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多三面环山,西侧的缺口也被一座城墙似的要塞堵上。
蜿蜒的城墙将两道山脉的尽头连接起来,两端各有一座监视塔,这座要塞称为“黑门”。
黑门两侧的山中挖有不计其数的隧道和洞穴,洞穴和要塞中都有重兵把守。
而今晚,那些兵力倾巢而出。
只有用半兽人的语言正确说出口令才能通过黑门,但将领奥鲁格怀疑逃跑的迈雅另有办法。
他留下一半人严守黑门,如果逃犯尚未出魔多,这些人正好守株待兔,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兵力追出黑门去。
魔多的铁蹄久未踏上中土大陆,奥鲁格有点兴奋。不过他也不敢让大部队走出太远,只能在周边搜索,同时派出几只小队,迅速而隐蔽地“远征”。
先前在山坡上休息的那些黑色魔兽,此时纷纷拍打翅膀,在魔多上空盘旋搜寻。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星光,这些魔兽却能在黑暗中视物。
然而还是没谁发现逃犯的影子。
从黑塔楼中追出来的黄眼睛兽人对奥鲁格的布置嗤之以鼻。
他见识过希尔凡的本事,断定迈雅已经逃出魔多,于是从奥鲁格留下的守卫中抽调走更多就夺门而出,生怕让自己记恨的同僚抢走头功。
就连天上飞的魔兽他都唤走好几只,正好便宜了躲在其中一个监视塔上的两个人。
奥鲁格没想到,逃犯竟然没有立刻远走高飞;黄眼睛也没想到,绑匪和人质有意在魔多与外界的交界处逗留。
“他们要换岗了。”德拉科扒在门边,小心地探查着,一边压低声音提醒教父。
西弗勒斯点点头,把之前那两个守卫弄醒,又念了两遍修改过的夺魂咒。
环境和规则不同,他在霍格沃茨学到的很多咒语,在这里都无法直接使用。
不过他已经活了很久,怎么绕开或者欺骗那些规则,他已经差不多摸清楚。
他按照阿尔达的语言规则修改了咒语,虽然效力严重减弱,但绝大多数保留了原来的功能。
他很少在这个世界的土著面前显露本领,但是能把他琢磨出的一部分教给教子,西弗勒斯已经很高兴。
而现在,他也许还能教给他的儿子。
巫师想起囚室中,那孩子情急之下的那一句“dad”,觉得温暖而酸楚。
两个被控制的半兽人出去交接,换两个新的进来。
里面窝藏的巫师毫不迟疑,又送上两个夺魂咒。
甘道夫功成身退,已经从地下穿过灰烬山脉逃走,这和他们商定的一样。
按计划,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在灰烬山另一侧的巨石碰头。
两个半兽人守卫一被控制住,西弗勒斯就让他们昏沉睡去。
他身边的少年躲在阴影中,专注地看着远处的火山。他胸口的圆环始终没有动静。
西弗勒斯瞥见他紧攥着的鳞片,目光略微黯了黯,移开视线问道:“他为什么留下这个?”
“鳞片可以召唤他,”德拉科瞥见教父紧拧的眉毛,赶忙补充道,“他没有随便交付过,不会任人驱使。”
小少爷说完就开始心虚,毕竟他过去经常滥用这份礼物。
因为克拉伦斯的印记,西弗勒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巫师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在恰当的时候发动,也能帮助他脱离险境?”
德拉科点点头。
“这倒不错,但愿没什么差池。”西弗勒斯又问,“你知道什么时候恰当?”
少年迟疑了一秒,委婉说道:“我们之间有一些联系,我能感应到他……我告诉过您。”
西弗勒斯注意到他的紧张,于是“哦”了一声,没再发问。
这两个小家伙选择了彼此,恐怕给那边的家长们出了很大难题。他的教子又执意求婚,大概没少受刁难。
但是,小德拉科其实不必担心他会反对。
他曾经放弃自己那边的“存在”。
从他把记忆让给斯内普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有资格。
人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任。
西弗勒斯对此毫无怨言,但也不是谁都像他这么理智。
“放我出去!”桎梏中的魂片气急败坏,“我可以放弃那个容器,另外找一个……不,我可以不要容器,就这么飘着总行了吧!”
“这跟容器没关系,baby,你做了很不好的事,逃到哪里都不可能一笔勾销。”方块之外的神祗很有耐心,“当然,你那块石头我也是要征用的。”
“我为此成了孤魂野鬼,还不得不忍受你们给我起的破外号,这还不够屈辱吗?这还不够?”魂片气得涨大了魂体,像气体一样将整个立方体充满,看起来像个愤怒的方块,“你们给那个冒牌货第二次机会,凭什么我就没有!?”
“汤姆?”黑发青年像小时候那样歪了歪脑袋,“他确实得到了第二次机会,但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付出代价?”
“我……”狡猾又凶残的家伙此时无计可施,他变回原本的样子,恼火地声明,“好了,我忏悔!我忏悔行了吧!”
希尔凡不为所动。
魂片目瞪口呆:“我都已经忏悔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尝试一下‘爱’什么的——这样你都不放过我?邓布利多就是这么教你的!?”
“忏悔?”希尔简直要笑了,“你忏悔我就必须宽恕你?”
“你的忏悔很值钱吗,能让死人复活,还是能把我送回家?”
魂片无言以对,他琢磨着还能怎么给自己辩护,狱守却神色一变,中止了对话。
在那个苍白半兽人的带领下,他已经来到黑塔顶层。
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是黑暗魔君的居所。
里面响起索伦的声音:“维拉……我正好要找你呢。”
房间深处的暗影屏退下属,苍白皮肤的半兽人恭敬地告退。
门口只剩下黑发的维拉。希尔防备地盯着未知的黑暗,直到周围倏地点燃灯火。
房间里亮堂起来,却不见先前那一团黑影。
站在空旷的厅室中央的,是一个披着白袍的俊美男人。
他有着飘逸的银发,眸中满含星辰,虽然身躯略微透明,只是一道轮廓不全的影子,却将美演绎得淋漓尽致。
希尔忍不住赞叹,却也更加警惕。
邪恶就算捏造一千副美善的外表,也不会改变华服下丑陋的本质。
索伦的幻术教会他不从表象识人,他面前这个美丽的影子,正是黑暗魔君本尊。
“这不是幻象,我也无意戏弄你。”索伦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淡淡地解释,“这是我曾经的化身。”
“追随魔苟斯之前,我曾是维拉奥力的迈雅。”索伦“走”近了一点,微笑着打量维拉的反应,“哦,我忘记了,既然你不是阿尔达的维拉,当然也不认识奥力。”
被识破来历的人不由心沉。
他的反应被索伦看在眼里,后者却只是莞尔一笑:“我之前还疑惑是哪一位维拉大驾光临,如果不是那头恶龙意外提醒,我还没想到,你竟然来自其他世界……”
“不过不用担心,维拉,你的力量依然不可或缺。”
他说着撇下维拉,自己出现在房间的另一头,回头向他招手:“你来看。”
希尔凡杵在原地不动。
“息怒,维拉,你已经焚毁了魔多二十四分之一的兵力,那还不足以平息你的怒火吗?”索伦叹息着,却又像揶揄,“奥鲁格今天是注定带不回你的‘德拉科’了。”
“你要他的脑袋,我便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门口的人这才慢慢走到他身边,每走一步都暗自心惊。
他那点可怜的心计都被人看在眼里,像被猫按住尾巴的老鼠一样肆意愚弄……
青年闭了闭眼睛,勉强压下怒火,面容又恢复沉静。
索伦却没再敲打他。
银发的美人挥了挥衣袖,他身前的一整面墙便消失。
远处的火山出现在他们眼前。
猩红的岩浆在坑中翻腾,不祥的火光被浓烟遮蔽,只有处在这样的高度,才能一睹真容。
也只有站在这样的距离,才能真正感受到索伦的实力。
希尔从来没能摸清自己的深浅,判断某人的能耐,都是和他的老师们对比,此时也不例外。
索伦不是凡人能够匹敌的存在,单打独斗的话希尔自己也没底。
这样的实力比较他这些天做过无数次,这一次却并非没有必要。
他发现了一点新的东西——
黑暗魔君的力量似乎和那座火山关联密切,而他本人(魂)身上,却感受不到多少黑暗的特质。
处于灯光下时,容易忽略阴影中的事物,处于黑暗中,却很难错漏周围的半点光源。
希尔凡有些惊讶,他发现索伦的轮廓带着一圈极其微弱的光。
即便被黑暗笼罩,他的本质中依然有光……这意味什么?
“这意味着,我的本质从未改变。”银发白袍的魂体侧头瞥了他一眼,并不避讳自己的秘密,“我跟随奥力时,其他人称我为索伦,如今他们依然这么称呼我。”
“即使追随魔苟斯,我依然是我,他们却容不下。”
希尔挑了挑眉。
他并不了解这个世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关心真假对错或者苦衷隐情。
他保持沉默,索伦也安静下来,他注视着远处的火山,仿佛那些岩浆之中有他的信仰。
魔苟斯就是他的信仰。
希尔没有耐心陪他耗下去,黑发的维拉不耐烦地问道:“刚才你说你要找我,难道就是找我讨论你的本质?”
“你之前急着要造一副身体,现在又不着急了?”
“何必着急呢,现在离午夜还有一会,那个时候我们再开始工作。”索伦从他身边走开,回到房间中央,“下午与你分别之后,我派人去了一趟伊鲁伯,从史矛革那里取得了一些材料——”
带着硫磺味的烟飘进室内。
希尔忍不住看了看脚下,塔底的山石看不清轮廓,浓重的黑暗让他头晕。
他移开视线,又缓了缓,稳下心神的同时,被西北方一个若隐若现的红色光点吸引了注意。
他刚才下意识默念了吊坠上的定位咒,那颗红色的星指向同伴的位置。
“——那可不太容易,那头愚蠢的龙大约也记恨上我了。”
魔王还在絮絮说着。
维拉彻底镇定下来。
“那不要紧,我也在它的黑名单上。”希尔盯着远处的那个红点,慢慢摒弃杂念,打定主意贯彻自己的计划——
他要为索伦打造一副身体,但是材料必须用他口袋里这颗宝石。
“你下午说了那么多的材料,结果是从史矛革那里抢?”他说着转过身,向厅室中间的魔王走去,“那我恐怕你是白跑了一趟,因为恶龙宝库中最有价值的那颗——”
他精心准备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索伦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莹白润泽,晶石之中蕴藏异彩,和矮人的宝石一模一样,希尔这一次却不会再弄错……
“斯科皮”。
这是他家少爷宝贝得不行,甚至起了名字的那颗种子,里面还有小少爷的一个愿望。
小家伙嘴上说丢了也没事,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遗憾呢。
希尔早就打算好,偷也要把这东西偷回来,没想到会被人截胡。
斯科皮他是一定要拿回来的,但是他决不能让索伦察觉他对这块石头的重视——
这种关头,他决不能有把柄落在敌人手里。
维拉看见东西便住了口,就算他竭力掩饰,也还是引起了索伦的注意。
狡猾的次神其实没那么平易近人,最伪善的时候也没那么多话,前面的那么多铺垫,都只是为了让这个头脑简单,却出离强大的维拉放松警惕而已。
原本,制造身体的材料他也相中宝石。
当世几颗宝钻都各有归属,和精灵或者矮人守卫森严的金库相比,史矛革的宝藏不要太好抢。
恶龙原本就处处矮他一头,天性贪婪智慧又不够。他随意许它几处宝库,它就谄媚地奉上了最贵重多珍藏。
只是恶龙愚蠢分不清真伪,索伦却一眼就发现这颗“阿肯宝石”有蹊跷——
这是那个维拉制造的赝品。
黑暗魔君想起前几天在艾辛格,巨龙对“魔苟斯”的指控,猜测真正的阿肯宝石落在维拉手里。
现在看这人反应,他猜的没错。
这个名叫希尔凡的维拉看到这个赝品,似乎也很意外。
这一手应该不是他的布置。
明确了这一点,索伦心里有了底。
已经准备借用维拉的力量,如果材料也使用他的造物,那么穿上这件“衣服”之后,他堂堂黑暗魔君就要受到这个维拉制定的规则掣肘。
他给自己打造衣服只是为了隐藏身份,更深地蛰伏,并不想凭白添个主子。
真正的阿肯宝石显然就藏在维拉的口袋里(青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如果他识相,愿意自己交出来,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他不肯,那么黑暗魔君就只好拿那块赝品将就一下,然后杀了维拉——
就算无法毁灭意志,只销毁“衣服”,魔君也能少受很多限制。
反正这个外来的维拉总归是不能留的。
阿尔达的黑暗之源,只能有魔苟斯一个。
“维拉,我替你把失落的宝石找回来了,”索伦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神色——自从维拉开始防备他的幻术,他就只有通过这些原始的方法推测他的心思,“作为报酬,你是不是应该……把口袋里的东西让给我?”
魔王看见黑发青年迟疑了一下,然后不太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形状不一的瓶子。
索伦也愣了一下。
黑暗魔君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遭到戏耍。
维拉又掏出一把银制的硬币,一串古怪的小钥匙,一卷白布条,一套奇怪的刀具,一副明显缩小过的组装坩埚,一套干净的试管,几包鼓鼓囊囊的干草……
他掏了半天,也没掏出索伦想要的东西。
黑暗魔君忍无可忍,只好主动把话挑明:“维拉,何必跟我装傻呢?我只想要你从史矛革那里拿走的东西,那块山之心宝石。”
希尔凡这才“不情愿”地把另一口袋里的石头交给他,末了还假惺惺地指着他掏出来的那一堆器具:“这些你也拿去吧。”
他又指一指盒子里的斯科皮:“那一块也送你。”
索伦忍了忍,到底没指着维拉的鼻子,告诉他“本王才不要你这些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