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今天太阳出来了,虽是被二郎狠狠气得晕过去两次,可刘秀的身体还是见好了一些。
在宫女地扶持下,日暮西山的帝王慢慢走出寝宫,在他的身边,除了亦步亦趋,恭敬顺从的一堆太监侍卫宫女和几个大臣外,还有脚步轻盈得仿佛在随时在跳跃的二郎。
要是往昔,这些儒臣们还会责怪二郎不知轻重,不够老成执重,不过看到老皇帝时不时投向孙儿那喜爱的目光,他们就什么话也没有说了。
一行人一直走到最高的那层楼宇,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皇宫。二郎还是第一次来,不由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扶着栏杆兴奋地观赏起来。
望着孙儿,老皇帝一边任由宫女们披上外袍,任由护卫们在他前面遮上挡风车。他转向二郎慈爱地说道:“孩子,这里看洛阳,景色如何?”
二郎探头探脑一会后,点头大赖赖地说道:“登高望远,一城尽收目中,风景不错。”
听他这样说,老皇帝声音暗了些。他沙哑地说道:“孙儿很喜欢?”
二郎回头白了他一眼,哼了哼说道:“凡是美景,我都喜欢……我说爷爷,你就别试探了,你这江山我父亲才不喜欢呢,我大哥也不喜欢。这些年了,我们一家人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说不出的快活畅意,哪像爷爷你一生就这么困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啧!也只有你们才一个个把它当成宝,老以为我们稀罕呢。”
老皇帝自从大权在握后,天下的人见到他,哪个不是毕恭毕敬?便说以前的刘疆吧,对上他时,也是恭敬有加。多少年了,他就没有遇到过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
可是,到了现在,不管是他,还是周围的众人,都已习惯了二郎这个态度……人家摆明了无欲则刚,你计较呵斥又能怎样?再说了,老皇帝虽是不喜这个孙子与那卢文长得一模一样,可奈何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别的孩儿没有的灵气和率性啊,他便像是那东升的旭日,永远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活力和青春,这对于垂暮之年的老人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光是看着他,便能让老皇帝感到轻松愉悦。
因此,老皇帝慈爱地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二郎也不理他,他朝下面看了一会后,一眼眺到了洛河,当下心神一动。二郎转过头朝着老皇帝叫道:“爷爷,我也闷了几天了,今儿想出去玩儿。”
“想去哪?”
“去洛河。昨天有个姓耿的家伙说了,他们今天要在洛河比一比。我想去凑个热闹。”
老皇帝听着二郎清清脆脆,宛如珠玉的声音,心中也是一阵轻快,他乐呵呵地说道:“那你去吧。”
“好嘞。”二郎胡乱朝着老皇帝行了一礼,拔腿就跑。
目送着二郎蹦跳离去的背影,一臣子凑近老皇帝低声说道:“这孩子天真率性,看来他父母不曾把他当成龙子凤孙培养。”
老皇帝明白他的话外之意,当下他轻叹一声,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一抹伤怀。过了一会才说道:“疆儿一直是个明白人……他当年不想要这江山,现在更不稀罕这江山,所以他把他的孩子,都养成了江湖散人了。这道理,庄儿不知能不能明白?”
对他来说,刘疆既然无意于江山,他就希望这个大儿子好好的,希望几个儿子都好好的,兄弟之间不要厮杀,就这么平平安安终老。
这一边,二郎紧赶急赶,二刻钟后也来到了洛河边。
洛河上,三四十条尖刀船散在河道中,那尖刀船上,众世家子的笑闹声随着河风不断传来。
二郎看得心痒痒的,转向身后的侍卫问道:“还有船没有?给我弄一条来。”
侍卫还没有回答,一个冷笑声已从一侧传来,“这里只有真正的大丈夫才能驾驶尖刀船……某些乳臭末干之徒,跑到这里来逞威风,到时别吓得哭爹喊娘,屎尿齐流!”
语气极不客气。
二郎盯了这人一眼,转向侍卫,“这谁呀人?”语气也很不客气。
那来自宫中的侍卫朝着二郎恭敬地回道:“他是莫家三郎。”
二郎翻了一个白眼,“不认识!”
这三个字一丢,莫家三郎变了脸。二郎虽然不识得他,他却识得二郎。之所以对二郎出言不善,却是昨天碰到了吴媚的马车,听到马车中佳人哭诉,知道卢文欺负了自己的心上人后,便对卢文的儿子也恼了起来。
二郎懒得理他,转向侍卫又道:“去弄一条船来。”
几个护卫相视苦笑,一人回道:“还请郎君见谅,这里虽也是洛河,却离码头甚远,离众人游玩的水域也很远。郎君如果想要的话,约一个时辰才能把船弄来。”
二郎明白了,他抬头朝河中的众船看了一眼后,心痒痒地说道:“他们还在等人吧?都没有开始呢。算了,一个时辰太久我也等不急,这样吧,我来弄一个木舟。”
说罢,他手一挥,朝着几个侍卫叫道:“来,跟你家郎君我砍树去。”
这地方虽是荒凉,树木倒是应有尽有。二郎和几个侍卫三不两下便砍了四根长得笔直的小树。把枝叶砍掉后,二郎进了林中一趟,出来时,手里已抱了一捆的不知名的藤条。
他熟门熟路地用藤条把四根树干捆好扎紧,令侍卫们抬到河边。把这草率做成的木舟一放上去。二郎便一个纵跃跳到了木舟上,然后手中的木杆一撑,那木舟便如箭一般疾驰而去。
他的动作兔起鹘落,利落之极,几个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二郎已消失在滚滚浪涛中。看到他箭一般远驰的身影,几个侍卫白了脸,一人叫道:“这么简单的木舟哪能稳当?”“天邪,这下惨了!”“二郎乃千金之躯,这般涉险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急得团团直转,实在无法相信那么几个捆好的木舟,能在洛河中安安全全地来回时,二郎已风驰电掣地冲到了众快船之后。
双脚稳稳地踩在舟排上,二郎颀长的身影随着波涛而起伏腾跃。这时,众快船上的世家子们也注意到了他地到来。一人叫道,“咦,他不是东海王刘疆的次子刘宇么?他脚下踩的是什么?”
他刚刚叫到这里,突然间,一阵狂风吹来,那风卷起冲天巨浪,把众快船都向天空抛扬了起来。就在众世家子慌乱地稳住身形,他们身边的护卫急急防着主子落水时,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涛天巨浪扑头扑脑地罩上了二郎和他的舟排,漫天水光中,竟是失去了那少年的身影!
一时之间,好几个世家子都大叫出声,几个识得二郎的,更是大声呼喝着自己的护卫下水施救。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大笑声从浪涛中传了出来。
那笑声如此响亮,如此畅快,如此清脆,众人齐刷刷一惊,都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巨浪掩盖之处。
于大笑声中,二郎踩着他的舟排,如水神一样破浪而出。他这个破浪而出,那是真正的破浪——阳光下水面上,这俊秀精致的少年,踩着他的舟排凌空而起,随着浪涛翻滚,他身姿优美的随之起伏,那般能置人于死地的巨浪,对他来说,竟如玩耍之物随他驾驭。河水淋湿了他俊秀的脸,却挡不住他畅快清亮的大笑声。
——这一刻,一向自以为潇洒的世家子们,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真如水神出世,说不出的人物俊秀,说不出的洒脱纵横,也说不出风流……一时之间,众人竟是怅然若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