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水没有忽略魏天风说的那番话,见兰战舟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也顾不得细思,连忙跟了上去。
赵峰在前面开车,兰战舟坐在车里的样子和余水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放在膝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随着车子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熟悉,余水也确定了。
她的确是在幻境里,而且,这个幻境里的一切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前世,属于兰战舟的记忆……
余水下车之后按照自己记忆中上辈子那个家的布局走到地下室里。
看见了满身污泥,犹如恶鬼一般的自己。
正捏着诀朝徐峥阳落咒。
阴风从她的身边穿梭过,扑向徐峥阳的后背。
然后,又看见徐峥阳怒不可遏的举起手中的铁棍,朝着面前的那个自己头上敲去。
“不要……”
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一切,余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看着自己满脸鲜血的就要倒在地上,身后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兰战舟目龇欲裂,甚至都顾不得旁边的徐峥阳,步伐凌乱的跑向快要倒在地上的余水。
余水就站在旁边看着,忽得觉得眼睛酸涩难受。
她和兰战舟虽然聚少离多,可他们互相之间很是熟悉。除了任务的事情,兰战舟对她几乎是毫无保留。
所以,余水也很了解他。
或许,天塌下来都不会让兰战舟的步子凌乱半点。
但现在却因为自己,而令他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
看着那个自己被兰战舟抱在怀里,整洁的军大衣被脏污沾染,兰战舟也好像没有看到似的。
大手小心翼翼的把她搂在怀中。
“老大……这个人怎么处置……”
许久,赵峰才小心的走上前。
他们跟在兰战舟的身边十几年,看着他为了这位余小姐连升迁都拒绝了,只为了能留在a市。
现在看见余小姐死在他们面前,他们这些熟悉兰战舟的人都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种陌生又悲伤的气息。
兰战舟缓缓抬头,下巴上沾着余水脸上的血迹,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嗜杀血腥气。
“乱棍……打死!”
兰战舟身体紧绷,知道怀中的余水受了太多苦楚,就算明白现在余水是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他还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能太用力。
抬起手臂将余水抱在怀里。
这个被关在地下室折磨了半年的女人,身上脏臭难忍,还带着血腥味。
头发都结成了一缕一缕的,看着很是恶心。
但在兰战舟的眼里,却是这世间最美的存在。
“我们回去了……”
兰战舟的语气平缓,可余水却听出来了其中的悲戚。
这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兰战舟,也是她不想看见的兰战舟。
宁愿兰战舟是个大傻子,没有一点情商。说话直白的让人有些无语凝噎,也不想看见他这幅样子。
“看清楚了吗?”
余水还没有回过神来,眼前一黑,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又坐在了那个汤店里。
对面坐着的也不是那具白发骷髅,而是最早见到的那个有血肉的华发童颜的女人。
余水的眼眶微红,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
“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模样,余水飞快的将眼泪擦掉,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孟桫椤。
孟桫椤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自己弄了一碗汤,透着迷人的香气。
“没什么。人的一生都会被记录在望乡台,就算你是重生的,也一样!”
孟桫椤搅动碗里的汤,纤纤手指捏着一把精致的木勺:“孟婆,便是要熬汤让人忘却在望乡台留下的一切,洗去凡尘种种,孑然一身再次投胎。”
“所以……你是想说你是孟婆?”
余水凝眉。她在鬼门的书册里看到过关于孟婆的形容。也不知道是鬼门哪代的先人,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夜游地府,遇见了孟婆。
里面写的清楚,孟婆鹤发童颜,乃一妙龄女。身材窈窕,喜好黑衣。
可眼前的孟桫椤给余水的感觉,却不像孟婆。反倒是像精怪。
而且,孟婆不是牛头马面这样的鬼差,他们要勾走魂魄,自然是能从地府到人间。可孟婆不是,永恒的时间都要留在地府里,熬着一锅汤,守着一个摊位。
孟桫椤摇头:“我不是。但是,我说了,我要和你玩个游戏。”
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露出懵懂的表情:“不是游戏……按照你们现在的话来说,是有奖竞猜!”
“你如果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能给你一个奖励!但是,如果你回答不了,你就要喝下这碗汤。”
余水瞥了桌上的汤,不用想,那些性情大变的人肯定也是喝了这些汤,才会那样的。
收敛起那些悲伤的情绪,余水点点头:“好!”
她倒要想知道,能让这个孟桫椤在这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喜欢一个人,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孟桫椤的问题很奇怪,听得余水就更是不明白了。
但孟桫椤的表情又是极为认真的。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的答案。”
余水耸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每个人都不一样,也就注定了每个人喜欢的样子也是不一样的。有人会想要把对方据为己有,有人会选择对方开心,他就欢喜。千人千面,喜欢这个情绪也是一样。”
“如果是你呢?”
孟桫椤不死心,又道:“那个兰战舟又是如何让你动心的?”
提起兰战舟,余水便想到之前看见的场景。耳边似乎又听见了兰战舟的那句:“我们回家……”
“他……”余水抿着唇,但还是能清晰的看见唇角勾起的样子:“他对我总是小心的很,小心的让那个我觉得我好像一个被人轻轻一碰就倒的瓷娃娃。”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兰战舟对她都是一样的小心翼翼。
小心到,只要是余水问的事情,他都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不敢有半点隐瞒。
“喜欢一个人就要小心的对待吗?”
孟桫椤脸上的迷茫更甚,她千百年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
“我问过帝王,问过乞丐,问过成千上万的人。他们大部分都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对方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有感情了。”
“那你问过的那些人里,有人跟你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吗?”
余水对孟桫椤的身份越来越怀疑,一边回答孟桫椤的问题,藏在桌下的手一边飞快的在桌底贴下一张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