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楚奕譞赶到冷宫的时候,薛如意依旧没起身,他微微蹙眉,面对世伶问道:“怎么还没起身?病了?”
世伶嘴角是隐忍的笑意,微弯了眼睛:“回皇上,娘娘确实病了。”
楚奕譞一惊,可再看世伶眉眼间的笑意,面色又是一松,继而大喜,小心翼翼地问:“真的病了?”
看着楚奕譞眉眼间的变动,世伶脸色怔了一下,有些闹不明白,但心中直觉得认为楚奕譞所想与她所讲不是同一件事……
但下一刻,楚奕譞已当她是默认,欢天喜地地闯进了内殿,一边高呼:“传太医!快传太医!”
薛如意惊得腾身而起,下一刻,还不及开口,已被一双大手穿过垂下的床幔抱了个满怀,楚奕譞身上凉凉地绸衣蹭着她的脸颊,头顶是他急促的呼吸。
“奕譞?”薛如意整个脸被紧紧地埋在楚奕譞的怀里,声音闷闷的,疑惑又有些不安地开口。
许久,头顶没有一丝声线,正待她要再问时,头顶终于传来了一丝笑声,先是小声地,压抑的轻笑,继而渐渐变大,到最后已是大笑起来,一屋子的人都不明白这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这般高兴。
“你怎么了?”薛如意努力挣开那将她紧紧圈禁的怀抱,皱眉抬头望向那张平凡地脸,楚奕譞眉眼一挑,却是掩不住的流转星华,薄薄的唇瓣邪肆地勾起来,却是真真实实的喜悦,那欢喜如在黑曜石般的瞳孔里砸碎了,铺了满地,让人闪不开眼睛。
“皇上,太医到了。”门外,小宫人恭敬地传报,薛如意有些惊怔,连忙拉住楚奕譞坐在床边,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病了?哪里病了?是不是手腕的伤又复发了?不是让你不要乱动么?虽然已经痊愈了,但是不能提重物!你怎么就是这么不听话?!”
楚奕譞笑眯眯地望着那张为自己担心的脸,并不插话,直到他的小女人唠叨完了才开口,点着她的小鼻子道:“不是给我,是给你请的太医,你不是病了么?”
薛如意一呆,暗自纳闷儿,她什么时候病了?
只是太医并不等她想清楚,给楚奕譞行了礼,提了药箱在床前跪下,在薛如意手腕处仔细地搭了丝帕这才并了两指缓缓地搭上去,一旁楚奕譞紧紧地抱着薛如意的肩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医,那里喜悦稍退,拌了些紧张。
太医战战兢兢地仔细诊了脉,直到薛如意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放手,斟酌了词句道:“娘娘脉象平稳,偶有短虚之象,怕是连日有些劳累了,并无大碍,只是要注意平日里的饮食,进服些补品就好。”
楚奕譞脸上的喜悦和紧张瞬间消退,死死地拧了眉,唇瓣颤抖了几下,才低沉了声音:“你可诊仔细了?”
太医一惊,连忙趴伏在地:“或许微臣学艺不精,实在不曾瞧出娘娘有什么病症……”
楚奕譞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起来,继而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自己胸腔内的怒意和失望,喉结动了动,才再次确认:“没有喜脉?”
薛如意心头一跳,缓缓地抬头看向楚奕譞,眼见着他眼中的落寞和失望,心,也跟着疼了一下,是不是……她做错了?
“回皇上……娘娘……不是喜脉啊……”那太医停顿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楚奕譞瞬间垮了肩头,无力的摆了摆手挥退了太医,可那太医还未行三四步又被他厉声喊住,慌张地在原地跪下。
楚奕譞喊住了太医想要问些什么,却瞥了一眼,不安而紧张的薛如意,才轻咳了一声,再次挥手,太医听了一下,见楚奕譞当真没有再叫他回来的意思了,这才提了药箱慌里慌张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内室不再有不相干的认了,楚奕譞撑起笑容,温和地看向薛如意,摸了摸她尖细的下巴:“无碍,你别想太多,孩子咱们早晚会有的,刺果虽然大寒,但总是会调养过来的,太医也说了你只是有些疲累,不碍事,我一会让世伶去跟膳食司交代一下,你的膳食要添些补养品了。”
薛如意愧疚而不安地低垂了头,她的心跳得好快,她此刻很害怕楚奕譞发现枕头底下的那个小荷包,眼见着他如此想要一个孩子,可她的心却依旧漂泊不定,那么的不确定未来,不确定人生……她如何给他一个承诺?给他一个孩子啊……
“奴婢该死,请皇上赎罪!”门外,世伶亦是明白了事情始末,暗悔自己说话太过笼统,让主上空欢喜一场,她明明知道主上有多么在乎那个失去了的孩子……
楚奕譞调整了一下心绪,才淡笑道,如平常玩笑一般看向门外跪着的世伶:“你是该罚,说话都不清楚,害得朕闹了笑话,罚你去膳食司挑些补品给意儿送来。”
“奴婢遵命!”世伶心中难受,若是打她骂她,她或许还好受一些……
“奕譞……”薛如意呐呐不能成言,眼睛里布上了一层清愁,纠结的心如被拧了十八个结的麻花,绕成了一团。
楚奕譞故作轻松,不在意地摸了摸她披头散发的脑袋,调笑:“都午时了还不起身,我不是说了要回来陪你用膳的么?还是……你喜欢在床上吃?”
薛如意脸色红了一下,推开他:“这就起来了,最近几天身子乏,多睡一会都不行么?”
楚奕譞也不逗她,径自从床边起了身,只是立身在一旁,弯着眉眼看着她,看着她穿上一身素粉的衣裙,披散的黑发铺在身后肩头,柔顺地垂着,琉璃梳子缠绕着青丝,细细地篦子挽起了发髻,粉嫩的小脸上肌肤若雪般莹白,眉眼低敛沉静的气质中夹杂了一丝清愁,楚奕譞叹了口气,步身上前,接过薛如意手边的琉璃梳子,将她的长发一梳到底,拿起妆龛里的木簪子,轻轻地没入她的发尾,流线的簪身与发髻相吻合,似如幽兰的吐着芬芳……
“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都说闺房之乐无其他情趣可比,我今日算是领略一番了……意儿,要我为你画眉么?”楚奕譞挑眉看着嗔怒地等着他的薛如意,轻声笑了起来。
“小姐!小姐!”门外,花俏尚未入门便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并不似宫中人一般谨小慎微,花俏如一阵风一般刮进了冷宫,却正对上情意浓浓,两相依偎的身影,登时闹了个脸红,慌忙转身,“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下一刻,已是拔腿就往外走去了,薛如意小脸绯红,推开楚奕譞起了身:“花俏这般匆忙,定是有什么事。”
楚奕譞无奈叹了口气:“这丫头你得好好教教,在这里这般没有规矩也就算了,他日就怕有人拿了她的错处小题大做,到时候你伤心不说,我也难办。”
薛如意略略思索,点了点头,正说话间,那走出去的人有走了回来,在门口露了半个脑袋,轻轻地问:“小姐,快出来……”
薛如意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在楚奕譞哀怨的目光下朝着花俏的方向走了出去。
“何事?你竟这般大惊小怪的,皇上在这里,你也不怕冲撞了。”一出门,薛如意便是对花俏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花俏撇了撇嘴i,不屑地望了内室一眼,站在薛如意面前压低了声音。
“我刚刚去了建章宫,袁家的小姐奉了宜妃,还有一个姓李的知府小姐封了婕妤,这算是此次选秀最大的头衔了,另外还有两个贵嫔,三个宝林,还有还有啊,光是贵人就一口气封了九个!”
薛如意脸色在花俏的叙述下渐渐地冷了下来,低垂了眼眸看向花俏:“内阁大学士的女儿阮梅和礼部左侍郎之女潘妍依在何位份?”
花俏微微张了张嘴,竟是露出了一副佩服的表情:“都封了贵嫔了。”
薛如意点了点头,继而又蹙了眉:“可有太后那边的人?”
花俏不屑地撇嘴:“怎么会没有?不过还算太后有自知之明,那女孩儿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却是拿不出台面的,小小气气的,只给了个宝林的位份。”
薛如意心中思索了一番,沉默了下去。
花俏见着薛如意如此模样,心中有些不安,似乎有些后悔自己这般快嘴了,只是自己这个毛病却是怎么也管不住的,心中一急,越发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胡言乱语起来:“小姐,你别伤心,大不了咱们出宫就好了,以前在祈王府皇上什么样子您也知道,那时候咱们都熬过来了,如今可定也能,亏我还以为皇上变了,那时候看着皇上对着小公子的花藤难受的那么厉害,害得我害苦了好大一场呢,结果一转身,就纳了这么多妃子!以前在祈王府的时候,一个陈如烟就够我们受得了,这次宫里这么多人,我们……我们……”
“你们怎么了?”门口,楚奕譞靠在门栏上,闲散得很,看着花俏的双眼带着一股警告和不悦,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是调侃和好笑地。
花俏缩了缩脖子,王薛如意身后躲了躲,天啦,她会不会被拉出去斩首?!
薛如意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楚奕譞一瞧,便知情况不好,刚要开口为自己辩护几句,便听得薛如意说:“一次娶了这么多,皇上吃得消么?要不要臣妾开些益气补阳的药给皇上补补身子?”
“意儿……”楚奕譞无奈又有些颓丧地喊了一声,却引不来佳人同情,只见那丫头昂首挺胸地走去了外间,自己只得尴尬地跟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