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 虞挽浓输好液,就没再回民宿。
年晓风回去一趟取了东西来,考虑到余震,俩人没在这里过多停留,直接打车离开了这里,去了市区。
晚上的时候,年晓风坚持不让虞挽浓独自一间房。
他的表情坚决且不容拒绝:“你受伤了,晚上想喝水或是去厕所都不方便,我就在这守着你。”
虞挽浓苦笑,她只是皮外伤而已,又不是骨折,更不是不能下床好吧。
不过到底还是依了他,冬天的晚上, 虞挽浓睡床,年晓风将沙发搬来和床靠着一起,长腿一翻, 躺上沙发。
其实……
和同睡一张床没什么区别。
虞挽浓一睁开眼, 就能看见沙发上的年晓风, 他就这么侧着身子看着她, 也不闭眼, 一动不动。
他个子高, 纵卧腿还是有一截超出了沙发的扶手,只能蜷曲着两条大长腿,姿势如同一只基围虾。
虞挽浓叹了口气:“上来睡吧。”
少年立刻漾起一个迷人的笑, 听话地从沙发挪到床上。
虞挽浓感觉身旁一沉,随即一股少年专属的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转过身,避开这股让人无法安睡的味道。
没过多久,那股淡淡的松木味道越来越近,一只手很是轻缓又极为准确地落在虞挽浓的腰间。
反正没有她的允许,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一说话反倒让他得逞,虞挽浓干脆闭眼不理会。
岂料那只手在安静了一会儿以后,稍稍的开始用力,虞挽浓就感觉到年晓风五个指头将她往他那边带,意图让她翻身。
“明天回去吗?”
她听见后颈处年晓风的轻微询问。
因为离得过近,他的鼻息打在她的耳畔,声音更像是呢喃。
虞挽浓犹豫了一会儿。
这趟出来比起度假更像是受难,因为突发地震原本愉快的心情也大打折扣,这样回去留下的记忆都是灰暗的,实在是糟糕。
既然高兴地出来,就必须高兴地回去,不然真对不起受得这个伤。
正值冬天,国内天气又这么冷,不如去个温暖的地方小住几日,就当劫后余生的散心好了。
她很快有了决定:“不回去,我们去普吉岛。”
“嗯。”听说不回去,少年的眼睛骤然一亮,重重地嗯了一声。
大概很高兴她的决定,还没等虞挽浓反应过来,耳垂上就落下了一个吻。
见她没拒绝他的吻,年晓风开心地躺平,几天来第一次有了想睡个踏实觉的心情。
>>
虞挽浓躺在大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啜着手里的冰爽椰汁,乘着凉风休息,入眼既是蔚蓝色大海,身心一阵舒爽。
“…看那儿!”
她指着一对迎面走来的金发白肤的比基尼美女,逗正在一旁剥橘子的年晓风。
年晓风不明所以地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等清楚瞥见那两个美女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时,又飞快地转过头,顿时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他满脸无奈又宠溺地瞧她。
虞挽浓最喜欢他脸上这种“就知道你耍我,但我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此时呵呵一笑,笑声如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
大概是从内心上接受了他吧,这几天她默认了年晓风每天晚上都不回自己房间,愣是在她房间里磨蹭半天不肯走,要跟他同床的举动。
得到允许的他,总是会眼神亮晶晶,笑得像得逞的小仓鼠。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想看他失望的样子了呢?
或者感觉早已萌生,只不过她一直压抑着而已。
“要不要打个赌?”虞挽浓坐起身来,“输的人去找五个外国人搭讪,嗯,必须是穿着泳装的异性!”
她的顽皮劲又发了,最近几天心情不错,总会和他即兴打赌。
有时候是石头剪刀布定输赢,有时候是成语接龙,不过因为她总是耍赖皮,年晓风就没几次能赢得过她。
“不赌。”年晓风转过头看大海,佯装不理她。
“为什么?”虞挽浓挑衅,“这么快怕输?”
“怕。”年晓风将一瓣橘子喂给她,接着靠在躺椅上,眼神淡淡地睨过来,落在她脸上。
“不去。”
为什么要搭讪异性?
那是他会做的事吗?
他是个有分寸和给女人以安全感的男人。
才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虞挽浓当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
看来少年不知不觉已经开始成熟起来,这几天来他总会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呵护到极致。
基本没让她做过什么,也没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只有这次打赌,被他傲娇地一票否决。
真是个让人安心的男人。
她心里微微一暖。
她记得自己说过,喜欢有安全感的男人,那句话被他听进了心里,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着。
试图往她的要求上靠,想变成一个能让人放心依靠的男人。
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最明显就是地震的那天,年晓风背着她去就医,二十分钟的路,只走了十五分钟。他放下她的时候,背后的汗已经将里面的衬衫都汗湿透了。
而他自从那晚后,不管她的反对,坚持要和她待在一起睡在一起,恐怕也是因为地震的事情心有余悸,担心她半夜因为焦虑恐慌,或者心理阴影醒来。
什么时候,他真的长大了?
>>
过年的那天普吉岛其实没什么热闹喜庆的气氛,可因为是跨年,两人还是决定好好地庆祝这一天。
过一会儿要去餐厅吃晚餐,虞挽浓换好裙子出来的时候,年晓风已经静静地等着她了。
“好看?”她看着他盯着自己巡视,得意地笑问。
“换一件吧。”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艳,但却抿了抿唇,又开口道。
“好看为什么要换?”
她当然读懂了他眼中的欣赏,那火热的视线毫无疑问,是一个成年男人,对一个成年女人的。
可是,是哪里不合格呢?
转过身,虞挽浓对着镜子里的光彩夺目的自己,再次检视。
这是一件连体的小礼服裙,极具设计感的拉链从腰间一直拉到胸口,饱/满的曲/线撑起起伏,傲人的阴影若隐若现,露肩的设计让整个香肩外露,性感又不失妩媚。
真真又甜又辣!
不知何时年晓风走近,对着镜子里的她,示意了一下领口的位置。
“领口太低了。”他喃喃抗议。
原来是因为这个,虞挽浓莞尔一笑,转过身:“那你帮我拉上点。”
年晓风慢慢走到她身前,拿起她胸口的拉链,手哆哆嗦嗦地替她拉满到极致,耳下渐渐一片绯红。
虞挽浓笑不自抑。
少年不管不顾,害羞又坚持:“还是换一件吧。”
难以想象,这样性.感的身姿如果展示给外面的男人,会造成怎么样的轰动效果。
那些可全是不安好心的狼!
而这份美是独属于他的。
他不允许。
什么时候开始,年晓风开始学着管束人了?
但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虞挽浓淡淡地笑起来。
“管事精。”手抚了抚他发烫的耳垂,她巧笑倩兮,“听你的吧。”
……
吃完一顿仪式性的晚餐,已经夜幕深沉,两人闲来无事,窝在酒店里看老电影,打发时间。
播的是部爱情喜剧片,看到一半的时候有些大尺度镜头出现,年晓风悄悄地看一眼虞挽浓,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靠着沙发垫睡着了。
两柄羽扇一样的睫毛轻翘,女人呼吸浅浅,面容平静,如同正在沉睡中的天使。
仅仅是这样,已经勾去他全部的心神。
不再关注电影情节,少年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抬起来,觉得不够似地,又朝她桃花瓣一样的粉唇上挪去。
唇.瓣温软如蜜。
当他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如水的秋眸,虞挽浓正悠悠然地看着他。
“想要吗?”他刚尝过滋味的双唇微张,逸出绵绵话语。
少年整个人触电般滞了半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虞挽浓勾了勾唇角,凑上身去,在他的耳畔低语:“想要我就给你。”
眸光似有火把在燃烧,到默许的年晓风完全呆住了,不过随即,他便用闪电一般的速度扑了上来,擒住她的唇/瓣。
他颤着嘴唇和她激/吻,在得到虞挽浓的回应后变得更是热烈和疯狂,差点要将她拆吃入腹。
虞挽浓捋了一把他细碎的黑发,听见少年喉头一紧的抽气声。
整个过程中,只要贴近他的胸膛,就会听到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声响。
一切平息后,年晓风在黑暗中捕捉她的眼睛,确认她的表情。
在看到虞挽浓微笑餍足的脸庞时,他才放松地躺下,抬起手一下一下,抚摸她耳边的长发。
“没事吗?”虞挽浓摸着年晓风胸/前那道两寸长的伤疤,问。
虽然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可摸起来,还是能稍稍感觉凹/凸不平。
年晓风摇摇头,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是小时候心脏手术留下的痕迹,早就不疼了。”
“嗯,那以后像这样激动也可以吗?”虞挽浓忍不住笑。
年晓风听着,一骨碌翻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眼睛里像撒了漫天星子一样,闪着熠熠的辉光。
黑暗中,他也忍不住笑了。
>>
虞挽浓开工的头一天,年晓风还未开学,跟着她去了办公室,坐在半封闭的休息间里学习看书,顺便陪她。
等她下班后,两人再去外面吃饭,一起回家。
计划的很好,可第二天再跟着她上楼,就被她拒绝了。
“像什么样子。”虞挽浓不乐意,将他推出电梯,“你回家待着。”
“保证不打扰你。”年晓风觉得自己挺乖的,她办公的时候,他只静静看自己的书而已,偶尔她休息,才会出来跟她说那么一小会儿话。
刚谈恋爱的男生总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恋人绑在一块,年晓风现在就是如此。他只想抬眸,就能见到虞挽浓。
可虞挽浓却总是忽远忽近,飘忽不定。
看着年晓风眼里藏的那点委屈,虞挽浓捏捏他的脸颊:“你在的话我工作会分心的,乖。”
语气像是哄小朋友。
可年晓风尤其吃她这一套。
“好吧,”他在她脸上迅速地亲了一下,“我晚上再接你下班。”
接着挥了好一会手,这才转身走了。
虞挽浓看着半天没闭合的电梯门,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本要夸他长大成熟了,他却更像个毛头小伙了。
>>
刚回到办公室,尚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咖啡,虞挽浓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稀客。”虞挽浓见着这位很久没有碰面的“亲人”。
——自己血缘上的妹妹柳蔓姝,似笑非笑。
终于迎来这个令人期待的交锋了。
其实和对方最后的见面,记忆中还是上一世——
那时柳蔓姝和顾启明一同出现,对她摊牌,不仅打破了她残存的幻想,也切断了她人生最后一丝希望。
而这一世,看来得完完全全反过来才行。
“虞挽浓,是你让我名下的子公司破产的?”
柳蔓姝上来就质问,脸色已经是藏不住的难看。
其实在过年前,她就已经来过一次虞氏,只可惜那时候虞挽浓出门旅游,公司其他人又说不上话,才悻悻而归。
她的身份从来就没有被虞卫国光明正大的公之于众,因此虞氏的人都不认识她,倒是张口闭口的称呼虞挽浓虞总,让她好一顿生气。
都是虞卫国的女儿,待遇却天壤之别。
她能不记恨?
原本柳蔓姝撬走顾启明,觉得已经是对虞挽浓最大的打击,她没必要再出面,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就行。
可在年前,虞卫国给她的那家小子公司不知怎么业绩就突然下滑,甚至倒亏,她和母亲柳云云本靠着分红生活,一下子被掐断经济命脉,她整个人生都不好了。
在柳云云跟她抱怨说新出的限量款包包已经不能说买就买的时候,柳蔓姝立刻去查了公司的账目,一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那间她赖以生存的小公司,竟在一个月前宣布破产了!
而她这个享受分红的人,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柳蔓姝气不打一出来,百分百肯定是虞挽浓在背后搞的鬼。
眼看着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越来越煎熬!
而虞挽浓,的确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那家公司是她给年晓风练手用的,就是不想让柳蔓姝母女一辈子吸血,才丢给他,当成靶子。
整垮一间小公司不难,唯一超出预期的,是年晓风太雷厉风行,手段杀伐果决,短短半年就吞了它。
虞挽浓面色如常,既不反驳也不争辩,只用最敷衍的态度,打发柳蔓姝。
“优胜劣汰本就是生意场上的常识,妹妹该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她一脸蔑视地瞧过来,丝毫不掩饰眼底的轻慢。
柳蔓姝觉得这声妹妹更像是羞辱,因为虞挽浓从来没正眼看过她。
当初她还小,柳云云带着她上了几次虞宅,趁机向虞卫国索要好处,每次赶上过年去,总会碰上虞挽浓,也看惯了她这种轻视。
虞卫国对柳云云这种带女儿敲诈勒索的行为一忍再忍,但也懒得跟她们母女计较,将名下的小子公司划了一个出来,终于让柳云云闭了嘴。
而虞挽浓就不同了,她脾气大,万是不能忍的,从来不会给她们母女好脸色。
那时柳云云为了好处,每次都逼着柳蔓姝叫虞挽浓姐姐,柳蔓姝碍于压力叫了,虞挽浓却不肯应,只是脸色更冷。
柳蔓姝对虞挽浓的恨,就是这样来的。
而后每一年,都在逐渐加深累积……
凭什么虞挽浓有的,她柳蔓姝不能拥有?
身份,地位,财富,甚至男人,全都被虞挽浓一把攥在手里!
可她也是虞家的亲生骨肉啊!
缠上顾启明,就是对虞挽浓的报复,她心里终于痛快了一回,也觉得扳回一局。
可光有爱情没有面包是万万不可的,且不说她和母亲柳云云都靠这家小公司养着,单说顾启明和顾家,知道了她现在断了粮草,会怎么看她?
“果然是你!”柳蔓姝咬着牙一脸的愤恨,“你凭什么?如果启明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虞挽浓的眸子陡然变冷。
柳蔓姝没来由地一滞,知道自己惹恼了虞挽浓,因为她此时的脸上,涌起了可怕的阴沉。
虽然知道地下情不该由她来捅破,可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
虞挽浓这么欺负她,她就不能还手?
虞挽浓眼里的鄙视更甚,她收敛笑容,一字一句:“你挖我的墙角,我只是给了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很公平。至于顾启明,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帮你撑腰?”
“至少他爱我,一定会帮我出头!”
柳蔓姝言辞凿凿,顾启明当然是她最后的底气。
“…是吗?”
虞挽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尾音上扬:“要不要现在来确认一下,顾启明对你,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情比金坚?”
“哼,谁怕谁!”柳蔓姝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被恋爱冲昏头的女人,果然不见棺材不落泪。
虞挽浓面无表情打开手机,播出一个号码,按下免提。
嘟——嘟—
还没响足两声,嘟声就被切断。
顾启明急切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挽浓,你终于肯回我电话了!”
柳蔓姝的脸唰地一下变白。
她不会听不出来,顾启明声音里的那份殷切。
这让她……很不是滋味。
“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没收到任何回复,顾启明却毫不在意,独自喋喋不休。
而虞挽浓什么都没做,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不出十五分钟,顾启明已然来到虞挽浓的办公室。
“挽浓,婚纱已经送到玫瑰园了,我们的婚礼最快下周就可以——”
顾启明来的时候步履匆忙,甚至刚推开门,就急迫地跟虞挽浓诉说着婚礼的事宜。
在看见角落里的柳蔓姝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虞挽浓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两个人,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的奇异心情。
这一世三人的相遇,比上辈子还要戏剧化得多。
“我看不用我介绍了,反正你们俩很熟。今天叫你来,不过是做个简单的决定。选我,下周举行婚礼,你虞家女婿的身份照旧。”
虞挽浓姿态肆意,环着手臂靠在桌前,“选她,我只能祝你自求多福了。”
“挽浓,你误会了,我跟她没关系!”
顾启明几乎是在虞挽浓话音刚落的瞬间,便抢过话头。
目光再也没朝柳蔓姝那里瞟过一眼。
“哪有什么选择题,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唯一的爱人!”
听着顾启明表忠心的话,柳蔓姝瞬间面色死灰。
这是平时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顾启明吗?
现在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就当着她的面,说自己唯一爱的人是虞挽浓?
“可是她说,你爱的是她……”虞挽浓努努嘴,语调轻慢,指了指呆滞的柳蔓姝。
“该不是你在骗我吧?”
顾启明恨不得跪下发誓:“不要听外人瞎说挽浓,你还不相信我吗?就算有不要脸的女人纠/缠,我的心也始终只在你身上。”
“……噢,你都听到了?”
虞挽浓慢慢踱步到柳蔓姝身边,冲她巧笑嫣然,“启明都亲口说了,是你不、要、脸,缠着他。”
她特意咬重不要脸两个字。
……
被最爱的男人亲自打脸,甚至是当着情敌的面打脸……
柳蔓姝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从虞挽浓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
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像具没有生命的浮尸一般,飘荡出了虞氏。
身后有双手猛地一拉,拽住柳蔓姝。
她啊的一声尖叫,被拖到虞氏大楼背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