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杞梓与杞鸿才相距不过百米, 他灵力充足，不过是一瞬之间就可到杞鸿才面前。

可他不疾不徐，缓步向那边走去，运动鞋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清脆, 伴随着小肥啾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小奶音, 偶尔杞梓回上一句，它便兴高采烈地说更多话, 若是不见人影, 只以为是一对林间漫步的兄弟，惬意又美好。

可躲在树后的杞鸿才却已经浑身发抖，刚刚那样诡异惊悚的场景，面对章天师那样厉害的人物，杞梓却能面不改色地将他置于死地，甚至将那一看就不祥诡谲的黑雾抓在手里, 仿若抓着一团再普通不过的空气, 不能伤害他分毫。

刚刚他看得清楚, 杞梓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黑色的长剑，那剑光锋利无比, 根本不需靠近，一剑划开空气, 就能将几米之外的章天师劈得皮开肉绽, 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本事！

而且，当时他明明阳丰坡那样高的悬崖上被推了下去，不但毫发无伤, 还带回了这样一身本事，人也像是换了个似的，再也没了之前的沉默迟钝，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那只能喷火会说话的绿鸟……

——说不定，他根本不是原来的杞梓，而是变成了杞梓的妖怪！

杞鸿才后背紧贴着树干，牙齿发出碰撞的磨牙声，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要清晰，过度惊惧之下，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只要那不是杞梓，就有商量的余地。

杞鸿才强行压下心底的慌乱，思考起来：既然那妖怪扮成了他死去侄子的模样，一定就是另有所图，不管是图财产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有目的就有商量，那他也能捡回一条命。

这么想着，杞鸿才又将“妖怪扮成的杞梓”的目的在心底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了章天师答应帮他时提的要求，他眼睛一亮，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测，也有了几分底气。

所以，等到杞梓走近，看到的就是面带谄笑和恭敬，极力压抑着惧怕却又似乎因为知道了什么秘密，而在眼底压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杞鸿才。

杞梓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杞鸿才。

杞鸿才背抵着在粗粝的树皮站起，一身泥污也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尽力笑着叫道：“长安啊。”

“你……还记不记得大伯？”杞鸿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大伯小时候总是带着你堂哥去看你，上次你去爬山，还是你大堂哥带你去的，你记不记得？当时泥石流出事，你哥和我都急坏了，你现在平安回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杞梓眸光微闪，难道杞鸿才以为他是傻子，觉得他忘了之前被杞昆峰骗着上山掉下悬崖的事情了。

见杞梓不说话，杞鸿才心里反而多了几分安定，对心里的猜测也笃定了几分，如果是原来的杞梓，知道他对他家里做的那些事情，说不定早就向刚刚对那章天师一样，一剑就把他戳成筛子了，现在还这么冷静的看着他，显然就是另有所图。

这时候，杞鸿才完全忘记了最初杞梓对章天师说的，不仅仅要杞鸿才的命，还要章天师偿命这句话了。

他心里笃定几分，语气也没了之前那么恐惧，却还是十分小心翼翼：“你是不是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要不你和大伯回去，大伯告诉你？或者……其实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也尽力帮你找来？”

杞鸿才诡异的态度让杞梓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小肥啾站在他的肩上，脑袋歪来歪去也很是想不通。

它问：“大坏蛋，你认识他吗？”

杞鸿才听到青鸾说话，身子几不可查地抖了抖，贴着树干更紧了。

想到之前这只巴掌大不到的小.鸟嘴一张就能吐出一团火，他也不敢更往深了试探杞梓了，如果杞梓是杞鸿博那大儿子，他肯定逃不过一死，如果不是，他现在把话说明白了才有活路。

杞鸿才琢磨了一个应该不会冒犯妖怪的称呼，道：“大仙，您应该不是我侄子吧？他一个傻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已经摔死了，您扮成他的样子是不是想要找到章天师说的那东西，如果您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帮您找到！”

杞梓倏地抬眸，看到杞鸿才惨白的脸色，毫不客气地放出了金丹修士才能放出的威压，压得杞鸿才腿一软跪倒在地，只觉得泰山压顶般的压力从头顶灌来，仿佛要将他压得稀碎。

他想要说些话讨饶或者与杞梓交易，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后牙根能够哆嗦着发出牙齿磕碰的颤声。

“章天师想要的东西？”

杞梓脸色冰冷愤怒，带着凛然杀意，然而额头已经贴在地上的杞鸿才却看不见，他感觉压在身上的压力小了些，也不敢抬起头来，只哆哆嗦嗦地道：“对对，虽然我现在不知道在哪，但是我保证……”

他话一落，连疼痛都没有察觉，就见自己左手小指整齐断裂，裂口干净齐整，一小节指头就与手指分离了，鲜血好不可以的涌出来，杞梓手里捏着的黑雾向下探去，显然对下方的新鲜血肉十分感兴趣。

杞鸿才刚要惊叫痛呼，就见一点黑雾飘摇在他的脸边，带着森森寒意与丝丝血气，骇得他直接将惊叫压在了喉咙里，只是跪着的甚至抖如筛糠。

他极力想让杞梓相信他的价值：“我一定能给您找到，大仙您相信我到……杞鸿才家里的东西放在哪里我了如指掌，比您顶着杞梓的模样找都方便。”

“哦？”杞梓语气好奇，眼里却满是冷意：“杞鸿博家里的东西都放哪了？你又怎么帮我找？”

之前他没有立刻解决章天师，而是躲闪着等他将所有可以攻击的手段用完，除了是想借章天师看看现世所谓的天师道士亦或是修者们的水平之外，也是想知道他与杞鸿才的交易到底是什么，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然而，就在他逼得章天师手段使尽之前，肩上的青鸾突然冒了出来，虽说打破了他的计划，却也是为了救他，他自然也不能见死不救。

好在杞鸿才还在，而且他的话证明了一点，章天师不是要杞家的钱财，而是另有所谋。

手指头刚断开时没有感觉，十指连心，这时候剧烈的疼痛刺得杞鸿才脸色青白，可他现在以为杞梓是哪个大妖怪，什么也不敢抱怨，只答道：“我那侄子东西，杞鸿博和向秋一向是妥善收藏着的，他出生时那颗珠子绝对也不会丢，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模样，可只要您给我时间，我绝对帮您拿到手！”

杞梓瞳仁微缩，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压着语气尽量用与之前无二的声音道：“他要那珠子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杞鸿才想到刚刚说不知道的结果，立刻又补充道：“我那侄子出生的时候手里面紧紧握着一颗珠子，当时那医院除了弟弟弟媳，就只有我和当时给我弟媳接生的医生知道这件事情，早几年那医生就死了，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只有我见过那颗珠子了，您相信我，我一定会给您找出来！”

杞梓淡淡道：“你确定，除了你没人知道了？”

“我可以肯定！”杞鸿才连忙点头道：“只有我知道那……”

他话说到一半，想说出的东西却定在脑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就像是有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强行让他咽下他要说的话。

杞鸿才还来不及惊怕，就听杞梓清朗的声音响起：“你儿子上次害我不成，我活着回来了，你怕我高发他，为了帮他扫尾，就叫上了章天师和章阶一起，把我约到了这个树林里想要害我，可是没想到半途被我跑了，你们害怕东窗事发起了争执，一不留神就打了起来，争斗途中被章天师割断了小拇指，你掐死了章阶还用随身带的水果刀刺伤了章天师，杀了两个人之后你太过惧怕，所以准备去自首。”

“你你……说什么？”

杞鸿才惊得抬起头，看到阳光洒在杞梓干净且少年气的面庞上，他对他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只是眼底藏着无尽寒意。

他眼眸弯弯，道：“大伯，公司这段时间劳您照顾，就放心交给我爸，好好在牢里面度过余生吧。”

杞鸿才惊骇欲绝，叫道：“你是杞梓！你是真的杞梓！你怎么可能没死！”

青鸾歪着脑袋：“这个人类真奇怪，他难道以为你们修者这么容易死的吗？”

杞梓微微弯腰，对杞鸿才笑道：“大伯，我也会好好照顾堂哥，您放心。”

杞鸿才被他这番话吓得脸色青白黑乱翻着变化，或许是知道了杞梓是人类之后就少了惧怕，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跳起来就想要掐杞梓的脖子，面色狰狞的似乎想与他同归于尽。

杞梓轻松避开，拎着他的领子往章阶和章天师的尸体处一丢，他下落途中手里突然多了把水果刀，直直插.进了章天师心脏。

带着些温度的血液就在手底下流淌，杞鸿才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左手的断指和手里分不清谁的血液。

杞梓瞥他一眼，在章天师身上丢了个障眼法掩盖了剑伤，然后指尖一点，一团光就飞入杞鸿才眉心，等到他回去，即便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所有真相，也只能对外人说出他说过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