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妞跟对象正式退婚的时候,江省日报一个小角落里, 刊登了一份稿子, 上面的配图赫然是望江公社农机修理合作社前的那张合照。
“老林,这姑娘隐约瞅着怎么那么像你家爱青,你看看。”这时候报纸发行量大, 许多国营厂或者个人都有订报的习惯, 棉纺厂修理车间倒是没有定, 不过有个老师傅爱看报, 经常会去办公室拿过期的报纸来看。
林父接过来,仔细看了眼,立马就认出来,站在左侧第三个看着镜头的姑娘是林爱青, 再翻一下日期,前天的报纸。
“还真是呀!”老师傅一直看着林父呢,林父都没开口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结果来,就是林爱青。
老师傅也是看着林爱青长大的,跟着凑过来一起看, 黑白照片不是很清晰, 但确实越看越像林爱青, 老师傅羡慕地看向林父, “你家爱青是真出息了,这都上报纸啦。”
这时候能上报纸,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儿, 棉纺厂里的先进个人,好人好事偶尔会有上报纸的,这不稀奇,稀奇的是棉纺厂这十几年来,下乡的职工子弟一茬一茬,但在农村做出一番成绩,还上了报纸的,就林爱青这一个。
其实就是个小豆腐块而已,在报纸上并不显眼,甚至文字介绍里都没有提到林爱青的名字,只是讲了望江公社的书记视察农机修理站,以及农机修理站成立至今的发展情况。
但林父知道,这个修理站是林爱青一点点从无到有,亲手建立起来的。
看着报纸,林父心里骄傲得不得了,但嘴上还是谦虚,“她就是在旁边凑个数,还说不上出息。”
要是林父能把上翘的嘴角压下去一些,这话会更有说服力。
下班后,林父特意去办公室再要了份前天的报纸,准备拿回家好好收着,回去的路上,还特意拐到外头的门市部,买了些素热卤下酒吃。
自从林卫红气晕林母,搬出家里后,林父还是头一回这么高兴,因为林卫红带来的愁云,也终于因为林爱青上报的事,被暂时冲开。
这次林爱青上报纸的事,并没有在绵纺厂里引起什么轰动,本来照片刊在报纸上就会模糊失真,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是不可能一眼认出来的。
不过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这事。
像顾美芝和林卫红,都是在看报纸的时候,直接认出了照片里的林爱青。
顾美芝看到了就看到了,顶多就是对林爱青的印象又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林卫红看了报纸后,就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心里难受又憋屈,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卫红是在学校办公室里看的报纸,年后开学,她还是到了学校给先前那位老师代课。
找个人代课,出了代课费不过是工资的三分之一,就算是给三分之二,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有一部分是白得的,而且编制还是她自己的,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那位老师尝到了请人代课的甜头,也是真舍不得刚出生的孩子,所以林卫红还是有份能够简单糊口的工作。
看到报纸后,林卫红连下午的课都没有上,请别的老师帮忙换了下课,自己就失魂落魄地回了租处,林卫红是第一眼就认出林爱青的,但下一个反应就是不敢置信,觉得自己只是看岔的。
但事实却是,人确实是林爱青,报纸上写着望江公社四个大家呢。
回到租处后,林卫红头一回没有守在桌前看书,而是早早就上了床,躺了一会,突然就把自己蒙到被子里痛哭起来,正哭着,隔壁又传来打骂孩子的声音,孩子们争吵哭泣的声音。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才是被命运眷顾,重生的那一个,但林爱青却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上辈子是,这辈子依旧。
反观她,处处碰壁受阻,就连现在给人半打白工,也要被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排挤,住的地方也简陋又喧哗,隔壁孩子多吵得厉害,她晚上经常没有办法看书。
但再换一个地方,林卫红折腾不起,这里已经是她能租到的最好的房子了。
出来时雄心壮志,出来后没多久,林卫红就后悔了,她实在是无比怀念,能够在家里心无旁骛地复习的日子。
本来日子已经够难了,林爱青还要出来刺激她。
公社那边,比省城这边更早知道稿子被选用,登上了日报的事儿,詹书记高兴得很,先是在会上把写稿投稿的魏延安点名夸了一遍,又夸林爱青工作做得好,给公社长了脸。
尤其是林爱青拿着数据,跟领导们汇报修理站的工作情况时,柴油才开始销售一个月,就已经卖出了近十三吨。
这个数字真是把詹书记给惊到了,倒是李站长很淡定,这事林爱青已经提前跟他汇报过了,但脸上还是掩不住的喜气,“以前咱们用的柴油都是从县城买,一年的柴油耗费,大概是在三十多吨左右,但现在修理站有柴油卖了,不光供应本公社需要,就是旁边几个公社的,也就近来这里买。”
销售得多,利润也是看得见的,林爱青之前提的要购置榨油机的事,李站长也直接提了。
只不过没说是林爱青的主意,只说是他自己的想法。
会上一讨论,直接就给批了,农机站越来越好,公社是乐见其成,既然有需要,公社这边就大力支持,詹书记直接让财务那里给拨了款。
“小林啊,这事还是交给你去办,务必办得漂亮!”回到了办公室,李站长就把购置榨油机的事,都交给了林爱青。
林爱青也没有推脱,她先前在李站长面前提油菜籽收获后处理难的事,目的就是为了引导李站长去跟公社提这件事儿,功劳不功劳的,林爱青真没那么在意。
反正提出好意见是功劳,把事情落实好做到位,同样也是功劳不是。
先前魏延安挺担心林爱青不够圆滑的,现在看来,林爱青是圆滑得有些过了头,往清高的歪路上走过去了。
“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一些,不是你自己跟我讲,要适当的捧着上级领导的吗?”林爱青听得魏延安的话好笑,笑完正了正神色,“我就一个目的,把这件事落实下来,李站长提还是我提,对我来讲区别不大。”
魏延安不说话,他心里并不认同林爱青的想法,你看甭管他跟领导同事关系怎么样,该他的就得是他的,有些步他可以让,但事关功绩,谁也占不到他的便宜。
但听林爱青这样一讲,他也不能说林爱青就完全不对,林爱青要的是一个结果,能够达到她的目的就行,她既然不在意,那他也无话可说。
殊途同归,两个人的侧重点不同,但一样看中结果。
林爱青这样做,也未偿不是适当地隐藏锋芒,公社这种地方,太出挑真不是什么好事,魏延安失笑摇头,他跟林爱青本身的性格,行为处事就不一样,是他代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严重了些。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魏延安刚刚还担心林爱青跟徐向阳一样,现在看来,是他想看低了林爱青。
林爱青这样做,给足了李站长面子,而詹书记那边,未必就不知道这事跟林爱青有关系,心里应该给林爱青记着功。
榨油机直接去县城就能买到,林爱青喊了满妞的拖拉机,抽着天空档就跑了趟县城,直接拉了两台榨油机回去,三台榨油机放在新开的油坊里工作,那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林爱青是白滩坪出来的嘛,这榨油机又是满妞去拉回来的,小刘队长头一个支持林爱青的工作,满妞连气都没歇,卸完榨油机后,又去家里拉半车晒好的油菜籽来。
看着金黄的菜籽油从出油口里出来,小刘队长乐开了花,油菜籽粮店收是每公斤是一块二毛钱的价格收,但是每公斤油的价格十四块八毛六,油菜籽出油率大概是百分之二十八左右,卖油比卖籽足足要多卖八十多块钱。
就算刨除来榨油的费用,那也是卖油更划得来呀,就是能多几块钱,他们也是乐意辛苦一些的。
而且,油菜籽卖了就卖了,但榨了油后,不光多了收入,榨油剩下的菜籽饼能带回去,可以做肥料,也能做饲料,用处大着,光这一个,就能替队里省下不少饲料和肥料钱。
不同于小刘队长的喜气洋洋,林爱青看着出油称重直皱眉头,她觉得出油率太低了,得想办法提高出油率才行。
“这机器就是比手工好,你瞅瞅这油。”跟着小刘队长来的,还有别的队上的大队干部,几个干部凑在出油口那里,都激动得很。
林爱青下生产队的时候,见过那种手工木榨油,就是不知道手工榨油的出油率跟机器比怎么样,林爱青打算这两天去走访一下。
公社里有什么动作,魏延安是一定在的,榨油机到位后,他就来拍了照,公社唯一的一台相机就在他手上,开始的时候,公社还不敢把相机交给魏延安呢,怕给弄坏了。
结果魏延安不光会用,还拍得好,还能自己配齐药水自己冲洗照片。
新榨油机和社员干部们喜气洋洋的脸,魏延安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下一篇稿子要怎么写,结果镜头一转,就见林爱青拧着眉头站在油桶旁边。
“榨油机已经到位了,怎么还皱着个眉头,跟个小老太太似的,愁什么呢。”魏延安走过去,跟着林爱青一起看那油桶里的油。
林爱青眉头下意识赶紧松开,松开后立马就瞪了魏延安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在想出油率的事情,效率太低了,白白浪费了许多油。”
随手拿起一块油籽饼,林爱青捏了捏,还是有浸润感,她递给魏延安,示意他捏一下。
魏延安没接,只看了眼林爱青浸了油的手指一眼,“确实利用率不够。”
听到林爱青要下生产队去找老榨油师傅取经,魏延安点点头,对林爱青的想法表示赞同,再多就没有了。
你别看魏延安没少往生产队跑,但他心里是不是真乐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瞅见林爱青是一心一意要为社员们谋福利,提高生活水平,魏延安想了想,也给她提了个建议,“你既然想做农产品加工,目光就放宽一些,咱们这里也有生产队种冬小麦的,是不是可以做挂面,秋收的时候红薯也收得多,有些社员家里会自己刮红薯粉,你觉得红薯粉怎么样。”
“你有想法,你怎么不自己跟领导讲。”林爱青看了魏延安一眼,打趣他,“这要是办成了,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魏延安,“……”
所以说,好心这种东西,是真的没有必要有,“在其位谋其职,越界是官场大忌。”
林爱青打趣完,也正了正脸色,“我有想法,不过暂时公社还没有这个我条件,一步步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爱青每天早上先去公社一趟,然后去修理站安排一下工作,再去榨油坊转一圈,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往生产队跑。
刘栓柱默默记下林爱青的行迹,却一直没有去县城跟张红强讲,上次年后去送礼,张红强跟他说了,只要他把这件事情办好,工作的事让他不用操心,一准给办妥了。
工作刘栓柱确实想要,但是让张红强不是什么好人,他心里也清楚,之前他确实是去找张红强告过林爱青的状。
但他当时只是想张红强把林爱青的职位给撸下来,然后他能重新当回拖拉机手,现在张红强让他打听关注林爱青的行迹,谁知道张红强要做什么坏事。
这段时间,刘栓柱心里异常地煎熬,实在是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要不要去县城跑这一趟。
“你说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连个师傅都笼络不好!”油菜籽已经收了,现在队上正热火朝天地忙着春种的事儿,怕被人说嘴,刘大根都没让刘栓柱去上工。
但他自己闲在家里,就忍不住要训斥刘栓柱几句,“你趁着这两天,赶紧去县里再问问,到底是个什么说法,不能老这样拖着,东西也送了不少了。”
刘栓柱心里对家里很愧疚,为了他的事,家里先是花大价钱买了辆自行车,后来又花了很多心思去送礼,所以他爸训他,他也是低着头,由着他爸训。
刘大根看着向来让他骄傲的儿子耷头耷脑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没忍心再骂下去,皱着眉头给自己卷了些烟叶子,叭叭吸了两口,“去问问,再问这一回,不能拿了东西不办事啊。”
县城里头,张红强照旧闲在家里,现在他媳妇连给他炒下酒菜的工夫都没有了,从前有多闲,现在就有多忙。
明明以前都是捧着敬着他们夫妻俩,现在他岳家一落难,那些人就和跟他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地,可劲地糟践起人来。
但现在形势逼人,不得不低头,张红强心里不痛快也没有办法。
刘栓柱这里一来,张红强脸上就露出个阴森的笑容来,憋屈了这么久,可算有个地方可以让他发泄怒火了,“怎么样,让你打听的事都打听到了?”
这次来,刘栓柱没有带什么东西,就带了些家里的一些出产,不多。
张红强看了眼,脸上露出嫌弃的眼神,半点也不掩饰,刘栓柱看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些可都是他娘老子,一点点整理出来的,怕人嫌弃,拿的都是家里最好的。
“说呀,哑吧了?”张红强见刘栓柱一直不说话,抬脚踹了他一下。
刘栓柱咬了咬牙,“师……师傅,我那工作的事儿?”
“我说了能帮你安排就能帮你安排,你在这里废什么话。”张红强眉头一皱,脸色立马就不好看起来,“赶紧说林爱青的事儿。”
张红强还跟先前一样横,刘栓柱也确实打心底里有些怕他,犹犹豫豫之下,还是把林爱青最近在公社的作为行迹仔细跟张红强说了个遍,张红强听得很认真,听完就让刘栓柱走。
刘栓柱还想问工作的事,结果张红强脸一板,他就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畏畏缩缩地离开了张家。
林爱青还不知道张红强已经盯上了她,说实话,张红强岳父刚落马的那一阵子,林爱青还担心了一阵子,但张红强没把事情联想到她这里来,她也渐渐放下心来。
想来张红强为了岳父家里的事正焦头烂额呢,应该是顾不上管她的,也说不定早忘了她这个人。
手工榨油的出油率肯定是没有机器的高,但是也很不错,找了两个老手工榨油坊了解过后,林爱青干脆跟一个还在榨油的油坊师傅学起了榨油。
“这油菜籽啊,首先得把杂志去干净一些,榨的时候泥沙也会吸油,一定要筛干净。”老榨油坊已经改成公私合营了,老榨油师傅也不死守着自己这门手艺,林爱青要学,他就教。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手艺,就是苦力活,里头由生做熟,慢慢体会到的一些小诀窍而已,他这上了年纪,也差不多该退休回家带孙子了。
“炒的时候要注意,炉火一定要控制好,不能糊,七到八分熟的时候就要改炉火。”子孙辈的现在都不乐意干这些苦力活儿了,哪怕漏勺里漏一些,就够全家人吃油的。
老师傅也没什么保留,都跟林爱青说了。
按着老师傅教的,林爱青回去后教给了榨油机的操作员,效果是有的,出油率提高了百公之五,林爱青摸了摸油籽饼,还是有微微浸润的感觉,里头还有不少油。
“师傅,咱……咱们拆机器啊?”杨铁蛋都傻了,林爱青晚上让加班,他们还以为是干啥呢,结果是去拆油坊的榨油机。
十年前的老机器,和今天才买来的新机器外型上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出油率的话,是新机器好,但出的油质没有老机器的澄清,林爱青打算研究一下。
如果能够找到改进机器的办法,那就更好了。
刘栓柱从县里回来后,一直惶惶不安,担心张红强真要干什么坏事,心里对工作的执念反而少了不少。
因为内心实在是太不安,他这两天都没窝在家里,而是在修理站附近蹲着,注意着林爱青的动静,他这回倒不是盯林爱青的梢,而是想着万一张红强真要做什么,他能拦一拦。
至于主动去跟林爱青讲,刘栓柱心里还是怕,就没他这样儿的,背地里做了坏事,又怕去受害人面前邀功。
“栓柱子,你干嘛呢。”齐双全下工回来,开着拖拉机准备去修理站买桶柴油,结果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刘栓柱,直接把车停了下来。
先前张红强使人弄坏两台拖拉机,齐双全被刘栓柱拖累,因为这事,兄弟两人虽然有一点儿小龌龊,但毕竟是亲戚,碰上了还是说话的,何况刘栓柱也吃到了教训,被县里开除了,齐双全也就释怀了。
刘栓柱看到齐双全吓了一大跳,心里有鬼,脸上自然就显现了出来,齐双全觉得不对,再看看刘栓柱刚才盯的方面,脸色立马就严肃起来。
上次的事,齐双全还欠了林爱青一个天大的人情呢,齐双全虽然一直没说没道歉,但心里一直记着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别是又想使什么坏吧。”齐双全看着刘栓柱,皱着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栓柱子,你拖拉机手的位置被撸了,真怪不上林干事,就是真要怪,我只能怪张红强。”
本来就是,拖拉机坏了两年,刘栓柱不也两年没开过拖拉机。
为什么林爱青一去,拖拉机就能修好,归根结底还是林爱青自己有本事,刘栓柱就是要怪,也只能怪张红强,当时白滩坪可没少请张红强过去,但人愣是修不好,有什么办法。
要是张红强早把拖拉机修好,哪里还有林爱青什么事儿。
“不是我,是张……是张红强!”刘栓柱听齐双全替林爱青说话,咬了咬牙,直接把张红强给供了出来。
齐双全立马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话已经说出了口,刘栓柱也没再吱吱唔唔,把张红强许诺他,给他安排工作,只让他把林爱青的行踪调查清楚的事情给说了。
得知刘栓柱已经去县城告诉了张红强情况,齐双全都不知道说刘栓柱什么好。
林爱青除了下生产队,几乎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知青点、公社和修理站,大部分时间都是固定的,一逮一个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齐双全叹了口气,拉着刘栓柱就往修理站去,让他亲自跟林爱青讲清楚。
刘栓柱本来就是想借齐双全的嘴,让他去说,结果齐双全二话不说就扯着他走,他自然是不肯的,两人拉拉扯扯地,还提到了林爱青,从他们旁边路过的徐向阳和魏延安对视一眼,停下了单车。
“这个张红强,居然一点也不吃教训!”听完全程,徐向阳气死了,看刘栓柱的目光也十分不善。
瞅他那样子,是想在路边上就把刘栓柱给揍一顿,魏延安把徐向阳给拉住,“等去找爱青,把事情跟她说一下。”
说完,让齐双全和刘栓柱也跟上,这事还是刘栓柱来说最好,不会出现什么遗漏。
刘栓柱苦着个脸,无奈地上了齐双全的拖拉机,还有一截路呢,齐双全也不能把拖拉机丢在路边上。
“这事用不着跟爱青说,别把她给吓着了,我就能处理好。”徐向阳觉得这事就不应该让林爱青知道,现在他们知道了,直接把问题解决完了就行。
张红强的岳父倒了,张红强就是被拔了牙齿的恶犬,揍一顿就老实了。
魏延安看了他一眼,“这事谁都可以不知道,但林爱青必须知道,她要是没有一点防备,你能承担最坏的后果吗?”
“……不能。”徐向阳心里有些烦躁。
两人正说着这事呢,后头齐双全突然喊了一声,他们也没听清是什么,停下车回头一看,就看到刚刚发起拖拉机走了十来米的齐双全又熄了火,刘栓柱正一瘸一拐地往回跑。
刘栓柱跳车了。
齐双全被刘栓柱吓了个半死,好在他才启动,拖拉机开得并不快,刘栓柱跳下去后,还能瘸着腿跑,应该伤得不重。
刘栓柱跑了,齐双全还不能走,徐向阳和魏延安只听了个大概,但他听得详细,他得先去跟林爱青说清楚才行,这是最紧要的事。
跟林爱青把事情说了后,齐双全叹了口气,忍不住还是替刘栓柱说起了情,“林干事,栓柱他人不坏,他就是家里逼得太狠了,想要个工作,他这两天良心也是备受谴责,就算我不出现,他也是要来跟你说的,你别……别怪他。”
“我知道,这事谢谢你。”林爱青向齐双全道谢。
林爱青一道谢,齐双全就不好意思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后,齐双全就赶紧走了,刘栓柱瘸着腿走的,他这里还是有些担心。
“这事咱们明天再说,我这里还有事,先忙去了。”等齐双全一走,林爱青又赶紧去拆榨油机去了,她刚刚就是领着徒弟们拆机器时被喊回来的。
徐向阳和魏延安,“……”
他们也没急着走,干脆跟着林爱青去了油坊,就在油坊里等着了,等林爱青干完活再说。
林爱青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才把榨油机拆了遍,又重新组装了起来,结果一出来,就见到坐在门口的徐向阳和魏延安,“你们怎么没走?”
“我们也没什么事,等着你一块儿回去。”徐向阳忙站起来,他刚刚都等困了,这话都是迷蒙着眼睛说的,魏延安估摸着,徐向阳要是清醒状态下,决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魏延安看向林爱青,“忙完了?”
林爱青点头,改进机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不是拆一遍再装一遍就能做到的,得慢慢去试验,现在正是榨油的高峰时期,今天也是抽着晚上不用榨油才拆开研究一下,真正要做,还得等油榨完后。
剩下的事情交给杨铁蛋和何江西,由他们带着修理站新招的学徒处理,林爱青跟着魏延安和徐向阳一起往知青点赶。
林爱青自己在单车龙头上用钢筋焊接了个小架子,正好能卡着手电筒,当车灯用,三个人也没骑车,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这事。
“这事就不能像你们说的那样办。”开始徐向阳都没有开口,就听着魏延安和林爱青商量,听到他们说,要静观其变,等张红强先出手这样,徐向阳立马就按耐不住了。
真要等张红强动手了,万一林爱青出了危险怎么办?刚刚魏延安还问他能不能承担最坏的后果呢。
“张红强这人,欺软怕硬,他现在也没有靠山护着,打一顿就老实了。”徐向阳真觉得他们应该主动出击,不应该被动地等张红强主动来挑衅。
林爱青摇头,“徐向阳,你不能去打架!”
“跟这种小人,怎么能叫打架,这叫匡扶正义!”徐向阳声音默默地小了几度,魏延安冷眼看着,徐向阳一到林爱青面前人就怂了,“你们干什么都要师出有名,真的太君子了,对待小人,不能用这样的法子。”
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但现在既然已经得罪了,就不能被动挨打,得主动出击才行。
藏在暗处的毒蛇,你不能等他出来咬你一口,再说你咬了我,我要打死你,蛇你是打死了,但你也要毒发身亡了。
你得趁他还藏着的时候,就掐住他的七寸,让他不能翻身才对。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打了他,你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吗?张红强那种泼皮无赖,反咬你一口的可能性更大。”林爱青看着徐向阳,眼里满是认真。
徐向阳气道,“我晚上去套他麻布袋。”
“那你打他这一顿,有什么意义?他除了暗道几声倒霉,之后,还不是要冲我来就还冲我来?”林爱青反问徐向阳。
徐向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向阳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魏延安看着徐向阳,摇头失笑,“其实向阳说得也没错,咱们不能被动挨打,刘栓柱那里得利用起来,他既然能想出偷偷保护你的蠢办法,说明他还有良心。”
林爱青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明天抽空去找一趟刘栓柱。”
刘栓柱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看到林爱青坐在他家堂屋里,魂都快被吓飞了,他奶奶还在旁边陪着,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聊什么,他奶奶脸上都笑开了花。
见到孙子出来,刘奶奶就起了身,让他跟林爱青在堂屋里说话。
“林干事。”刘栓柱昨天被齐双全追上送回来的,腿上揉了药酒,但还是有点儿瘸,看到林爱青,心虚得不得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有点事儿。”林爱青点头。
听到林爱青说让他做内应,给张红强传消息,刘栓柱整个人都蒙了,忙摆手,“这不行,我,我不敢。”
刘栓柱是真不敢,这事要是被张红强知道了,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在县城给张红强当徒弟的时候,张红强虽然不带他,但他也没少听说张红强在县城干的那些事,有人得罪了他,他就直接带着人把别人的腿给打瘸了。
听说再早的时候,还有因为惹了张红强,而家破人亡的,家都被抄没了。
张红强在农机局虽然只是个技术员,但农机局里谁不给他几分面子,都不敢得罪他的,就连局长见了张红强都客客气气的。
“你不用怕,张红强现在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的。”林爱青把张红强岳父落马的事跟刘栓柱讲了一遍。
屋外刘大根听得脸色青白,听到张红强现在都自身难保时,刘大根再站不住了,直直冲进来,“林知青,你说的是真的!”
林爱青不懂刘大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点了点头,“大根叔,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去县城一打听就知道了。”
刘大根脸色一垮,要不是林爱青还在家里堂屋坐着,只怕要心疼得捶胸顿足,天杀的张红强,没本事安排工作,还收了他们家那么多的礼!
“也不用你做别的,只要你把我的行踪完整地告诉张红强就行,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处理,你这也不算是骗他。”刘大根沉着脸,背着手走了,林爱青才又看向刘栓柱。
刘栓柱听到这事,心里竟然莫名有些轻松,他想了想,同意下来,“我尽力,万一张红强发现了,那我也没办法。”
商量好后,林爱青就把自己最近要去,呆得比较久,人又少的地方,都告诉给了刘栓柱。
刘栓柱去了县城,把这些都跟张红强说了,好在他在张红强面前,向来都是畏缩着的,现在心虚也没有被看出来。
反而把张红强逗得十分开心,笑骂了刘栓柱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说你这胆子小得跟女人一样,以后可怎么跟着强哥混。”
刘栓柱不敢抬头,只唯唯诺诺地点头。
“你叫声爹来听听,爹以后教你把胆子练大些。”张红强也是混不吝,笑完就占起刘栓柱的便宜来,完全是拿他当傻子耍。
刘栓柱自然不喊,憋得一张脸通红,最后还是低着头走了。
哪怕林爱青告诉他,张红强蹦达不起来,也没了靠山,但刘栓柱现在心虚,再加上先前张红强积威甚重,他心里还是有些怕的,能把林爱青交给的事情办好,就不错了。
看着刘栓柱就这么走了,张红强也不生气,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起身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去了。
现在知道林爱青会经常去偏僻的生产队,他也能放心下手了,先前刘栓柱来告诉他的,都有个屁用。
公社、修理站、还有知青点,都是人多的地方,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几个地方冲林爱青下手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
你们是不是都不期待万更~
到晚上才有小可爱说在等,柒柒差点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