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很静,月明如水。
银卿将孩子背在身上,将手里的五爪银钩往屋顶一甩,借力登了上去,好久不曾飞檐走壁了,因为生疏和生了孩子的缘故手脚使不上力气,但毕竟是有些底子的,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攀了上去。
站在屋顶上,看了眼还熟睡的孩子,飞身跃走。
然而远处遥遥看着两个人,将银卿的一举一动都看如在眼底,却没有上前阻止,就这么看着。
“皇上你不追么?”净依旧是一身妖娆的红衣,似笑非笑的收回视线,看了眼钟离萧后又转头看向离自己很近又很远的圆月。
钟离萧的眼底跳动了一抹哀伤,深深的种在瞳孔里,然而他沉重的闭了眼,将手里的一把玉扇放在额上,挡住他的黯然,喃喃的道:“不了,寡人终究是留不住她。”
伤心的话语随风飘散,碎了一地。
月亮很亮,将世间的百态牢牢的尽收眼底,却无动于衷。
净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放手的太多啦,皇上。”
钟离萧苦笑着摇摇头,张开那把玉扇置于胸前,却是不扇:“她能幸福就好,寡人……寡人会等……”
净的眸子微微的晃了晃,许久后的一声沉叹后对钟离萧作道:“请容我就此告别!”
钟离萧不解的看着他:“你要走?”
“是。”净点点头,“阿银已经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了,我也终于可以离开了。”
“可是净爱卿……”
净垂下了眼睑,抱拳道:“皇上放心,我这次回去就立马解散净坛教,从此世上不会出现净这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净坛教的杀手。”
钟离萧拿着扇子的手一顿,急急的道:“寡人不是说这个……”
“皇上保重,后会有期。”净右臂一挥飞纵而去。
“你是不是也爱着她!”钟离萧冲着他远离的方向喊去,从他说“后会有期”时他就开口问了,可是净的身形太快,几乎是须臾之间就消失了无影无踪,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
啪啦----
将扇子合上,双手握着扇柄,看着近身处的圆月笑了,又是“啪啦”一声打开,钟离萧又恢复了往日的风流倜傥,轻摇着扇子,扇坠一摇一晃,从远处看是那么的潇洒无忌,然而拉近了与他的距离,会发现他的眸子中流动着一种晶莹的东西,在月光之下一闪一闪的,像他的扇坠一般。
净只飞出了百余米,站在一棵粗大的老树的数枝上,靠着树干,长叹不已,虽然走得急,然而刚才钟离萧的话他是听见了,一字不落,他爱银卿么?那是当然,他是她的亲哥哥。
“如果我不是她的哥哥……”暗淡的低下头,“那该多好……”
红色的身影只有这么一刻恍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殆尽,不留痕迹。
银卿跳出了皇宫的最后一层宫墙,一辆马车徐徐驶来,在她的面前停下,银卿撩开车帘钻了进去,马车又徐徐的动了。
银卿将背在身上的孩子解开,放在手腕中,幸好在太医那里讨了些对小孩儿无害的安眠药,不然刚才飞檐走壁的时候醒了大哭就糟了,拍了拍孩子,又掀开车帘,对着赶车的马夫道:“李公子,谢谢你。”
李公子甩着马鞭抽打着马儿,听到银卿的话微微一笑,“何来感谢,若是感谢也是我该感谢,当初是公主你赎回了在男馆中的我。”
“李公子,我不是有意隐瞒我的身份的。”银卿知道自从四哥被拥簇着为民请命的时候他就不再理自己了,有时就算面对面碰上了也会刻意的避开,她隐约的猜到他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的。
“那是你的秘密,驾---”李公子马鞭一挥,马蹄咚咚的在冷清凄凉的街道上快速奔过。
银卿沉默了一会儿,勾起嘴角,笑道:“你以后会住在哪里?我有空就去看你。”
“我大概会住在一处山谷之中,与世隔绝,不问世事,孤独终老。”李公子沉静的答道。
“你可以娶妻生子啊!”银卿听到他的最后四个字很不是滋味。
孤独终老……
李公子嗤笑了一声:“就我这副残花败柳的身子还有哪个姑娘会要!”
“怎么会没有!你长得这般俊俏,这些美女还不把你家的门槛踏破了!”
“……那么你会么……”
沉寂…
沉寂……
银卿愣住了,试着几次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怎么拒绝才好?难道就装听不见,或是以一句“你开玩笑”结束这个话题?
“我是开玩笑的。”很久之后李公子淡淡的开了口,有一种强笑的味道,“你别不是当真了吧!呵呵----呵……”到了下面却怎么也笑不下去了。
“胜花呢?”不知道为什么银卿就特别想问这句,脑子里除了这句也没有别的了,胜花不是喜欢他么,宁可放弃男儿之姿。
“哈哈哈----”李公子大笑出声,转瞬又变成了狂笑,按着肚子几乎要笑得断气了。
马车依旧在夜色中行驶。
“你、你误会了吧。”半晌,李公子才端坐好身体,却怎么也收拢不住笑意,“他有次和我打牌,当时定的赌注是输的人必须易装成女性一年,就算是睡觉也不许脱,他后来输了,不服气,就故意在人前恶心我!”
“啊?”银卿有些傻眼了,原来只是赌注啊!她还一直以为……
李公子接着道:“他此刻指不定揣着银子在哪处买了栋屋子和一群女人厮混呢!他说他以前是做叫花子的,没有女的正眼瞧他一眼,他现在发达了定要那群女的都争着舔他的脚趾。”
“这个混蛋。”银卿低声咒骂道,有钱了就敢玩弄女性?看她不教训他一顿!正当她要开口问那王八蛋在哪时马车一个转弯,银卿没坐稳堵在喉咙的话便在措手不及中硬生生的吞了下去,等扶住了身子时看见李公子在夜色中的背影,想到他所说的“孤独终老”便忘了刚才想说之话。
她坐回到里面,躺在孩子的身侧,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苍天啊,这次她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能不能给她一次她想要的幸福?这一次,就这一次!以后她都不会敢有什么要求了!真的就一次,行不行……
她和李公子一路都相处很融洽,谁也没有再提那晚上说的话,路上也很平安,并没有士兵拦截,她已经走了三天了,四哥应该早就该知道她离宫了,她此刻只能对远方的人道一句:四哥,对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