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嫣然！你就等着后悔吧！他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又为他做了什么？你只会伤害他而已！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他这个大笨蛋！”白鹭从人群里站出来，指着纪嫣然便是一阵控诉，说着说着，便开始流泪。

一看这阵仗，纪嫣然岂能不明白傅凛这是出事儿了。

她没空搭理白鹭，而是飞快下令，“惊蛰，速速带齐人马，赶紧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惊蛰不敢耽搁，同朱雀一起，带着众人飞速散开。

纪嫣然这才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他们生活了将近一个月的小院，眼前不禁开始浮现起两人的点点滴滴，眼角泛着酸涩，“傅凛，你这个蠢货！”

……

夜，凉风习习。

上京西郊外的一出悬崖，悬崖上长出了一棵粗壮的大树。

傅凛就这样抱着小铃铛坐在大树的枝丫上，目光眺望着遥远的天际，那里，月光渐渐消失，太阳会慢慢升起，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时间，他选择和女儿一起度过。

“爹爹，这里好美啊。”

“嗯，爹爹小时候练功的时候经常会到这里来。”

“爹爹武功很厉害吗？”

许是想起了什么快乐的时光，傅凛语调轻缓起来，“爹爹都是被师父逼的，若是学不会轻功，就会从这里掉下悬崖，若是学不会剑法，就会被宫里的坏人害死，所以爹爹从小就很刻苦努力的学习如何让自己成为一个不被人伤害的人。”

小铃铛窝在他怀里，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那现在是不是没人能伤害爹爹了？”

傅凛叹了一声，“有。”

小铃铛扬起小脑袋，“是谁？谁这么厉害？”

傅凛轻笑，“你娘亲。”

小铃铛瘪了瘪小嘴，“娘亲才不会伤害爹爹呢。”

傅凛不置一词，现在的阿嫣应该已经想起一切了吧，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痛了，那只蛊虫发了疯的在他身体里钻来钻去，只怕过不了这个夜晚，他就会真正离开人世。

“小铃铛，爹爹走了，你会想爹爹吗？”

小铃铛慌忙抱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儿？你不陪我们吗？”

傅凛握住小丫头的手，“以后，赵无极会照顾好你们。”

小铃铛急切的嘟起小嘴，“不要！你不要走！”

傅凛安抚的摸了摸小丫头的头，“今晚就在这里陪爹爹，一会儿宿叔叔会来接你。”

小铃铛不解其意的望着傅凛的眼睛，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又要抛弃她了。

傅凛却没有再继续说话，他抱着他的女儿，坐在树枝上，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老实说，他的人生没有真正无忧无虑的时候，从母妃死后，到寄养在燕后膝下，他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艰难。

后来，他羽翼丰满了，终于可以与燕氏作对，将整个燕氏连根拔起，他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原以为他可以就这么到老的，可偏偏遇到了纪嫣然。

她令他学会爱，又让他懂得恨，更让他知道求而不得的痛。

可不管怎么说，如果能重来，他还是会选择遇到她，并且在更早的时间里爱上她，对她好。

“阿嫣，来生再见吧。”wavv

晨光从地平线上升起，他扬手点了小铃铛的睡穴，然后痛苦至极的捂着心口，嘴角慢慢渗出血丝。

……

小铃铛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双大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天上飞来飞去。

可惜迎头撞上一只大鸟，她便从那双大手里摔回了地面。

巨大的疼痛感袭来，痛得她睁开了双眼，“啊！好大的鸟！”

“小铃铛，你醒醒！”

小铃铛闭上眼又挣开，看见自家娘亲担忧的脸，呐呐的喊了一声，“娘亲。”

纪嫣然红着眼将小丫头搂进怀里，带着哭腔一遍一遍喊着小铃铛的名字，“小铃铛，小铃铛，小铃铛……”

小铃铛慌乱无措的睁着水雾弥漫的眸子，怔怔的靠在娘亲怀里，“娘亲，我这是在哪儿？爹爹呢？爹爹不是跟我在一起吗？”

纪嫣然脸上的表情一滞，定定的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儿，“你见过他？他在哪儿？”

小铃铛皱着小眉头，软糯道，“我和爹爹坐在悬崖上的一棵树上，好大一棵树，像一只大大的翅膀一样，后来，后来我就睡着了……娘亲，爹爹说他要走了，他去哪儿啦？他又要抛弃我们了吗？”

纪嫣然心口钝钝的难受起来，眼眶涨得酸涩不已，想起白鹭后来对她说的那些话，泪水很快盈满了眼睛，“他没有，你好好待在宿叔叔家里，娘亲去把你爹爹找回来。”

说完，便起身往外匆匆而去。

小铃铛纠结的眨了眨眼，既然能找回爹爹，娘亲怎么哭了啊……

宿林川站在门外，见纪嫣然走出来，冷声道，“我马上派人去那道断崖寻人，你也留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精神紧绷着，是个人都会累。

纪嫣然紧了紧眼眸，咬着牙道，“不，我要亲自去，老子要亲自见到他的尸体。”

宿林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将军府。

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在那道傅凛小时候练功时常去的断崖根本没有找到人，却发现了一大滩黑色的残血。

十分可观的一滩血，干涸了许久，光是看着这摊血迹，纪嫣然眉心便重重的跳了起来。

她站在那颗树丫上，差点儿没稳住身形，若不是宿林川及时拉住了她，她恐怕已经滚落了下去。

“他是个聪明人，霸道又不服输，为什么这次这么愚蠢？！”

“……他不是蠢。”宿林川淡淡的说了一句，他那个人啊，看起来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其实在纪嫣然面前不过一只纸老虎罢了。

纪嫣然拧着眉心，眼睛干涩得流不出泪来，五指成拳，尖利的指甲狠狠刺进掌心才能让自己保持着为数不多的冷静，她抿出一抹冷意盎然的声音，“走，让所有人下去找！”

上京皇城所有禁卫军倾巢出动，玉钤卫、玄鸟卫所有暗卫全部出马。

终于在崖下找到一具腐烂的男尸。

男尸身旁余留一套大红喜服，一枚玉佩，一只银簪。

纪嫣然后来问白鹭，为什么好好的血肉之躯会为一夜之间变成一具腐尸？你怕不是驴我吧？

白鹭潸然泪下，“因为他体内有蛊虫啊，蚀骨噬肉，灰飞烟灭……他明明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大殿之上，冷风乍起。

纪嫣然清冷无比的抱着那具尸骸，淡淡的声音响起，“哦。”

章和十四年，夏，楚皇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