的。

记得封老爷子七十大寿的时候，还有人送了一颗巨型的珊瑚树，好几百万的东西呢！

封老爷子生了好大的气，当场就给退了回去。

后来就立了个规矩，说要求送礼不得超过十万——十万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毛毛雨啦！

现在的这家墨轩坊，按照封景的要求，拿出来的就是一方古砚，还有几只雕花毛笔。

“这件店铺我之前就一直跟着我外公过来，东西都算是比较不错的了。”封景介绍道。

现在的有些书画家，写毛笔字画画的时候，总会觉得用现在做的笔墨纸砚……比不上以前的好！有灵性！

因此就有了专营出售古董的笔墨纸砚。

就比如说这家墨轩坊。

只是单宣纸这一项，就有许许多多的价位选择。

宣纸保存起来比较困难，店里从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到现在，都有！

像民国的、清代的宣纸，店里也有！只不过光一张宣纸就是几千块，一刀纸的价格算算……那是相当的不便宜啊！

想要年代更久远的纸张，那就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墨轩坊拿出来的东西都是符合十万块以内的文房用品。

但是封景并不满意。

就像是你看多了好东西，在看看那些比较差的。即使知道这个价位也就只能找到类似的东西了，心里还是不满意的。

逛了半天，又换了好几家店，不仅是封景，路小乔和范存仁都没找到合心意的寿礼。

主要是有了价值十万以下的要求，找寻合适的寿礼，特别要是古玩，就有点麻烦了。

路小乔都不由的叹气——早知道要参加寿宴，自己的藏宝室里倒是还有几件价格不超过十万但是又不错的文房用品，要是带过来了就好了！

范存仁也是一个意见，这么匆匆忙忙的，哪里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啊！

看今天已经有点晚了。

“要不……明天再去潘家园看看？”范存仁提议。

路小乔点了点头，“也行！”

三人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就看到。

嘿！

意珍阁的门打开了。

门口站了个少年，就是店主老廖的儿子，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块牌子。

牌子上写着，“本店转租，货物出售，每件二十，先到先得！”

从门口看过去，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往自己怀里揽东西了。

古玩铺子转租，店里那些个好东西肯定都已经搬走了。但是剩下的古玩里，说不定有漏呢？！

大家都抱着这个心理，一看牌子上写着一件东西才二十块，就一窝蜂的往里跑了。

范存仁也有了兴趣，“这家店也是专营文房四宝和书画的，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咱们去看看吧！”

路小乔和封景也同意了，三人就这么进去了。

***

廖明允的妈妈还在照顾他爸爸，这店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搬到家里了，剩下的这些想着值不了多少钱，就交给了十三岁的廖明允处理了。

廖明允小小的年纪，在遇到了爸爸被人捅了一刀这么大的事情之后也迅速的成长起来了，站在柜台前一个个收钱做的丝毫不差，就是脸上看起来有些冷冷的。

“快，这些我都要了！”

“廖家小子，这件还有这件，钱给你了！”

一群人跟大妈进超市扫货似的，抱着一堆东西就开始算钱。

看这架势，是压根没有仔细看，觉得好像是真的就拿了。完全一副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样子。

再晚一点，估计这里就要被搬空了。

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受到这些人的感染，路小乔可没工夫仔细看了，和范存仁还有封景也加入了进去。

路小乔直接开启了左眼异能，往光晕最浓的地方找过去。

那是一团蓝色的光晕。

路小乔盯着那团光晕的中心位置走到尽头的架子上，看到的是一个笔洗。

这个笔洗莲花形制，颜色呈现淡青色，上头还有开片。路小乔第一反应是哥窑瓷器。

但是等到仔细一看，笔洗的包浆自然，有金丝铁线特征，有细小开片。

釉面沉重幽亮，釉厚如堆脂，温润如玉。釉面多层反复细刮，釉光下沉而不刺眼，纹理布局规则有致。

路小乔眯起眼睛，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该是南宋官窑！

官窑，是宋徽宗政和年间在京师汴梁建造的，窑址至今没有发现。官窑主要烧制青瓷，大观年间，官窑以烧制青釉瓷器著称于世。

宋代五大名窑，汝、官、哥、定、均。

就是那个官窑！

南宋官窑瓷器沿袭北宋风格，规整对称，宫廷气势，高雅大气，一丝不苟。因为胎土含铁量极高，手感沉重，胎土呈深黑褐色，后称“紫口铁足”。

路小乔看了看底足，又掂了掂重量。当机立断把东西揣在怀里！

这玩意儿可是大漏！

假装只是随意拿了个瓷器，路小乔转头又找到一团黄色的光晕。

看过去是一团黑漆漆的一小块。

等到拿在手里仔细一看，上面脏兮兮的都是灰！

路小乔也顾不得脏了，拿袖子擦掉一部分灰尘，发现这一小块东西居然是檀木的，看造型应该是笔架山。

上面还雕刻着图案，是松鹤延年！

路小乔满意的笑了。

这东西用来做寿礼，想来正合适！

路小乔再转了转，随意找了三件看着还不错的、仿制的文房用的瓷器，凑了一百块钱，就去站在柜台边的小少年那边结账了。

之后就直接到门外，等封景还有范存仁出来。

再过一会儿，封景和范存仁也出来了。

两个人运气都不错。

封景得了一块昌化鸡血石方章，还没有经过雕琢，石头上的血色分布张弛有序，质地层次分明，张力十足，色彩斑斓而又不失沉稳。

是一块不错的鸡血石！

封景笑道，“看来是天意要我送印章了，只可惜印章虽好却来不及雕刻了。”

范存仁找到了是嘉庆年的豆青釉四方印盒。

印盒内外通施冬青釉，釉色青翠莹润，均匀雅致，盖顶部模印夔龙纹。底部留的是“嘉庆年制”四字双行篆书款。

也真是巧了！

三人居然都捡漏了！

看来这老廖的鉴定水平一般般啊！都已经清仓大甩卖了，还漏了那么多的好东西！

三个人都满意了，走了一圈都找不到适合的东西，一下子全都找齐了。

虽说找到的东西价值可能略高于十万，但是这是花了二十块钱买的嘛，按照买来的价格算，就不需要那么在意了。

东西已经买好了，明天的潘家园也就不用着急着去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路小乔他们也准备离开了。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路。

“哎！前面的那个小姑娘，你停一停！”后面就有人在喊。

路小乔转头看了看，是一个中年人，喊的方向……似乎是自己这边？

可是路小乔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啊！

这中年人穿着一身唐装，整个人看着挺利落的，看到路小乔他们停下之后，也跟着停下跑步的动作，保持着匀速慢慢的走过来。

“请问……你刚刚是在叫我吗？”路小乔问道。

这时候封景和范存仁已经挡在路小乔前面，一左一右的像是两个门神似的。

中年人点了点头，赞了一句，“小姑娘好眼力！刚刚我在那家意珍阁到了你买的东西，能不能……把你手里的笔洗给老头子我看看？”

路小乔立马警觉的看着他，这样的东西，哪里好随便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看呢？！

她抿了抿嘴，说道，“我想我并不认识您，这……不太合适。”

中年人拍了拍脑袋，“看看我，都忘了介绍一下自己。”

他从口袋里递出一张名片。

范存仁接过一看，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上面写的是：京城博物馆瓷器组负责人，姜潮生。

这个名字范存仁听他爸提过，似乎是自己的二师伯是多年的好友。

范存仁的第一反应，就是给自家二师伯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阿仁啊，怎么有空给你二师伯我打电话啊？是不是又被你爸给抓到什么把柄了，想要二师伯给你求求情？”

范存仁听的哭笑不得，“二师伯，我现在在京城，我爸还在沪市好好的呢！”

“哦？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电话那头问道。

范存仁一下子冷汗就出来了。

他和小师妹来京城之后就一直想着等大师兄的消息，怕被师公还有师伯们问起，都没敢告诉他们自己和小师妹在京城，连自己的好兄弟赵挚都没告诉。

范存仁赶紧转移话题，“是这样的二师伯，我和小师妹逛琉璃厂买了点东西，有一位大叔拦住我们，给了张名片上写的是姜潮生……”

“哟？被老姜逮住了？那你们肯定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二师伯的反应却很有趣。

“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

范存仁就把电话递了过去，“姜叔，我二师伯贺崇远说要和您说话。”

听到这个名字，姜潮生的眼睛里就闪过一道精光，“原来是崇远的师侄啊，哎呀可惜！到现在才认识！”

他接过电话就道，“崇远啊，我是姜潮生。”

“对啊！我一眼就看到了好东西！”

“几个小家伙警惕心倒是不小，不过也是好事儿！”

“什么好东西？嘿嘿，那要不然……到你那儿去说？”

到最后，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姜潮生吹胡子瞪眼睛的，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路小乔他们，对着电话那头呵骂了一句，“你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为老不尊的人嘛！”

“行了行了，到了之后我再和你掰扯！”

挂上电话，姜潮生对着路小乔三人一挥手，“走！咱们一起去老贺家里去！”

这就直接就决定了带着他们一起去贺崇远家里，一点儿也没问路小乔他们的意见！

范存仁眼巴巴的看着电话都挂了，这下子想要拒绝都没办法拒绝了。

行吧！那就只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