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扑面,大雪纷扬,层层叠叠的雪花绕着球型曲线飞旋,只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有两个身影一坐一站,纹丝不动。
“妖劫有变。”
“什么意思?”
“我测不出年月。”
“自妖界有劫以来,每逢新朝三千年左右一劫,又有什么好测的。”
“不对,不可能全无感应的。”
男子沉默,眉梢微微一挑。
“三天两天,或三年两年,又或十年百载,说不清。”
“之前妖劫从未超过两年未发,难道说……”
“那丫头怎样了。”
“侥幸过了元劫,以她的资质已经很快了。”
“兽道入妖,破了元劫才有不死之身,能继续修行不为形体所累;到破了地劫便可幻化为人,妖力始盛。数尽妖都锦阳,破了天劫怕也只有一个。吟渊啊吟渊,真的是侥幸吗?”
吟渊淡淡的看过去,天劫难破,但破了天劫也不是终点。漫长的枯等已经让他的心荒芜得没有一点颜色,再之后就是神谕也难勘破了。
“不该做那样的手脚……”
吟渊扬手,散漫的飞雪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是不该,只是……”
狂风呜呜长嚎,独留下端坐原地的他淡然垂眸,整个世界悄然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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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东回家的时候有些晕忽忽的。她自觉得早过了发花痴的年龄,但那公子浑然天成的强势和刚硬以及刀削般的俊脸仍然让她毫无招架。
这要是搁以前,她早就陷入暗恋万劫不复了。
没错,是暗恋。以傅东的脾性,暗恋已经是很主动的行为了,让她甩了膀子豁出去追人,这不但技术上有难度,心理上也是有障碍的。
可惜现在物事全非,她是个人,那只是个妖,人和妖还是有区别的。
那公子说自己叫封阳。
封阳公子很客气的邀请她去不远处自家的宅子喝口水,傅东婉拒了。
封阳公子又很有风度的要送傅东回家,怕她路上再遇到麻烦,傅东推说还有事要办,不方便陪同。
最后估计封阳公子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说了,便抱着胸斜倚在窄巷的墙面上,深邃的眼似笑非笑,幽幽的不经意间看向她,看得她心头大窘。
再也顾不得找什么理由,傅东再三表示感谢后落荒而逃。
可惜逃得并不干脆,也不精彩。
封阳公子在她刚要出巷子口时缓缓开了口,虽然说的不紧不慢,但还是让傅东全身僵硬,神色大变。
封阳公子说:“姑娘何时有空,在下也好归还上次姑娘遗落在河边的衣服。”
三三两两经过的小妖刷的竖起了耳朵,一副有好戏可看的样子,只把傅东逼得差点撞墙,或者挖洞遁地。
傅东的脚步走得更快了,她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要逃得这么快,就像是一瞬间被浆糊糊了一满脑袋。
封阳公子再次嘱咐:“城南青云街封府。”
这厢傅东逃得飞快,那边封阳笑得玩味。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转出了巷子回到大街上,依旧是喧闹非常。
“这位姑娘,您给的价也太低了,今年好些个地方让大水淹了,来货也不如往年的齐全,就这都是费了两倍的商子才进来的呢,您出这个价,我连本都要赔了去,可是不能这样啊!”
“话都是你说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今年发了水的西南边,你这货可是从东南边来的,别说水淹不到那儿去,即便是淹过去了也是无妨的,哼哼,还要我说说你这货的年头吗?”
“哎哟哎哟,我的姑奶奶啊,您真是好眼力啊,瞧我这张拙嘴,哪能在您面前卖弄啊。您也是知道的,这各个地方的货来的都不易,各族自管自往这锦阳进货,还不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啊。这货是不是今年的,可送货来的给我的可是个高价儿啊,咱小本生意,姑娘您也不能让小的赔本不是?”
“这话我不爱听,他们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大不了你不买不久成了吗?想用这个糊弄本姑娘,哼哼,你还少些火候。”
“姑娘嘞!这话虽是不假,可说着就外行了。这锦阳像我们这样做生意的,谁没在这上面吃过苦头?南边的说货让水冲了,运来不易,你愿意买不买,北边的说遭了旱,产量少,你不想买我还不愿意卖呢,可咱们这些做生意的哪能不买啊?不买就没货,没货卖就赚不了商子,没商子咱连吃饭都成问题啊。
物价是一年比一年涨,存个货不容易啊,去年十个商子进的货,今年二十个商子都买不来。再说这商子又哪是好出的东西,富贵家的拿商子供祖宗,小妖们拿商子养身子,这东西用了就没了啊。我们的货还得给各族的炼师换商子,这……这……哎!”小贩一脸愁苦。
“好了好了,就跟你买这个你倒扯出来一堆牢骚,行了行了,姑娘我不差商子,也不是为难你,你说多少就多少吧!”
傅东听得仔细,微皱起眉头,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念头。
正想得出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傅东?”买了货的姑娘一转头,正好看到傅东一脸思索的模样。
傅东抬头,从迷茫到疑惑,“你是……”
那姑娘十分率真,莞尔一笑,一只胳膊就搭在了傅东肩上,“你不记得我了?那日狐狸把你带出来……”
傅东仔细看过去,恍然大悟,“你是……!”
“对对对,咱没那多讲究,你这个人有意思啊,你直接叫我明柳就行了!”
傅东有些惴惴,此妖正是那日宴会出声的女子,娇小的个子,一根闪亮红绳帅气的绑着及腰的马尾,光洁的额头缀着两线红丝,红丝上串着几颗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珠子,一个个滴溜溜的圆,仔细看进去,竟是流光溢彩,红得极为艳丽。
明柳穿着束身的及膝红衣,蹬着红色小靴,那红衣仿佛由层层丝带扎成,该窄的地方窄得曲线妖娆,该宽的地方宽得风情万种。她收紧的袖口嵌着一颗与额上同样的红珠,然而宽宽的的袖子却在行走间鼓着风,她那样明朗的笑着,俏丽非常。
“……”明柳说可以直呼其名,傅东却不想冒失的照做。
这些妖主们都是有身份的妖,狐狸已经是不在意这些俗礼的了,但当初还不是当头给了她个下马威?虽说现在她对狐狸也是直呼其名,但只限于私下,在外面还是要顾着他的面子的。不过这在外面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了。
这明柳能在那宴上出现,那便也是个贵主儿,虽然现在她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她还是不敢放下心来与对方来个平等的交流。
明柳眼珠子一转,一巴掌拍到傅东背上,拍得她一个趔趄,又急急的提着她的腰带拉了回来。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明柳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我也没养过玩物,对你这样的人类没什么偏见的。”
“我说叫我明柳就叫我明柳了!”明柳高兴的宣布,一副你不叫我就不放人的架势。
“明……明柳……”傅东心里苦笑,这明柳怕是个人来疯自来熟。
“来来来,我送你回去,我好久都没拜访过那狐狸了!我跟你说啊,这妖界整日整日的都待腻味了,做看过去是妖,右看过去也是妖,这个逗不得,那个惹不得,哎哟,可把我给闷坏了。
这主儿也不是好做的,当年我就是太无聊才去挑战那故主儿,谁知道等我自己当了主儿,反而更无聊了!这个一本正经一声尊主,那个一脸木头相一声您该处理族里的文书了……”
明柳丝毫不在意傅东的怪异眼神,拉着傅东一边走一边说还一边比划,学着人家的语气和模样,玩得不亦乐乎。
傅东听了一道,得出结论:这只妖太寂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