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然夜深，惨淡的月光，薄凉的洒落在空旷的地面上，冷非墨衣袂带风，就站在殿外等候。

守着如此多的宝物，可显然他的兴致缺缺。

柳云裳迈出门槛时，他一顿，回过身来。

“可有喜欢的。”他问。

柳云裳微微点头。

“那便好。”他看了一眼殿内还在挑选的孙家兄妹，视线又落在柳云裳身上，“柳伯父的身子可痊愈了？”

“无大碍。”柳云裳踩着月光，下了玉石台阶，“我们走走。”

她极难主动发出什么邀请，这倒是与他说的第一次。

冷非墨顿了顿，随着她一并走了下来。

洛灯在月色里摇曳，地面残叶卷花，似是懈怠的洛人，忘记了打扫。

这样满地堆积，几片凄凉。

柳云裳步子缓慢，声音淡淡：“第二武槽从何处得来？”

冷非墨的天赋并不差，生来白珠，只是掺杂了一些杂质，可后来却被她将杂质淬炼干净，若不是这之后，事情太多，大约他如今的实力，并不比天才营的雷俊和赵水儿差，大约便是石岭也无法将他击败。

天意弄人，冷非墨的前半生，注定坎坷。

没有丝毫意外的，冷非墨开口：“被关在幽牢之底时，无意间所得。”那是一条很有些年纪的毒水蛇，在他品尽了人间极痛后，却也给了他极大收获。

柳云裳顿了顿，随手拿出大蕴残卷复本，这是她在木隐老头小竹屋里看到的残卷，自己凭着记忆抄录下来的残本，便是她也未参悟透，但却好处极多。

她手里的残本当然不及原本，但对于冷非墨来说，里面记录了她的感悟，应也有诸多帮助和好处。

冷非墨看了一眼，却未伸手：“云裳，你已帮了我许多，我不能事事靠你。”

从落魄殿下，到病入膏肓，从生死存亡到君临天下，从无间地狱到涅盘重生。

所有的改变，都因她而起。

他身为男子，却让一个女孩子支撑起乾坤。

他对她，有太多复杂的感情，岁月消磨，却铭刻入骨。

柳云裳淡淡道：“再有几日，我便会离开出柳，我爹的安危，便交给你了。”

冷非墨身子猛地一颤，蓦地抬起眼睛看向她。

他失败的不是失去皇位生命，而是她向他传达的那些信任。

信任易碎，一旦破掉，便无法修补。

可是什么，让她再次将信任拾起，重新托付给他？

“你能强大，我很高兴。”柳云裳目光平静的将残卷放到他手里，目光看向孙家兄妹，“他们来了。”

冷非墨缓缓的将残卷握紧，良久开口：“好。”

＊

三日后，沈家交出市肆份额，携家带口滚出凤鸾城。

柳云裳随手将份额交给孙汤，要他们每月上缴所有份额利润的三成来照料柳江。

柳家人下落不明，柳江一人自然无法支撑家中经济运转，市肆的三成利润，大约足够他随意挥霍。

柳云裳又将半身怪人留在了父亲身边。

半身怪人虽是灵魂体，可却有堪比武王的战斗力，自然，柳云裳答应为他寻找他丢失的身体。

小兽变异，实力强悍，更能召唤魔兽。

细数父亲身边这些保护伞，柳云裳还是微有些不放心，可将父亲带在身边，恐怕只会更危险。

思虑许久，柳云裳自己所习阵法交给柳江，让他潜心钻研，一旦遇到危险，可随意刻画穿空阵逃离。

一切布置完毕，柳云裳这才收拾行囊，准备踏上征程。

她委实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随意收捡了衣物，又制作了几张假面，这才起身。

孙家众人皆在，一见她出来，立时迎了过来。

“云裳，你这一走，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孙玲玲有些伤感。

“是啊，云裳，你独自在外，万万要小心啊。”孙汤也忍不住开口。

柳云裳眸光不似平时那般冷漠，看着孙汤道：“我爹恐怕多有叨扰，还望孙伯伯莫要厌烦。”

她不是个惯于客套的人，这句看起来十分客套的话，她却说的无比真诚。

孙汤连忙摆手：“云裳，可万万莫要这般说，你在外尽管放心，我们定会将柳家主照料仔细。”

柳云裳微微点头，视线这才落在柳江身上，眸光柔和了些：“爹，便不要送了，我留了心灵玉在您身边，外面谣言，您不必轻信。”

柳江忍住泪意，微笑道：“孩子，此一去，莫要挂念家中，爹也等着你安然归来。”

“嗯。”柳云裳轻轻答允，随手拍了拍紧跟不舍的小兽，身形一掠，已然消失。

再出现，已是凤鸾城城楼上。

冷非墨正站在城楼之巅，极目远眺。

“我便送你到此了。”冷非墨轻声开口，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即便送她再远，他又岂能陪她仗步天涯？

柳云裳看着远空柳卷柳舒，良久淡淡道：“小兽可驭万兽，有的时候，人不如畜。”

冷非墨看向她，僵硬刀刻般的脸上，有些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意：“望你平安归来。”

柳云裳微一颔首，身形消失。

看着空旷的城楼，冷非墨僵硬在站在原地，冷风卷起衣袂，可他人，却不知站了多久。

＊

并未再行虚空道，柳云裳随手将家中禁阵画出，而后一步踏了进去。

这禁阵虽刻画繁琐，可有星卦在，对柳云裳而言，却也不算极难之事。

身形在禁阵中消失，周围白光闪烁，柳云裳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吸扯着，向前冲去。

这穿空阵与普通的穿空阵十分的不同，且比较其他穿空阵，时间也大幅的增加。

突然，周围剧烈的颤了一下，柳云裳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身子一沉，猛地便坠了下去。

白炽灯般的强光，使人的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柳云裳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周围传来高亢的欢呼声，柳云裳感觉自己的身子，深陷在一张网里。

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隐约间，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腥气。

眼睛渐渐的适应了光明，柳云裳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周围。

远处是碧绿的湖面，林木葱茏，在炽盛的阳光下，峥嵘生长。

近处是一个高高竖起的支架，在支架上，扯着一张网，网下是一口巨大的翻腾着沸水的大锅，锅的周围，一群长相奇特的人类正围着巨大的锅，载歌载舞的高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