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怨灵陡然沉默了一下。

就在刚刚, 她幻想了无数种与这两个人见面的情况，想了几十种应对策略, 每一句话都做了精密的思考和准备，就等着这两个人类自己接招，

哪里想到……

……这两个人类竟然这么随便？？

怨灵着实有些懵逼,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开口，一字一顿道：“耍花招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

“我不吃这一套。”

怨灵化为此处的每一分空气，密密麻麻地围绕在这两个人类周围, 仔仔细细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错过一点，

洛三千歪了歪头，然后眉心慢慢地皱了起来, 怨灵在心里冷笑，嘴上说得再好听、再怎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不是为了除掉她？

他们这群人类……都一样！

怨气在心头凝聚, 仿佛什么风暴一般在震荡，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受了怨灵的影响，阴气森森, 甚至带了几分冷意, 柯良缘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的肩膀，觉得自己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这里就不应该有他的位置！

柯良缘无限哀怨地想道, 这里本应该是那些大佬们的豪华尊位，本来就不应该有他的位置，干什么要把他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狐妖强硬地塞到这里来？他真的很无助啊qaq！

两位大佬，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能不能透露一下啊？他只是个可怜幼小的小狐妖，无助得很！

洛三千的眉心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抬头看向莫子恒，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中的阴冷寒气一般，认认真真地询问道：“你觉得夏威夷水果系列的披萨怎么样？”

“……”莫子恒沉默了一瞬间，脸上似乎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他缓缓道，“……这种口味，要是做好吃了，似乎有些难。”

“但是只有这里面没有青椒和葱姜蒜啊，”洛三千忧郁地叹了口气，眉心皱的更紧，眼眸里也带出几分哀愁，“剩下的口味不是有青椒就是有洋葱，好不容易没有青椒洋葱了吧，还要放个葱段，简直是逼死人啊！”

“而且我也不吃榴莲，榴莲味披萨可以pass了，”洛三千掰起手指，认认真真地给莫子恒数道，“我不喜欢红豆等等豆子口味的披萨，这个也可以pass了，像什么蓝莓果莓草莓披萨香蕉披萨等等，似乎比水果披萨还要艰难一些……”

洛三千的眼眸之中更带了几分哀怨，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难过道：“……我想吃披萨……”

“要不然我们自己去店里做？”莫子恒沉默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建议道，“我们楼下那家店跟我们很熟了，应该愿意让我们自己来，想吃什么就放什么，不想吃就不放，大不了做小一点，这样实在不好吃也可以不浪费！”

洛三千的眼眸一亮，“这个主意不错！”

莫子恒微微扭过头，耳根有一点点红，被面前这个小姑娘夸奖的感觉，似乎是相当的不错呢。

“那我们一会儿去那边吃披萨当夜宵？话说你的同事这个点是不是还没有下班呢？要不要一起来吃夜宵？”洛三千兴致勃勃地建议道，“喂，小狐狸，你喜欢吃什么披萨？让我心里有个谱。”

柯良缘眼眸一亮，“什么披萨都可以！肉多来点！不要葱段青椒洋葱等等东西！我们狐狸是肉食动物，要吃肉！！”

“肉肉肉肉——！”

“说到肉，突然想吃烤肉了……”洛三千遗憾地摇头，“你们楼下有没有烤肉的地方啊？烤肉和披萨可以兼得哟~”

“有，”莫子恒眼睛都不带眨的，柯良缘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他们楼下不就这么一家披萨店顽强地屹立着吗？几乎都快成他们这边小食堂了，除了披萨还有什么别的吃的？他怎么不知道啊？

“不仅有烤肉，火锅都有，海鲜更是不缺，”莫子恒慢条斯理地说道，“就是小吃小炒，都可以满足，那个大厨手艺不错。”

柯良缘：？？？？

部长说的楼下是他记忆中那个楼下吗？？？

他们特殊部那里明明只有一个披萨店！连外卖都不送的地方！那披萨店之所以存活是因为老板是个极阴体质特别招东西，只有在他们特殊部楼下才有安全感，要不然这种没几个人的破地方哪有什么披萨店可以存活啊？披萨店赚不来几个钱还要倒贴装修费的说！

“那可真是太棒了，”洛三千笑眯眯地说道，“这个点了，外面又冷，最适合吃点夜宵暖暖身子了，一大群人一起涮火锅更热闹，一起来吧。”

莫子恒还没有说话呢，怨灵已经咬牙切齿地制止了洛三千，“——够了！！”

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怨灵心里怒气冲冲，周围的风都喧嚣了不止一星半点，她一个怨灵摆在这群人面前，他们忽视她不说，竟然还兴致勃勃地研究夜宵吃什么？？exm？！

他们把她怨灵当什么？大白菜吗？！

可气死怨灵了！！

她本来以为那女人眉心紧皱的样子是被她拆穿了阴谋，结果那个女人只是在发愁披萨不吃青椒洋葱和葱段该怎么办，当着她这么一个怨灵的面，不担心怨灵反而去操心自己吃什么，华国玄学界要都是这样的玄学师，华国迟早要完！

迟早要完！！！

洛三千茫然地抬起眼睛，因为找不到怨灵的具体方位，她左右看了看，无辜道：“……你也想吃？”

怨灵：“……”

“这个当然是没有问题了，反正多你一张嘴不算多，”洛三千认认真真地说道，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问道，“只是……你能吃吗？”

怨灵：“……”

洛三千满怀友爱地问道：“你能消化的了吗？”

怨灵：“……”

“要不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想吃，干脆选出几个代表来替你，如果你不怕寂寞的话，我们请这些姑娘们一起去吃都可以，”洛三千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人多热闹。”

怨灵：“……”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女人实力深不可测，她不敢贸贸然行动，要不然她早就冲上去把这个玄学师暴揍一顿了！

她不仅感受不到这个女人身上的灵力，更看不穿这个女人的修为，这个女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完全没有任何玄学灵力的迹象，但是怨灵比谁都清楚，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个玄学师，而且还是一个实力强悍的玄学师！

……这个女人，拥有着一双可以看穿过去的双眼，又怎么可能不是玄学师？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女人的修为极深，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了，所以才没有人能够看穿她的修为。

如果洛三千知道怨灵心里的想法的话，一定会哭笑不得。

怨灵看不出她的修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未曾修炼的那种，是她洛三千这个灵魂强悍，所以可以使用不属于这个身体的力量，作为一个穿越过太多世界、见证过太多神奇力量的任务者，灵魂强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且洛三千还去过很多可以淬炼灵魂的世界，也经历过许许多多惨烈的折磨而没有失去本心，她拥有着让人企及的强大灵魂，所以可以使用不属于这个身体的力量，当然，这股力量不可能使用太多，能使用千分之一就已经很不错了，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所以怨灵没有办法看穿她的修为，实属于正常。

而看穿过去，就更是扯淡了，有句话叫这世界上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但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但是洛三千本人对这句话并不认同，人类对于幸福的定义本来就是模糊的，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幸福的人也可能各有各的幸福，因为本身对于幸福的定义就不一样，有人认为老公疼爱是幸福、有人认为儿孙满堂是幸福、有人认为单身一辈子是幸福，有人认为无儿无女丁克一族是幸福，而不幸的人，也有可能是相似的。

譬如出现在这个巷子里的那些姑娘。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完全无路可走，又怎么会走上这样的一条路？那又有什么能将你逼得完全无路可走，只能悄无声息地躲在阴沟里，像一只阴沟老鼠那样生活呢？

这不就很好猜了吗？就那么几种可能，现场那么多人，随便抓出几条比较典型的事例开口，就有好几个人能对上，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怜的怨灵脱离人类世界已经太久了，完全不知道现在的人类有多么“狡猾奸诈”，尤其是怨灵面前的这个人，更是将“狡猾奸诈”四个字演绎的炉火纯青，可怜的怨灵用着“常理”去推断面前的洛三千，结果被洛三千直接给带到沟里去了，还是几十米深的大长沟！

真的是可怜可叹，可怜可叹啊。

怨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洛三千犹豫道：“……如果你实在想要去尝试一下披萨……”

洛三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怨灵强硬地打断了，“……去你的披萨！”

“闭上你的嘴！”

洛三千颇为无辜地看向莫子恒，然后耸了耸肩膀，模样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莫子恒心里颇有几分难受，目光都沉了几分，让屋子里的温度都稍稍有些变化，怨灵感受着来自于莫子恒的那股子压迫感，只感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现在的人类都这么讨厌了吗？

……仗武欺人算什么英雄？！

“你既然可以看出大家的过去，那么你可以看出我的过去吗？”怨灵在半空中在一起凝聚，化成一个身穿白衣、通体半透明的姑娘，此时她脸色惨白，双唇如血，一双眼睛邪气万分，就那么看着洛三千。

洛三千沉思良久，这怨灵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古代的装扮，而她修炼到现在这种修为，必然也过去不少年月，而古代的故事……可以让怨灵这般怨气满身、几百年不散的过去，会是什么呢？

洛三千细细地看着那个怨灵，将她身上的穿着打扮等等细节都一一看在眼里，这怨灵身上的衣物装扮无一不精致秀气，古色古香，即使看不出材质，也知道品质必定不烦，

洛三千定定地看了那怨灵良久，突然一笑，轻声道：“我看不透。”

那怨灵似乎是愣住了，略有几分惊愕地看着洛三千，洛三千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并不想要让我看透，我又何必去贸贸然触碰你的禁.忌呢？”

那怨灵一愣，竟是仰头大笑，她看着洛三千，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又如何得知，我不想让你看透呢？”

“可是我主动问你的。”

“是这样没有错，”洛三千认认真真地回答道，“但是你满脸都写着，我要是敢说什么，你就剁了我。”

怨灵：“……”

胡说八道！！

她才不会将这种情绪写在脸上呢！

她八百年前就不这么做了！！！

“那你那么认认真真地打量我，是为什么？”怨灵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洛三千轻描淡写地开口，目光之中满是诚恳地看着怨灵，“只不过看你那么紧张又不想要让人察觉的模样，可是比刚刚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充满生气，这不是逗你开心吗？”

洛三千灿烂一笑，耀若生辉。

怨灵：“……”

怨灵简直想要一巴掌拍死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这女人看起来深不可测，旁边还有一个男的护着，她已经下手了！

怨灵恶狠狠地磨牙，目光阴郁地凝视着洛三千，洛三千对着她笑了一下，软软道：“别生气嘛，有话好好说。”

怨灵眯起眼睛，呵呵冷笑，“说你个大头鬼。”

洛三千闻言一震，格外精神地说道：“你愿意和我说说鬼啊？那实在是太好了！我洗耳恭听！”

怨灵：“……”

怨灵深刻地觉得，这个女人至今没有叫人拍死，定然是因为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但是想要拍死这女人的人一定可以从人界拍到鬼界去！

“好啦好啦，别生气别生气，”洛三千软下语气，“你想要观察我们，也观察挺久的了，怎么，满意吗？”

那怨灵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动作非常不明显，但是洛三千却实实在在地看在眼里，洛三千向前一步，含笑道：“……怎么，到底打不打算，将那些小姑娘托付给我们呢？”

“你的时间好像……并不多了。”

洛三千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怨灵的目光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但是洛三千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含笑道：“能够坚持那么久，不被怨气吞噬神智，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真的非常了不起。”

洛三千认认真真地说道，眉宇间带着几分赞叹和敬佩，“这么多年了，你竟然可以一直抵抗下来，真的非常非常得了不起。”

洛三千重复了两遍，似乎在强调着什么，那怨灵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冷一笑，“那也不过就这样了。”

眼前这个人类玄学师说得对，她就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她没有时间了，一旦她的理智被怨气吞噬，那些依赖着她的姑娘们也会变成她的养料，她并不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收留她们、保护她们，并不是打算在未来吞掉她们的，她不过就是看到了许许多多曾经像她一样的姑娘，她想要拉一把，仿佛这样就可以拉住当初的自己一般，

但是她毕竟是一个怨灵，她不是人，她不可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她们，也不可能将这些保护那么久的姑娘送上绝路，

她必须……必须为她们找一个好归宿。

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情发愁。

她不过是一个怨灵，借由这个法阵保持理智，现在已经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气，又上哪里去寻找能够代替她保护这些姑娘的人呢？

这些姑娘都受过很严重的创伤，她们需要人细心呵护与照料，这种连她们的家人、她们的父母都给不了她们的东西，又有谁能够给她们呢？

这其中那么多姑娘，不正是因为她们的父母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不就是因为她们的父母才人不人鬼不鬼的吗？人类这么无情又很辣的生物，连自己十月怀胎艰难生下的女儿都可以这么对待，她又上哪里去找一个可以照顾她们一生的人呢？

而今天这个女人和那个小狐妖出现的时候，其实怨灵并没有将她们放在心上，只不过想要按以往的处理方式，直接剁了他们，免得后患无穷，

但是这一次……那个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怨灵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将这些姑娘送到合适的人手中，但是这个人实在是太难找了，所以洛三千那些话，让怨灵眼前一亮，心中动了念想，这也是之后怨灵可以容忍洛三千胡闹的原因。

但是……

……自己带回来小心照料保护的孩子，又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地交托给别人？一两句话定生死？怎么可能！

她还需要更多的观察，刚刚那场辩论不过是让这个女人取得了一定的资格，但是更多的考察，还在后面呢，

但是却让这个女人看穿了，

那后面的考察，还有什么意义呢？

怨灵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她淡淡道：“人类这种生物，最是奸诈、狡猾、自私、残忍，我不信任你们。”

“我不信任人类。”

“打扰一下，”洛三千轻咳了一声，认认真真地问道，“那您生前，难道不是人类吗？”

怨灵：“……”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怨灵简直想扑上去掐死这个女人，这个女人难道生下来就是壳她的吗？！

“所以我死的那么惨。”怨灵阴测测地说道，并且死死地凝视着洛三千，示意如果洛三千再说一句话，她就扑上去咬死她！

洛三千眨了眨眼睛，乖乖巧巧地闭嘴了，怨灵满意地点了点头，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登时，她有些无力，

……这个女玄学师就是生来克她的吧？！

沉默在蔓延。

洛三千看了看周围，然后真诚地询问道：“所以您考虑好了吗？”

怨灵：“……”

“你就没有被人打死吗？”怨灵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像你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是被人类群体排斥、厌恶、欺负、殴打的存在吗？”

洛三千眨了眨眼睛，满是茫然道：“啊……？”

“或许……”洛三千慢吞吞道，“我足够厉害吧……”

“我本来就是最大的极品了，人人避我怕我，哪里有可能殴打我？”

“排斥我倒是真的，但是那又怎么样？”

“不仅不痛不痒的，看她们一副一点也不想搭理我却不得不搭理我，明明恨我恨得要死还要讨好我的模样，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很爽的哟！”

洛三千兴致勃勃地向怨灵安利道：“……只要你比她们强，嘴比她们毒，身手比她们矫健，能力比她们卓越，最好地位再比她们高，你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将她们气死的！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啊，比如说教你毒舌一百八十招，比如……”

“那你觉得，如果在一个嫡庶分明的年代，正室原配被活活逼死，是因为什么呢？”怨灵突然打断了洛三千，问道。

洛三千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问道：“原配娘家怎么样？”

“不错。”怨灵淡淡道。

“那就是太傻，或者太好，”洛三千认认真真地说道。

“可是人人都骂她是毒妇妒妇。”

“咦，真巧，”洛三千天真无害地笑了起来，“这些词难道不是用来骂我的吗？”

怨灵：“……”

“既然如此，你可愿替我走一次？”

“没问题！”

刹那间，烟云密布，阴云翻滚，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洛三千就不是“洛三千”了，

她是颜昭阳，大齐王朝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莫子恒：……妈的你为什么不把我送进去？！！！

莫子恒：艹！老婆在外面是别人的老婆，现在还没离婚，老婆在那里是别人的皇后，我呢？我呢？！我呢？！！！

莫子恒：我要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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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佬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爱泥萌，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