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 舒昕都不知道有外婆这种生物的存在。
她试探性地问道, “爸, 妈的身世该不会和你一样曲折离奇吧?”
那……也太狗血了。
舒展呈余光瞅着舒昕小心翼翼猜测的模样, 不由得忍俊不禁,连带着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别胡说八道。”
罗淑仪的身世清清白白。
可舒昕着实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继续问道, “爸,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听妈妈说起过外婆呢?正月初二向来都是回娘家的日子,我也没见过妈妈去哪儿啊。”
不仅如此,上辈子, 就算她父丧母亡, 也没见到这外婆出现过。
舒展呈眼里划过一抹愧疚之色。
罗淑仪与家里的关系闹成这样,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叹了口气, 干脆讲了明白, “当年, 我对你妈一见钟情, 便穷追不舍。”当然, 各种死缠烂打不要脸的招数不适合说出来给女儿听,“久而久之,你妈对我也动了心。”
但是, 罗淑仪的家庭,不是他一个穷小子能高攀的上的。
岳父是老教授,岳母也是老师。
罗淑仪也被分配好了工作。
虽然不是富贵显赫, 但也算是花团锦簇。
对于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岳父岳母是极力反对的,甚至还采取了许多极端的行为。
可罗淑仪骨子里也是个倔性子,既然认定了舒展呈,那就不会因为外在的因素而动摇本心,无论爸妈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平静地接受。
到最后,岳父岳母放了狠话,如果罗淑仪依旧冥顽不灵,那就把她撵出家门,自生自灭得了。
罗淑仪被爸妈一系列的行为伤了心,她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找了一个喜欢的男人而已,家里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逼迫她。
一气之下,她干脆收拾行李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
并且隔天就和舒展呈去领了结婚证。
岳父岳母勃然大怒,立刻放话说没有这个女儿。
舒展呈缓缓地讲述着,越是回忆,他越觉得罗淑仪好,“事情就是这样。”
其实,他娶罗淑仪时,也背负了不少的压力,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觉得他配不上罗淑仪,他们觉得,就算现在勉力在一起了,将来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而分开。
毕竟,罗淑仪过的什么日子,而他们家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一眼就能看清楚,所以,何必勉强?
舒昕心里迅速地分析了一番,她笃定道,“不可能,中间一定还发生了无法转圜的矛盾,否则绝对不会闹成这样。”
母女哪有隔夜仇,就算一开始,外婆是真的生气,可时间久了,气总会消。
更别提,这些年,舒展呈用尽心思地对罗淑仪好,而且日子也逐渐过的红火,只要罗淑仪服个软,又能继续走动。
所以,舒昕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舒展呈没想到女儿有这么敏锐的直觉,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肯定了舒昕的猜测,“那年,我的工地刚有起色,拿了一大笔的资金。我问你妈有什么心愿,你妈妈说,想出去玩,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干脆直接带她出了国,在国外玩了半个多月。”
那会儿的通讯哪有如今发达,一出国,家人哪里能联系的到。
“没想到,你外公因为意外走了。你妈和我就错过了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能亲眼看着他下葬,你外婆哪怕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但心里仍是过不去,本来有些消融的关系一下子又将至了冰点。这么多年,都没有破冰的机会。起初,你妈还会上门,但每次都会被各种难听的话赶出来,但十多年过去了,你妈也死了心,只会挑逢年过年的时候,去给你舅舅送点礼品。”
其实也就是借着他的手给岳母罢了,“所以,这就是你从来没有听过你外婆的原因。”
舒昕听完后,颇有些唏嘘。
“那……怎么就不行了?”
舒展呈缓缓地把车开入小区,停在车位上,同时道,“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还得到了医院再看。你现在车里等着,我上去接你妈。”
也不等舒昕回答,他就熄了火,打开车门离开。
他到家时,罗淑仪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舒展呈一下子就心疼了。
他连忙凑到罗淑仪的身旁,小声地安慰道,“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妈的身体向来硬朗,能撑得过去。”停顿了片刻,他似是保证道,“以后,不管岳母怎么撵我们俩,咱们也就厚着脸皮呆着,不叫你再后悔了,好不好?”
罗淑仪泪眼婆娑地看着舒展呈,喑哑道,“好。”
她真的,没有找错男人。
虽然忤逆了父母一辈子,可舒展呈对她真的没话说。
擦了擦眼泪,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罗淑仪就跟着舒展呈下了楼。
很快,车子便一路向中心医院驶去。
车刚停稳,罗淑仪便一路狂奔去了急救室。
虽然妈的确说过许多不好听的话,可她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对不起自己。
哪怕当年把她扫地出门,分配的工作依然给了她。
气喘吁吁地环视了四周,罗淑仪惊愕地发现,竟然只有嫂子蔡欣卉一人在,她忙不迭地开口问,“大嫂,我大哥呢?”
妈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大哥通知她来的。
蔡欣卉眼眶一红,眼泪如断线的珍珠。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舒展呈与舒昕同样匆匆赶到。
罗淑仪见大嫂这副模样,心内顿时咯噔一下。
妈平时的身体向来硬朗,每年都会体检,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可突然被送进了急救室,哥哥不在,嫂子抹泪,怎么看情况都不对劲,她拽住蔡欣卉的手,“大嫂,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咱们是一家人,说出来才好解决啊。”
她简直要被急死了。
舒展呈连忙安抚罗淑仪,同时顺着罗淑仪的话继续说下去,“是啊大嫂,我们这一头雾水什么也整不明白。”
蔡欣卉本一个人呆在急救室前,心慌的不行。
眼下见小姑子一家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她一边哭一边说,“妈本来就有高血压,情绪一激动,突然就脑溢血了,医生说要是再晚来那么一会儿,人就没了。”
说到最后,她简直泣不成声。
舒昕神情有些凝重。
当初钱菁阿姨的爸爸,同样是因为脑溢血而死亡。
足以证明脑溢血有多么的可怕。
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外婆出了事,妈妈的情绪又会如何的崩溃。
舒昕见爸妈情绪都有些起伏不定,她连忙一针见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外婆究竟是怎么被气倒的?”
任何事情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都有个理由。
蔡欣卉停止了哭泣,她的脸上浮出了怒容,“都是因为那群挨千刀的,想要强拆咱们家的房。咱家又没有人签过拆迁文件,怎么会允许他们拆?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他们说的话难听又粗鲁,婆婆受不住,人就倒了。”
她咬着牙,愤恨道,“他们还以为我婆婆是装的,说各种风凉话,甚至还想踹她一脚,直到救护车来了,他们才意识到不对,这才收敛了一些。”
她不知道自家究竟做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样的事。
舒展呈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蹙眉问道,“强拆?什么强拆?”
蔡欣卉干脆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讲了清楚,“是老家的房子,那里似乎要建一个生态园,所以势必要把所有的住户全部清空,把房子拆了。虽然有人挨家挨户的上门来让大家签拆迁合同,但是,这赔偿实在是太坑人。家里人数多的,他们就按照面积赔付,家里占地面积小的,他们就按照人头赔付。最重要的是,不管选哪个方式,赔付的金额实在是太少了。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罗淑仪不可置信,“难道就没有人闹起来?”
蔡欣卉更要牙切齿了,“怎么没有?但那开发商背后有人,不管谁去告,都了无音讯。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心灰意冷,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陆陆续续的签了拆迁合同。到如今,也只有两三户还没签了。”
“今天,他们准备强拆,可是我婆婆就用身体挡在房子面前,一时间他们不敢乱来,所以就各种污言秽语。”这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其实婆婆不知道的事,学校的领导早就找过我和你大哥谈话,让我们知情识趣,不要顶着干。更是给我们放了一段时间的长假,让我们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工作,我和你大哥每天就假装出门,随便找个咖啡馆,待够时间了再回家。”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不同意,他们两口子的工作,都得丢。
这段时间过得着实心力交瘁。
罗淑仪惊呆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嚣张跋扈的开发商吗?!
“那大哥呢?”
蔡欣卉垂下头,“他还在房子那里,没有具体商谈好,总不能让人家把房子强拆了。”
如果公公还在,没准还能想想办法,走走关系,争取得到更好的处理方式。
可如今,婆婆已经退休,她和家里那口子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而已,哪里能奈何得了对方?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毕竟工作被人家捏着,他们除了屈服,还是屈服。
舒展呈脸色气得铁青。
虽然与岳父岳母家多有龃龉,可他竟然娶了罗淑仪,自然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嫂,你和淑仪在这里等着妈出来,我先去家里看看,别让大哥吃了亏。”
蔡欣卉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那群开发商蛮不讲理,她真的担心老公与对方发生了冲突,从而遭遇不幸,现在舒展呈能过去看着些,他自然放心,“谢谢,那你快去吧。”
罗淑仪知道事情形势严峻,她咬了咬牙,对着舒展呈小声叮嘱,“你小心些。”
舒昕见状,她连忙道,“爸,我和你一起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群罔顾法纪,罔顾人伦的开发商,究竟是多么的嚣张?
舒展呈本不想昕昕掺和这些糟心事,但想了昕昕的本事,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道别后,他带着舒昕就迅速地往外赶。
舒昕在车里坐定后,便立刻给言修齐打了电话。
自己手底下管辖的百姓都被如此欺凌了,作为市长难道不应该出面处理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先给你们分享一下昨晚去跳广场舞的经历哈,因为楼底下是个商场,所以跳广场舞的地方有点骚气,所以那些和我差不多年纪的……都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我,然后我没抵抗得住,灰溜溜的上楼了……
强拆这个,是真实的故事,我婶婶是老师,因为不肯拆房,所以学校就找她谈话,让她带薪休假,不管去哪说都没有人管,最后还是屈服在了开发商的淫/威之下,唉,很亏很亏的把房子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