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谭虽然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但却大人一般带着微笑,平静的看着他。他已经确定了,即便两人修为相仿,但是伴生物及属性上的优势,已经奠定了他的胜局。
但云飞的脸上却看不出失败的苦恼,他反而放松了下来,想出些什么“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的话来。
“小孩儿,你脖子上的璎珞圈,是黄安家的传家之物不?”云飞的眼睛贼溜溜的打量着五六米外的安石谭,浑不在意的问道。
那孩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垂到胸前的饰玉圈子。“不是,配饰罢了。你若是看上,下场之后我便送你。”
“那就有点儿可惜了……”云飞摸着下巴,心中想了个八九不离十。“好吧,开始了,让你先手。”
那孩子到真不客气,将手中银色的球状“电母”往地上一丢,只身冲了上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全力,云飞不敢轻视,也不敢露才,值得把玉灵芝护在胸前,将赤水断倾注到右手上。腕部的血管被点亮了,发出莹莹的红光,像是野兽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一样。
疏忽间,安石谭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刚才丢了伴生物,想要硬抗云飞,或是试试他的根底。临近了,云飞才看清楚,他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快速捏了一个法决出来!
那时候,云飞感觉到了头脑一阵眩晕,玉灵芝快速缩回体内,灵芝头护住他的神庭,微微摇晃着,仿佛想扫除一切干扰。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觉到胃部抽搐着,涌上来一阵阵的恶心。
“干扰人神志的法决……”虽然不太清楚那是个什么等级的手段,但他猜,安石谭既然是黄安家族重点培养的后人,他所掌握的东西一定并非凡品。
“我不太懂什么法决的……但只要能直接攻击到你的身体,就不用担心这些‘身外之物’了吧?”云飞强忍着想吐的感觉,迅速将那滴血移到足间。“腾”的一声,他狠狠一踏地,身子往反方向蹿出好远,直奔着安石谭而去了!
“咦?”那孩子惊诧。“你的伴生缘,难道是在脚上吗?”
诧异中,云飞已经来到他身边了,那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他,说不上惊慌,但也神色不宁。“我当时看你的手……”
手。
云飞扯着他的胳膊,单手赤红,用尽手腕的力气将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碰!”安石谭落地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响声,天晓得云飞用了多大的力气!
“喂,有件事情我忘了问了。”交手过后,云飞立刻隐去手上的红色,免得被些多事的人捕捉到异状。“既然不能有伤亡,那么怎么算输,怎么算赢?”
“你定。”安石谭仰面躺在带着点儿太阳温度的石板地面上,抬起一只手来表示自己没事。“扇耳光,敲脑壳,拽裤子……都行,你说了之后我防着点儿就好了。”
那语气就像是他是云飞的兄长,处处谦让着他一样。
云飞撇了撇嘴,这孩子那老成的语气着实让人不受用,但如果真的碰到一个锱铢必较的,他肯定会更头疼。
“这里吧,”云飞攥拳翘起大拇指,在颈子上横着一划,做出个“锁喉”的动作来。“在这儿划一道口子,深浅不管,见血就行。”
“随你吧随你吧。”安石谭有点儿懒洋洋的坐起身来,抚摸着费力往衣襟上爬的电母。“反正,我又不会输。”
云飞这才会心的笑了,这句话应该是他说的。
两人相视一眼,如同心领神会,同时出手了。
电母带着银色的闪电,呲着两颗尖利利的犬牙,凶巴巴的张嘴朝云飞咬上来。他闪身,与那小狗一样的动物擦肩而过,伸手就往迎面而来的安石潭颈项上抓去。
“哥哥,
这可不行啊,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安石潭若能这样简单的被抓住,“天才”之名可真要一夜之间成为最大的贬义词了。
“呜呜!”左臂传来刺痛,云飞低头一看,那只银色的电母不知什么时候咬到了他,尖锐的四颗牙齿齐刷刷的刺进皮肉之中,痛到不觉得,只有丝丝麻痹的感觉。
安石潭接到了信号似的,立刻近身,捏着法决打了过来。与“全面发展”的他相比,云飞的劣势实在太明显了,或者可以说,他就是那种敢于不拿枪就上阵的战士!
金步摇发出金光,钗头的鸟儿微微摇曳。云飞趁着这个防御的时间拉开距离,防止安石潭趁乱给他的脖子上来一刀。
退的时候,安石潭竟然就那样认他离开了。云飞心中狐疑,刚刚站稳脚步,便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安石潭嘴角闪过胜利的笑容。
那个时候,云飞已经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左臂了。他低头看,电母竟然还凶巴巴的挂在他的胳膊上。它的体型微小,又难以甩掉,以至于即便一直挂在那里,云飞也很难感觉得到。
劈手把它打下去,那个时候云飞不光是左臂,左腿的动作也越发迟钝了。雷霆造成的麻痹快速扩散,最多几分钟,云飞便再难行动一步!
“千谨慎万谨慎,还是未能防得住啊……”他在心中叫苦,赶紧让玉灵芝封住左半身子上的几根主要血管,减少血流量,以延缓雷霆麻痹的扩散。
“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做什么无用的试探了!”云飞下定决心,虽然这种“不知彼”的方法很危险,但是如果按照现在的局势进行下去,安石潭只要能简单的拖延一下时间,就能不战而胜了!
“你根本不会法决,对吧。”安石潭捉住飞回来的电母,用大拇指抚摸着。“任督二脉、阴阳二气是修行的门户,法决则是修行之路的台阶。即便你能达到通天或者更高,如果没有身后这冗长的石板路,你拿什么证明,曾经的修行呢?”
云飞闷声笑了起来。
安石潭只看见他摇摇晃晃的站着,左边的身子往地上软了下去,看样子完全失去知觉了,他垂着头,散乱下来的头发遮住眼睛与额头,从正面的角度只能看到半个瘦削下巴的轮廓。
“笑什么?”安石潭看不透他的心思,他承认,这个人的玉灵芝的确可称神物,如果他能发挥出其十分之一的力量来,场上狼狈的就是安石潭自己了,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那样的能力,甚至于……有些不配拥有那样绝世的伴生物!
云飞抬起头来,他本应该狷狂的大笑,或者用一些激烈的言辞辩驳此时的心情,但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明朗的笑了笑,甚至于歪了歪头。
“受教了。”
安石潭眼中噙着奇怪的神情,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欣赏,他沉默片刻,突然狠狠将手中的电母往地上一丢:
“电如流!”
伴生法在云飞的半个身子中发作的时候,本来麻木的地方升起了尖锐的疼痛感,他咧了咧嘴,甚至觉得现在如果吐出一口唾沫来,上面都会有银色的电流。
玉灵芝死死守住他的右半边身子,如同玉质的防火墙半,费力挡住血液中电流的冲击。
“呵呵呵,被一个小孩子欺负的这般狼狈……”
“频闪!”安石潭如同操控木偶的人般,任意调试着云飞体内的电流。这一回的攻击比“电如流”要猛烈得多,云飞甚至觉得自己的半个身子在电流的反复闪烁中,发起了光来。
“丢人丢大发了啊!”
他最后一搏,将赤水断置于足上,费力一踏地,整个身子如同少了一半尾羽的箭,接着反冲力,摇摇晃晃的“弹射”出去。
在众人眼中,这种义无反顾的冲撞
无异于以肉投馁虎,安石潭甚至不需要动,只站在那儿,就能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我很失望,你有与魏倾璇相似的伴生物,却根本没有他百分之一的能耐。”安石潭指尖夹一枚小巧纤薄的袖刀,不慌不忙的在云飞颈上轻轻一划。“同样,你也不该有入一百零八峰的资格。”
谁想到,云飞竟忽然举起手来。安石潭虽然失望,却不失警觉,一手拿袖刀刺下去,一手反向护住自己的颈项。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云飞抬起的那只手的那只手并非赤红的,而是泛着苍白的光泽,他也不去拦袖刀,只是指尖一动,轻轻抚摸着空气!
“其实吧,我的脖子,挺硬的,你要不使劲儿来几下,怕是真的不能见血。”
云飞一反常态,语气有点无赖,嬉皮笑脸,任由袖刀锋利的刀刃径直落到他的脖子上!
安石潭疑惑的皱起眉头,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看出些来龙去脉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当”的脆响,手中袖刀段成几截,“叮咚”的落到地上。全场静了,他们看见云飞的脖颈上竟然是一片晶莹的赤红!也许那些刚刚迈入修行的人不解其意,但是大多数化灵之上的人都深吸了口气:
这个人的伴生缘是……血液!
伴生缘会使人的身体达到极致的极致,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人想的话,他的身体都可以达到这种极致,那便与魂兽无异了!
“那又怎样?”安石潭耿着脖子,颇带叫嚣意味的说。“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伤我吗?”
云飞弯弯的眯起眼睛,笑的像个女孩子一样甜蜜,露出几颗亮晶晶的牙齿:
“不一定哦!”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安石潭感到脖子上疏忽一寒。他伸手摸去,随后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一缕鲜血。
“你是,怎么……”
他低头的时候,看到了真相。璎珞的一片玉上沾上了不引人注目的殷红,安石潭小心翼翼的拈起那玉片,头脑中闪过各种思绪。最后他抬起头,声音中完全失去了之前的自信。
“你那时问我,就早就做好打算了,只等到我最松懈的一刻……但是又怎么……”
云飞拖着半个麻痹的身体坐了下来,感觉像是坐在柔软的水床上,屁股也麻酥酥的。他两指一挥,玉片脱离了安石潭的控制,顺着招引飞了过来。
“龙骨翡翠,呦,还是冰种的,你要是送这东西给我,我不请你吃一顿大的,那就真是礼节不周了。”云飞摆弄着手里的翡翠玉片,嘴上说着惭愧,却没有半点还回去的意思。而那玉在他的手中,尽然如液体一般,不断地变化形状动物,刀剑,文房四宝……
“你……能够控玉?”安石潭的惊奇盖过了失败的沮丧,竟然两步凑了上来,蹲下身子仔细观看。
“说是‘控玉’倒不如说‘驯玉’。”云飞邪邪一笑,眼神挑衅的往场外魏倾璇那里一瞟,得意洋洋的扬起了头。“所以就暂时称它为驯玉术吧!”
莫夜行悄咪咪的摸索到魏倾璇耳边,用那种“惯坏孩子”的腔调埋怨道:“你把驯玉术也传给他了?”
魏倾璇低下了头,细长的手指不安的抚摸着干净的下巴。“没。”
莫夜行先是不解,忽而又恍然大悟起来:“你被……剽窃了!侵权了那小子!”
魏倾璇摇了摇头,头一次无奈的苦笑起来:“看来他也不似从前没心没肺的样子了,自从见面,他也对我的这几年……调查了不少吗!”
这一次,头一次,他望向云飞的眼神有了半点敬意。
“老莫,也不是我徇私抬举他,你知道‘天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