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姑的声音从旁响起,“可是我问过刘卢氏,她说了,她的夫君就是个游侠儿。”
众女齐刷刷看向她,然后又转向刘卢氏的房间。
这时,那对夫妇已进了房间,隐隐只有话语声从里面传来。
看着那紧闭的门窗,想到刚才那男人与她们识得的丈夫完全不同的气度,不由自主的,众女心中或多或少有点失落。这是一种她们自己也理不清说不明的失落。
因山体滑坡,道路中断,众人不得不被迫停留下来,只能等到天晴后,再齐心协力把道路清理弄通。
卢萦和刘疆,很少有在这种小地方,窝在这小客栈中,一停留便至少是数日的时候。
两人心头无事,难得过这种日子,倒是都有点新鲜。
这一日,方小姑从刘卢氏的房间外经过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刘卢氏夫君那十分动听的磁沉笑声混合在刘卢氏不加掩饰的清亮笑声中,让人一听便感觉到他们是那么欢乐。
方小姑的脚步不由一顿。
看到她准备叫唤,王婶子在一侧说道:“这刘卢氏挺奇怪的。”
方小姑奇了,她说道:“奇怪?我没有看出来啊。”
“反正就是有点怪。对了,他们带的那些属下你看到了吗?他们明明也住进了客栈,却像个隐形人一样,平素里连遇也遇不到。便是偶尔遇上,还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的。”
方小姑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摇了摇头。
就在她正准备叫出刘卢氏时,只听得房间里,刘卢氏的夫君磁沉动听的声音轻笑着传来,“这次你输了。”
刘卢氏显然很不高兴,她哼哼几声,叫道:“这人有失手嘛,哼,那些人也真是不争气,居然这么容易就给栽了。”
这话匪气十足,方小姑朝王婶子瞟了一眼,那意思一目了然:我就说她那夫君是个大游侠儿吧?
房间里,刘卢氏的夫君也没多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
听到他的哼声,刘卢氏闷闷地说道:“罢了罢了。这样吧,我来惩罚我自己。”也不知她怎么弄了几下,只听得房间中,她夫君突然咳嗽起来。咳嗽过后,他强忍着笑,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阿萦,你这脸本来就不能看了,这涂成这样成何体统?”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房中“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转眼,刘卢氏得意洋洋地宣布声传来,“阿疆阿疆,这可怎么办?你的脸也成花脸了哦?咱们走出去,那是花脸猫儿一对哦。”
她夫婿闷哼一声后,不悦地低喝道:“尽喜胡闹。”一声低喝令得方小姑打了个哆嗦后,里面传来一阵水花声,只听得她夫君低声说道:“别闹了。罢了,我帮你洗干。”
刘卢氏恩了一声,软软的,娇娇地说道:“你得洗轻一点。”转眼她埋怨道:“昨儿你给我洗一次脸,我那脸皮直到今日还疼呢。今儿可不能手这么重了。”
她的夫君没有说话,里面只有水花声和刘卢氏仿若呢喃的轻笑声传来。
王婶子扯着方小姑的手,与她走了开来。
一边走,王婶子一边叹道:“这人与人啊,最是不能比。小姑子,你也要定亲了吧?婶子说你就别挑了,找个知冷知热的,像刘卢氏的夫君这样的人就够了。阳氏那种夫君,钱是有钱,可也太糟践人了。”
要是以往,方小姑这时已反驳起来,可这一次,她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与王婶子分开了,她还低着头,只是走着走着,会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刘卢氏的房间。
第四天,天空终于放晴了。
众人困在这小地方,玩也没地方玩,又成天下雨只能守在房间里打瞌睡,正给闷得火都出来了。这天一放晴,所有的人都把自家护卫使了去,再请来一些官府的人,开始疏通道路来。
在众小姑闲着无聊,赶着马车去那山道滑坡的地方观看时,刘卢氏的马车也来了。
只见刘卢氏从马车上缓步走下,她走到众人身侧,仰头看着左侧那高而险的山峰,以及从山峰下泄下来的,直把整条道路全给埋了的泥石时,表情严肃,背负双手一派沉默。
这样作态,这样沉默时的刘卢氏,顿时有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味道,仿佛她自己也是个大官儿一样。看到这一幕,那高挑大眼的陈小姑也嘀咕道:“这对夫妇好奇怪……”奇怪什么,她也说不出,只是觉得他们给的感觉,挺难以形容的。
见刘卢氏光是站在那儿,便给人一种不可轻忽地感觉,直令得众叽叽喳喳的小姑们不自觉地退离她老远,那高挑大眼的陈小姑昂着头走到刘卢氏身侧,尖着嗓子打破这古怪的气氛,说道:“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吧?”
刘卢氏回头微微一笑,倒是放下了她负着的手。
这时,另一个小姑朝着陈小姑感激地说道:“陈姐姐,你家好厉害啊,他们去请官府出人,官府都不理,就你家的人去叫了才有用。”
陈小姑听到这里,得意地一笑,还特意朝着刘卢氏昂起了头。
这时,一个护卫策马过来,他大步走到刘卢氏身侧,与她低语几句后,低点恭敬地就了一声:
“是”,然后返身骑马离去。
看到这情景,方小姑忍不住叫道:“刘卢氏,你家夫君真是游侠儿?”语气中,终是有点不信。
刘卢氏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一扯唇,点头道:“是呀。”
这回答一出,众人同时惋惜起来。
数百人同时出手,疏了两天,道路总算通了。
在这小城里耽搁了数天的队伍,再次启了程。
长长的车队行走在官道上。
走到中午时,前方一阵骚动。因骚动得太过厉害,使得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卢萦掀开车帘,正要询问,王婶子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阳氏死了!她用碗片割了手腕,现在那血都流满了马车。众人去看时,她双眼瞪得老大,合都合不拢了!”
没有想到走得好好的,居然出了人命,四下一阵哗然。
卢萦蹙起了眉。
见她不高兴,刘疆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低沉地说道:“顾好自己就是。”
卢萦恩了一声,转头向王婶子问道:“阳氏的妹妹呢?”
王婶子叫道:“给吓蒙了,厥过去了……亲妹逼死姐姐,她以后在娘家怎么立足?这没了娘家依靠,夫家又怎么会看重她?阳氏的这个妹妹,这可是下了一招蠢棋了。她原是想逼着姐姐承认她的地位,这一下把亲姐姐逼死了,看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陈小姑嘲讽地说道:“小阳氏我见过,那男人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这小阳氏与她姐姐不同,她可实际着呢。看中姐夫,也是不想随意嫁给一个普通人家,想过姐姐一样的好日子。可她着实做过头了,这下逼死了自家姐姐,不能见容娘家,男方也会嫌她还没有过门便给夫家带来血光,估计也不会要她。她又失了身,看来也是走投无路了。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自家姐姐那个烈性,也一死了之?”
陈小姑的声音带着一种尖哨,给人一种强烈的嘲讽意味,可说的话,却一针见血。
四下沉默中,她突然转向卢萦。
盯着卢萦,陈小姑叫道:“刘卢氏,你的长相与大阳氏一样,是个不受男人待见的。你夫君现在是疼你,可以我看,你还是看清自己是个什么样,小心行事的好!”
这话真不好听。
可毕竟是一番好意,当下,卢萦叹了一声。
队伍停了一会后,在阳氏贴身婢子地痛哭声中,车队众人在商议过后,与阳氏那一行人分道扬镳了。
也许是觉得晦气,这一路,整个车队都加了速,于急速地行驶中,终于,场州城在望了。
目的地就要到了,车队中的众人都放松下来。特别是那些男人们,一个个更是扯着嗓子又说又笑。
在这支车队里呆的,都是些富商或其家眷,带的都是些黄金细软的值钱物事。虽然护卫的人也极强悍,可还是到了家才能放松。想他们自从大阳氏自杀之后,一直提心吊胆,总想着“祸不单行”什么后,老是害怕会有更大的灾祸等着自己。直到见到了扬州城的城墙,众人才猛然放松下来。
与众人道别后,刘卢萦的车队率先入了城。
看着他们的背影,众人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夫妇俩身后跟着的十数个人中,不管是仆人还是护卫都高大悍勇,步履森严,说他们是游侠儿吧,可一个个举手投足间贵气颇存,哪里有什么游侠儿的粗鲁和野性?这些人平素一直低着头,有的还成天戴着斗笠,挺没有存在感的。而这一刻,也许是来到扬州这等大城了,他们有意识地放开了所有的气场,于是这一走出来,他们才赫然感觉到这些人身上难以形容的贵气!
众马车一入城,卢萦便四下张望起来。她看着看着,突然埋怨起来,“阿疆,你就说那个何先生不怎么用。你看他给我妆的容,居然连随便哪个小姑都笑我长得不美。”
一边说,也一边盯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扬州小姑,继续闷闷地说道:“明明把我眉毛削薄一点,唇形画厚一点,眼睛多涂点黛色就行了,他偏偏反其道行之,不断强调我的缺点。”
却是看到这建康满城的细白秀丽的美人们,心中不高兴起来。当然,她也是在记恨陈小姑说她时的那语气……
刘疆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让本来面目出现也可。不过从不化妆的那一刻开始,必须戴纱帽,吃饭也不可摘下。”
这话一出,卢萦明显不愿意了。她哼哼两声,向后歪倒在刘疆怀中用他的袖子蒙着脸装死。
刘疆低着头,手指搓揉玩耍着她的耳垂,眸中荡漾着如水般的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