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岁,妖界百年。
妖都锦阳沉蕴着千万年的古朴韵致,又不失自然的趣意。这样的城市显然是极具有吸引力的。
这时的妖界,还未有金银作为货币流通,妖们一半是以物易物,一半是用注入了法力的珍贵骨片作为一般等价物,往往一片称为一商。这些骨片是妖道修行的妖们都用得上的,资质不太好的妖们更是要用这些骨片保持形体,保持青春。甚至有的极为稀罕的骨片有价难求,用来做族祭或家祭的贡品,以荣后世繁华,这样的已经不能称为几商,算得上无价了。
锦阳占地极广,街道整齐,但并未大面积的破坏自然本来的面貌。相反,锦阳的建筑和自然极为契合,脚下踩的是青砖石板路,两边栽的是齐天苍翠木,间或有些栅栏围着的园子,花花草草盎然舒展,先不说空气如何新鲜,光是一眼看过去都觉得舒服。
这里有修葺规整的店堂,有楼有院,有树有草;有挑担子行街的游商,懒懒吆喝,却很热情闲聊;有聚集一条长街的小贩,摊子摆的齐全,看着眼花缭乱;还有街头搭台献艺的艺妖,展示些观赏性强的术法博个掌声,图个生计,当真热闹得紧。
傅东老老实实呆了几日,觉得有些闷,朝夕便接着采买的功夫带着她出来逛街了。
这搁现在,就是一高级氧吧,贵族级别的休闲胜地啊!傅东这边看两眼,那边凑几下,稀奇得不行。
走着走着,傅东发现了问题。
“朝夕,这些妖怎么看着我都不觉得奇怪啊?”
“为什么会奇怪?”朝夕不解。
“我是人啊!他们都没看出来吗?”
朝夕认真的看了看傅东,又看了看其他妖,道:“你不是人,你只是没有什么道行的小妖罢了。”
傅东震了,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个人啊!
“你骗我的吧,我明明是人啊,你也知道的啊?”
朝夕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类太异常,她不但对妖没有仇视情结,有时候还会很好奇,而且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对狐主妖尊和对他的态度仿佛就没有什么两样,她自己没察觉,可是把他吓得够呛,他哪里敢被人放到尊主的高度这么平等的对待着啊?可是傅东就这么做了,还做得很彻底。她除了万不得已非要对尊主表现礼仪的时候意外,都很没自觉的你啊我啊的,尊主居然也没有提醒过她!!
这个世界太疯狂,朝夕几百岁的生命里从来没听过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再这么跟着这个女人,会变得和她一样诡异的!!多么恐怖啊!!!
傅东还在问:“我是人啊,为什么你说我是妖?”
朝夕叹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看你就是这样的感觉,相信其他妖也是这样的,或许尊主在你身上下了什么印,把你的本体隐藏起来了吧。”
傅东还想再问,却听见前方有声如急电。
“让开让开!”
傅东抬眼看过去,我的妈呀!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那枣红色飞马脚不沾地,步步生风,两翼微张,鼻子里呼呼吐着气,大眼炯炯闪亮,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有妖迅速向摊子外跳去,傅东却全身僵硬,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马上一妖大叫:“让开!”马蹄子已经踏了过来。
傅东脑中一片空白。
风驰电掣的一瞬,一双宽厚的大手揽着她的腰一跃而起,马脸堪堪碰上她的脚踝,嘶地一声长唤,烦躁中展翼腾空而去。
那妖仍在咒骂:“该死的下妖!冲撞了神驹有得你受的!”
原本喧哗的闹市死一般寂静,小摊小铺早被糟蹋得凌乱,破烂一般随处散开,可那些妖们只颤抖着趴伏在地,一个眼神都不敢露出来。
傅东正被带到角楼之上,别人趴着,她站着,可那一妖一马早不见了踪影。
她微微收神,向后看去,准备道谢。
身后高大雄健的身躯背着阳光昂然挺立,微带古铜色的皮肤泛着浓郁的阳刚之气。他黑发如墨,用一根细绳束于脑后,有几缕凌乱于颈边。周正坚毅的脸庞之上,剑眉飞鬓,晶亮黑眸如古潭般深沉,又如雄鹰般锐利,鼻子高傲的挺拔着,薄唇微抿。
他看着傅东,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看着自己的臣民。
剧烈激荡的心尚来不及平复,便生生沉沦。
“你没事吧?”他问,磁性的声线带着男人特有的刚毅。
“没……没事。”傅东收回眼光,脸上发热,手脚无措。
傅东也有过少女情怀,她在最黑暗的读书岁月中也曾羞涩的幻想过将来的Mr.Right,这个人高大挺拔,英俊正义,沉稳可靠。这样的人是她做梦都想碰到的人,可是她没有在人间看见,却在妖界遇上了。
幻想中才有的最佳男子形象突然出现在面前,以最优的姿态,以最好的契机,以最完美的情景狠狠捕获了我本来平静无波的心。心动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当你刻意去追寻,得到的往往是失望和幻灭,可你毫无防备之时,它又来的如此迅猛,避之不及。
忐忑,羞涩,但之后汹涌而来的却是更多的恐慌和失落。
他是妖,她是人,他是这里的常住居民,她是他乡的天外来客。
她终要离去的,先别说人和妖能不能相恋,即便是能的,难道她真能在心安理得的享受与他的爱情之后,再带走它的碎片吗?
飞马疾驰而去,妖们听不到动静,开始三三两两的站起身子,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收拾自己的铺子。
朝夕从趴着的妖中站起来大叫:“傅东!傅东!”
风微微吹过,撩起她额边的发丝,她躁动的心慢慢冷静。
越是心动,便越不能接受。
“多谢。”傅东垂着头,拉开距离。
“你叫傅东?”男子展颜一笑,英俊得惊人。
傅东傻傻的看了他很久,才嗫嚅道:“我朋友在找我……”
男子微微点头,傅东只觉得腰上一紧,已经落在街道之上。
“傅东姑娘,后会有期。”他彬彬有礼的抱拳微笑,扬长而去。
傅东刚站稳了身子,却慌了神。
红黄蓝绿再也吸引不了傅东的注意,朝夕说着什么她也没听进去。那男人留下的灰色背影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傅东的心绪。
其他的,意兴阑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