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俊决议要走出自己的一步,并且是这样的不堪。这既是他无奈之下的一个选择,也是他自己最终认识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但是总不能因此而失却做人的根本,遁入那人生的歧路。
违法犯罪,在逸俊的人生地图上不曾有过,现在也绝对不能有!纵是穷死,难死,也不能选择那样的自甘堕落!
犯罪是什么样的概念啊!为人所不齿啊!呸——沈建刚,你个舅子!他掂起几个食品袋来,竟想将它们甩进一侧的垃圾堆里去!然后再从自己的嗓子眼儿里抠出来自己今天晚上吃的那些东东!
沈建刚啊沈建刚,你把我逸俊打醒了,你不是用你的拳头,你用的是糖衣炮弹酒水炮弹!亏得你的糖衣炮弹了,我终于清楚我逸俊在你眼里的情形多么龌龊云不堪了,你把我看成了一堆狗屎!奶奶滴!
对,我是狗屎,但是我不会是你认为的那样的狗屎,我自己自认为是狗屎,但是我这个狗屎要逆袭!我倒要看看,我这个狗屎与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到底谁最终能走到头!
我这个狗屎自己膈应自己,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觉得我是狗屎,我不让别人再膈应,我玩儿消失总行了吧!
我要躲进一个一般人去不到也不想去的地方——不是无边的沙漠,也不是大洋深处,跟股市南极洲,而是你们所有的头面人物不会轻易走到的地方,更不愿意走到的地方,但是又是早晚都必须要去的地方——无论你是多么富贵的大款大腕,无论你能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但是终究要去那里。对!我逸俊在那里等着你——在地狱抑或天堂的入口处等着你!
既已拿定了主意,他的脚步很快。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逸俊心里禁不住敲起了小鼓。芹芹是不是在家还很难说。看今天下午那生气的架势,兴许芹芹再也不会回家里来了。
他想,也许芹芹一时发泄过后,在他娘家与小琪琪吃过晚饭一起回家来睡觉了,明天一早就再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逸俊更希望芹芹与孩子此时在家里睡觉。他最怕芹芹一去不回。那样他就要像前两次那样低声下气地去岳母家里接芹芹。
最近芹芹的确是已经有两次赌气不回家了。
第一次,逸俊去道歉了一番,丈母娘和岳父倒是没说什么很难听的话语,芹芹就跟着逸俊回家来了。
第二次就不同了。这才刚刚过去几天的时间。
那一天一进门,丈母娘就开始了一番对逸俊训斥和挖苦,说什么穷不怕穷,可是总不能天天朝芹芹发脾气啊,不但穷,还有坏脾气,今后这日子可咋过哦?
听丈母娘的那话语里的意思,这一切都成了逸俊的错了。逸俊心里清楚,丈母娘嘴里说的是不怕自己穷,其实还不就是因为自己穷么!
倘若自己不是如此的穷困潦倒,那芹芹还与他逸俊怄气么!丈母娘还挖苦他么!说到底还是因为穷啊。假若自己是大款,芹芹还敢如此放肆地对自己么,还敢动辄就回娘家去么!丈母娘也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出言不逊啊!
那可能就反过来了。
逸俊显得很无奈,为了孩子,为了维持住这个家,逸俊低三下四地好说歹说,承认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并且发誓,保证今后不再跟芹芹怄气,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说了一箩筐,丈母娘才勉强允许芹芹跟着逸俊回家来。但是恫言下不为例。
因此,逸俊很怕芹芹再一次回娘家不归。
可是,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逸俊回到自己的小院的栅门前时,但见院子里屋子里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一点儿光亮,逸俊清楚,芹芹是没有回来。
这一次,弄不好芹芹是真的打算要与自己分手了。严酷的现实摆在逸俊的眼前,让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他开了栅门,直接朝着屋里走去,开了门走进屋去,感觉空荡荡的。他打开灯,屋里空荡荡地,他终于确认芹芹没有回家来。
他随手将食品袋放在桌子上,心里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
他望着这些食品袋发呆——这些袋里分别装着鲍鱼、海参、扇贝、熏鸽、牛肉腱子等高级菜肴,沈建刚连动都没动,就连他自己也是从其中掏出一点点儿来吃了些——他主要是吃了牛排。这些菜肴都是要让老婆芹芹和女儿小琪琪享受的。但是屋里却空无一人。并且芹芹很可能是一去不回了。
他将这些食品袋挨着检查了一遍,一股股香气扑面而来。突然他猛地一怔,将牙一咬,拣出那几个普通的菜肴来放进自己的冰箱,将海参鲍鱼熏鸽和牛腱子肉等几样好菜肴掂起来,拉灭电灯,随手关住屋门,就朝着院子外面的自行车旁边走来——
他将那几个菜肴挂在自行车把上,而后推起自行车就朝着门外走。出了门支住自行车,把栅门锁住,跨上自行车,就朝丈母娘家里骑去——
逸俊要去丈母娘家接妻子和孩子。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奚落,逸俊也要硬着头皮面对。他没有别的办法。到了眼下这情形,任何再熬着、靠着都不是办法。
他想他不能等到明天,那样就会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要趁着事情还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和挽回的程度,他想即刻就把芹芹和孩子接回来。正好他刚才已经想好了一个说辞面对芹芹。
同时他想,手里的这些高级食品菜肴,肯定也会起到一定作用的。丈母娘家其实也就是小商小贩,别说平时不曾下过高级饭店吃海参鲍鱼了,就是过年也吃不起海参鲍鱼。
因此他在朝岳母家走去的时候,心里突然就有了些底气。
虽然这是第三次去丈母娘家里接老婆孩子了,但是比之前两次,逸俊反倒觉得还有点儿沉得住气。不仅仅是因为手里的这些高级菜肴,更因为他想好了一个好的说辞——他要对芹芹说,自己在城西郊外的企业里找到了一份管理的差事和工作。因为他明天是要去城西郊外的火化场应聘,这就顺理成章地让他谎说去城西郊外的企业应聘有了可信度。
他还要说明天就去那里看看情况,如此让芹芹会觉得逸俊还是有希望的一个人,那样就等于是给芹芹吃了一个定心丸了。
于是逸俊骑着自行车的样子,显得有些小小的信心。
岳母的杂货市场在前街的中间地带。距离逸俊的旧货小院也就三里多远,他之所以骑着自行车去,就是想把芹芹和小琪琪一起用自行车驮回家来。
因此很快就到了岳母家的那个堆满了各类杂货的大院子。
岳母做这个生意十多年了,虽然不能说是发财,但是生意还是比较红火。老两口一天到晚地忙个不停。芹芹在家里是老大,芹芹的一个弟弟在省城读师范大学,一个妹妹尚在职业中专读书。
店铺里就只剩下老两口忙活。因此。芹芹就能经常住在娘家的商铺里了。
因为岳母的生意的确很忙,芹芹在娘家帮忙也就顺理成章,总比雇别人强多了。因此芹芹真的不怕与逸俊离婚。
岳母和岳父都认为,假如芹芹与逸俊离了婚,反而让芹芹更解脱出来。那样就可以一门儿心思地扑在店铺里忙活了。而眼下的芹芹,除了照顾孩子,还得时时处处为逸俊挂心。更别说还得替逸俊还那一屁股的外债。
这情形逸俊也是清楚的。因此他真的怕失去芹芹。但是往往越怕失去的东西,却越是难以留得住。
因此,逸俊不得不想出了一个计策来,暂时骗过芹芹以及岳母岳父再说。
岳父表面上不像岳母那样不顾鼻子不顾脸地数落逸俊,但是逸俊清楚,越是不叫唤的猫,才是真有计谋的那只猫。其实关键的人物还是岳父当家。
想到这里,逸俊心里,反而多多少少地有点儿踏实。因为岳父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嘴馋。岳父为了买好吃的,经常与岳母犯口角。岳父尤其是爱吃海鲜。每当岳父嘴馋,嚷嚷着要吃海鲜的时候,芹芹就偷给岳父买点儿海蛤喇放上辣椒炒炒。
就这样也难逃岳母的那一张利嘴的奚落:“老不死的,谁叫你没福摊上了一个要饭的女婿哦,你若是摊上一个大款的女婿,那还不是天天海参鲍鱼地伺候着你哦!”
奚落一个馋嘴的老头,作为老伴是难免的。但是芹芹的母亲却经常当着芹芹的面,毫不隐晦毫不避违地说这样的话。还不是故意促使芹芹早一天与逸俊离婚哦。
对这些情况,逸俊心知肚明。他只埋怨自己无能。他只怪自己不能挣到钱来让家人和家人的亲戚沾上光。其实,老人想吃得好一点儿,这也本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么。但是逸俊居然做不到。
逸俊的穷酸现实境况既不能很好地孝敬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能孝敬岳父岳母,更不能让妻子芹芹和女儿过上幸福宽裕舒适的日子。他不敢再想。
现在的关键是,必须先将眼前的这场事实上的婚姻危机化解掉再说了。眼前的窘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别的奢求一点儿都不现实。
眼下,逸俊觉得有这几袋高级菜肴,兴许能顺利地接走芹芹和女儿小琪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