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小黑的福,那天云飞躺到床上的时候就已经半夜两点多了,但他并没有很快入睡,而是反反复复的想着妖夜如今的处境。如果真的是像小小黑所说的那样,这个人被自家的傀儡术控制了,那么始作俑者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我所知道妖夜的两次失控,分别是他攻击叶阑和小小黑的时候,但在那前后,我见过他三次,并没有遭其袭击,难道说那背后的操控者是见我没有危险性,所以并不在意吗?”
“但这时绝对不可能的,我是璇灵魂体,是那种比魂兽还要危险的体质,怎么可能‘没有危险性’?这是不是也说明那个操控者并不知道我是璇灵魂体的事情,或者说,对于妖夜的操控不是针对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而在于……地点?!”
云飞回想,叶阑受到攻击的那一次是在日暮森林追逐地宝,他所在的具体位置不明,但既然能碰到妖夜,就说明一定是处于泻湖大墓周围;小小黑的那次更不用说,就是在妖皇之墓附近。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操控者想要借助妖夜的力量打开妖皇之墓,所以在途径每个墓穴的时候,都会开始对于自己家太子的操控?”
而妖夜既然是在与小小黑安然对话一段时间后突然开始攻击的,说明那时那个操控者也在周围,在附近却操控的迟了,就是说明……这个“傀儡术”的使用,是有时限的!
“如果是在这个时限的‘临界点’抢夺妖夜魂魄的话,操控者的反抗应该可以降到最低,这样对于魂魄造成的损伤也会最小……这就是小小黑所说的‘技巧性’吗?”
云飞平躺在床上,瞪着双眼紧盯着天花板,嘴里还激动的念念有词。
第二天,他罕见的没有去有余峰上课,而是带着两只漆黑的眼圈,早早的站在了闻人还的门口。
“啊?什么事啊?现在还没到八点呢吧……”闻人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深衣呵欠连天的打开房门,慢悠悠地嘀咕道。
云飞语速飞快的向自家老师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下山吗……而且还是去东郊的妖皇之墓?”闻人还精神了一些,带他穿过屋子,坐到了二层的“听风阁”上。他日常生活不拘小节,依旧穿着那件睡觉时的深衣,慵懒地靠在木雕栏杆上,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
“是的。”云飞没有半点隐瞒,将实情全部讲了出来。
“你的朋友是个怎样的人?”闻人还忽然问道。
“这个吗……”云飞有些犹豫。
“他对你很重要吧?”闻人还看样子并不想听到他的回答,继续问道。
“也不是……”云飞有些语塞,而后决绝的一点头。“是的,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
“与魂灵修相比,哪个更重要?”
云飞苦笑着耸肩,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寻求闻人还帮助的啊!
“如果魂灵修坚决不同意的话,你还会下山吗?为了救他,你愿意放弃成为一个千百年难遇的天才之徒的机会吗?”闻人还平时的性格好的让人没话说,但现在却一脸严肃的向他抛出一连串尖刻的问题来,云飞觉得一阵脊梁骨发冷。
“嗯……这个吗……”云飞结结巴巴。
“说说你的选择吧,我是玉峰的老师,自然有保护、考核弟子的义务,如果你的回答与我的想法相差甚远,那么无论是璇灵魂体或者其他什么的,我都绝不会让步。”
一次,闻人还坚定的语气令云飞动容,他一直觉得这人是个好脾气的、好说话的,想借助他来向魂灵修争取机会。但却没想到这人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倔强,都要固守原则。
“我……”云飞抬起头来,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闻人还。“我会去的。”
“理由。”闻人还神色未变,朝他摊出一只手来。
“他的性命比我的修行前途更重要,所以我会去的。”云飞言简意赅的回答,看到闻人还只看着他,并不说话,他再次补充道。“我只是想,如果在这两者的冲突中,我选择了后者的话,那么如果我身边朋友的性命都与我的修行冲突,我岂不是再也没有知心之人了?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与我的修行冲突,纵使孤身一人成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还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啊。”他的话音落了半晌,闻人还慢悠悠的开口道。“但你可知耐不住孤身寂寞的人,是无法成仙的?”
云飞低下头去,咬紧下唇。
“不过作为一个朋友、家人、爱人,你却应该是很称职的,因为在你的心中,怀有责任。”他探了探长手臂,伸出一指,指了指云飞的心口。“庆幸吧小子,你老师我啊,是个并不想成仙的人。”
云飞一怔,半惊半喜的抬起头来!
按照闻人还的指示,事情开始不温不火的发展起来。当天下午云飞吃罢午餐,便奉闻人还之命去了一趟药医峰。
药医峰顾名思义,就是未名教中以通药理、晓药性为学问的山峰,而且这座山峰中的学员和玉峰恰好相反,以女子为多,更有不少在众男学员口中“超凡脱俗”的白衣仙子。
不过云飞此行倒不是对于仙子感兴趣,他可是有任务在身。
缆车刚刚停稳、门才打开一个缝儿时,就有股苦涩却馨香的气味从外弥散进来,云飞全身一个哆嗦,被晃得晕乎乎的脑子刹那间清醒了起来。
“灵药的气味吗?”他走下缆车,狠狠抽动两下鼻子,从远处看这里有氤氲的雾气,宛如云中仙境,月中楼阁,但他现在明白,那是因这里的人烹茶煮药升腾起来的片片烟云。
“云学长,这边!”药医峰负责接待的年轻弟子迎了上来,检查并系好缆车,热情的带他往自家的待客厅走去。
“叫我学长?”云飞笑道,迎来的是个女孩子,个子与他类似。“我是今年才入学的,直到明年才能被人称‘学长’呢!”
“每个人都是我的学长呀!”那女孩子快活的说。“人家毕竟还没入学呢吗!”
“啊?”云飞半信半疑,“你今年多大啊?”
“你猜?”那女孩子活泼的比了比自己的头顶,示意她的身高。
“十六七了吧,大概。”云飞喜欢这种活泼的人,他也伸手比了比自己头顶。
“哈哈,我今年十四呢!阿妈说十六岁才让我正式加入未名教,现在只能在这里大大杂啦!”
女孩子蹦蹦跳跳,越过一个又一个土坑和石块,完全不怕摔倒。“我前年开始修行的哦!阿妈说修行归修行,是不能学法决啊,不过我已经极致小圆满呢了!”
她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的修行史,像一只翘起尾巴引吭高歌的小鸟一样雀跃,云飞不由问道:
“你的‘阿妈’,也在未名教中吗?”
还不等女孩子回答,他们就听到远处传来穿林而来的脚步声,很快,两个
统一穿着白衣、带着黑纶巾的白皮肤女子拨开头上的枝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丫头,又乱跑,弄丢了你,老师又要迁怒我等了!”左边的声音尖利,愤愤地说。
女孩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右边的暗中捅了捅她,暗示其不要在别的山峰弟子面前丢自己家的脸。“这位是玉峰来的云飞师弟吧?”
这时候云飞才感觉到奇怪。闻人还让他来玉峰的时间是在上午,而后就一直在屋中歇息着,连门都没出,这三个未曾谋面的人怎么知道自己姓是名谁、来自何处呢?
“哈,我们啊,”听了云飞的疑惑,那个尖利声音的女子笑道。“云学弟在我们药医峰,可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呢!”
“当然当然,”他身边的女孩子抢着说道。“有个人开学的时候来我们这儿养伤,而后就赖着不走了,整天拉着学姐们看雪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的,而且总是说有个玉峰玩玉一流的哥们罩着他呢!”
云飞一转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人不会是……”
“是蓝缕哦,”那女孩子神秘兮兮的凑近他的耳朵,“不过听人说是北冥上官家……”
“咳咳!”尖利声音的女子打断她,示意不要提未名教弟子来自的家族。
云飞尴尬的揉了揉太阳穴。蓝缕在入教仪式的时候曾中了戴玉琪的蛇毒而晕厥,是他将那人一步步扛上主峰,由其他人送往药医峰疗伤的。之后两人便再未谋面,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乐不思蜀”了,不好好在未名教学习,竟然死皮赖脸的贴着这个女子众多的地方“泡妞”!
“你们嫌弃他,我很理解……”他无力的开口道。
“才不是呢!”女孩子摇了摇手指头,“他还是挺受欢迎的呢,很讨阿妈喜欢,要不然怎么能一直留在这里?”
看到云飞略带惊色的眼神,一个女子这才迟迟介绍道:“这丫头是老师的女儿,甘泉,我们都叫她‘甜甜’,我姓刘,刘芳眠,二年级,这个学姐也是二级的,叫眼睫。”
云飞礼貌的问了好,便随着三人一直走到了药医峰的待客厅。与其他的所有山峰皆不同,药医峰除了浓密的树林之外,其他的一切人造陈设可谓是“极简主义”,配色全部是黑白的,而且桌不宽广,椅无靠背,真是能省则省,毫不挥霍铺张。
待客厅不大,但却打扫的极为干净,甚至云飞在进去的时候还被委婉的要求在黑色的地毯上用力蹭一蹭鞋底。小甘泉对于自己的“打杂工作”恪尽职守,一丝不苟的给他端来了茶,便让他就在这儿等着。
“温飞卿当时考入的也是药医峰,而且还是以第一名的好成绩,想必现在炼药、学医方面有所收获了,等到办完了老师交代的事情,我也去看她一看。”云飞一边喝了口水温刚好的茶汤,一边在心中想着。
在余光中,他看到一个人影从门边擦身而过,步行的速度很快,但却连脚步声都没发出一丝一毫。云飞条件反射似地站起身来,清脆的叫了一声“甘老师好”。
那人用灰色而锐利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要一下子洞穿他的骨与肉一般。半晌她的目光缓和下来,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闻人还让你来这儿的?是因为‘人间疾’的事情吧?”没有半点废话与铺垫,甚至还没有落座,那个灰白头发、精神矍铄的女人抿了抿薄唇,直奔主题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