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世上存最多秘密的地方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这伞——”林慕白快速掀开被褥下床,一柄莲伞安安静静的撑在那里。伞面上莲开并蒂,竟与自己遗失的那柄伞如此相似。墨发白裳,红颜娇俏,她蹲下身子,指尖缓缓触过伞面上栩栩若生的泼墨莲花。不自觉的笑了笑,她轻握青竹伞柄,将伞撑在头顶,习惯性的抬头望着伞面。

熟悉的感觉,突然回来了。

这是她喜欢的那柄伞,是师父留下来的。她转身望着单手支着太阳穴,漫不经心望着自己的容盈,“你替我拿回来的?”

他笑得有些诡异,凉凉的,幽邃的眸直透人心。那张狂野与邪魅共存,精致与绝美无双的脸,勾起一缕似笑非笑的表情,“喜欢吗?”

林慕白一笑,“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谢谢。”

“我要不是谢谢。”他挑眉。

林慕白微微一怔,能把挑眉的姿态也做得这般自然,这样的骄傲魅惑,怕也不易,偏生得世间女子若见了这样的容色,都该趋之若鹜。

收了伞,林慕白显得格外高兴,没有什么能比失而复得更振奋人心的。

今日便要离开丹阳城了,还能有这样的惊喜,实在是又惊又喜。若——若暗香也在,也能跟着一起走,那便更好了。不过林慕白不是那种多愁善感,死揪着不放的人,这世上的人和事,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你也拦不住。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上天注定的用意,坦然接受,释然放手。

车队已经悉数准备妥当,上车之前,林慕白让如意去折了一把柳条。马车驶出城门的时候,林慕白刻意挑开车帘看了一眼身后的丹阳城城门。

多少故事发生在其中,多少人在这里一去不回,多少爱恨与别离,都再也回不去当初。

马车内,只有林慕白和容盈两个人,林慕白重新编了一个柳藤球,盯着手中的柳藤球看了很久很久。须臾开口道,“世子说你很喜欢柳藤球,不巧,我也很喜欢。第一眼看到柳条的时候,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无师自通就会编藤球了。想来,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她转而望着容盈,“你不会怪我,刻意提起你那些不该提起的往事吧?”

容盈的手,轻慢的取过她手中的柳藤球,一如既往的眸色迟滞,一如既往的痴凝着有关于她的所有一切。一个人,一柄伞,一个柳藤球,清清冷冷的江南烟雨,柳色青衫的女子,在铜铃声声中渐行渐远。雨水飞溅,湿了裙摆也湿了他的双眸。

她走的时候下着雨,回来的时候,也是下着雨。

也许,真的是一种注定。

手,不经意的握紧了手中的藤球,容盈终于抬眸看她,深邃幽暗的瞳仁里,只倒映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次回顾,都足以让他的视线停驻很久很久。

我喊你的名字,刻意喊了多遍,刻意喊得含糊不清,刻意喊得极为缓慢。是想让你的名字在我的舌尖流淌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怎么了?”她低低的问,似乎察觉有些不太对劲。其实林慕白如今也没了把握,容盈的脉象显然是不对劲的,可是他时而清醒时而呆滞。她分不清楚,什么时候他会清醒,什么时候又会陷入过往的记忆中难以自拔。现在的容盈,就像一个谜,看不透猜不透。

轻叹一声,林慕白伸手去取他手中的柳藤球,却在下一刻被他突然握住了手,“手这样凉,还不坐过来。”

她一愣,被他快速拽入怀中抱着。羽睫陡然扬起,林慕白愕然盯着他。

容盈抱着她缓缓靠在了车壁处,微阖双目,若闭目养神,又好似在想些什么,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话语,不管是清醒还是呆滞的时候,都是少得可怜。

林慕白笑了笑,轻柔的靠在他怀中,听着他胸腔里那颗心,极为有力的跳跃着。听着听着,她的脑子里突然有人在说话。

心口是最暖的位置,不管你遇到怎样的寒凉,只管靠过来,这个位置永远是你的,此生只为你而留。

呼吸一窒,她不知道突然间怎么想起了这样的话。当下有些乱了情绪,林慕白踌躇,“那柄伞,你到底是怎么拿回来的?”是派人去了离恨天?为了一柄伞,值得冒这样的险吗?

“去偷,去抢都可以,横竖不折手段就对了。”他仍旧阖着双目,慢条斯理的回答。绝世的脸部轮廓没有半点牵扯的痕迹,淡然无痕,话语间云淡风轻,好似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林慕白想起了五月的那些话,早前的容盈,本该这样的邪肆无双。心下一下,知道如此还要多费唇舌,真是太傻。怎么他清醒了,她反倒脑子不够用了呢?

她忘了,人活一世,总会遇见生命中一物降一物的人。眼前的容盈,似乎要将极致腹黑进行到底,整个人陷在薄雾之中。有时候谎言太美,让你难辨真假。

寂寞了太久,防备会在不经意间被卸下,执念就此丛生。

“离恨天的人,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会像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不放。”林慕白浅语,“此前袭击船队的,应该也是他们。”

“既然早就惹了,还在乎现在吗?”他问。

这么一想,也对。

林慕白释然轻笑。

“以后,有我在。”他说得很轻很轻,仿佛是在说一个秘密,一个尘封了千年的秘密,不许任何人窥探。可偏偏,只将这秘密说与她一人听。

若是不去想馥儿那一层关系,林慕白会觉得此刻的自己,将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有些时候,她分明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容盈内心的孤独和寂寞,那个时候她会显得不知所措。要走进一个人的心,要从心里驱逐一个人,谈何容易。

“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的?”她问。

他不语。

林慕白抿唇,“为何还要继续装下去,不累吗?”

“不累。”他微微抬了眼皮,破开的缝隙里,只有一抹漆黑幽邃。玩味似的笑靥,逐渐浮现在邪魅无双的脸上,饶有兴致的望着好奇宝宝般的林慕白,“一直盯着我看,是想说爱我吗?”

林慕白一愣,瞬时移开视线,快速的别过头去。

下一刻,他攫起她精致的下颚,强行将她的脸掰回来,与自己对视,“说。”

她眨了眨眼睛,“爱与不爱来源于内心,哪有强迫人的道理。”

“我在这里,我就是道理。说吧,我想听。”他口吻温软,可言辞间却极尽霸道与强横。

他若是个傻子,她倒敢说,可若是让她对着清醒的容盈,说“我爱你”未免——到底她没有这样的勇气。下唇紧咬,她愣是没有开口。

“嗯,听见了,真好听。”他重新合上双眼,笑得意味深长,却将手心贴在了她的心口处。这里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也——很满意。

林慕白愣在当场,这容盈的行为处事果然与常人不同,一时间她还真有些摸不透猜不透。选择了这样的男子,到底是对是错?林慕白不想去选择对错,只想——若是错了,便将错就错吧!也许错到底,就会是对的。

抿唇一笑,其实他不傻的时候,也挺好。就是太腹黑了些,无缘无故总会被算计。

————————————

恭亲王的队伍还在前往云中城的路上,而这一路上的波折总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传入皇宫,传到皇帝容渊的手中。

金碧辉煌的殿宇,这里住着大祁皇朝最尊贵的人。

帝君,帝后。

栖凤宫。

凤栖梧桐,三更雨。

三宫六院,为翘首。

皇后孟世华淡然清雅的沏了一杯茶,笑得淡淡的,眼角的鱼尾纹微微的皱起,漾开了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眸,带着沧桑过后的沉淀,沉稳内敛,温暖慈和,“皇上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老四走了很久。”容渊抿一口茶,轻叹一声。

“皇上怎么忘了,他是去养病的,这才刚开始呢!”孟世华笑了笑,“以后,会更久。”

“没有修儿在宫里聒噪,整个皇宫都安静了下来,我还不太习惯。”容渊望着自己的发妻,岁月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孟世华的脸,再不是当年那个美丽光耀的女子。

闻言,孟世华沏茶的手,稍稍停顿了半晌,“修儿这一走,我这栖凤宫也突然冷下来了,总觉得跟冷宫似的,分明快夏日了,可身上还是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总觉得不够暖。”

容渊又是一声叹,却没了话语。

相顾无言,最是无奈。

“今儿个得了边关的消息,月氏国蠢蠢欲动,边境不宁,弄不好怕是要有一场恶战。”容渊又品一口茶,“你这茶艺越发精进,喝惯了你泡的茶,越发的嘴刁,喝不惯旁人泡的。”

孟世华笑道,“皇上这是拐着弯的骂我,不理后宫之事吧!”

容渊也跟着笑了一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看什么都太透彻,看什么都太了然了,最后什么都入不得你的眼。”

“皇上说的是丽贵人的事吧!”孟世华低头抿一口茶,这对帝王帝后,倒似寻常夫妻,闲话家常。没那么多的拘谨,也没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言语间极尽随意之感。放下手中杯盏,孟世华抬头,眸色微凉的望着容渊,“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这话还是皇上当年自己悟出来的。”

眸色一滞,仿佛触及了某些不该触及的底线,容渊脸上的笑容瞬时僵冷下来。握紧了手中杯盏,容渊眯起眸子盯着杯盏中碧绿的香茗,“有些事,不必再提。就算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

孟世华点了点头,“老五这孩子,总被你使来使去的,如今边关战事将起,你该不会还想让他去跟月氏国交战吧?月氏国乃是西域番邦,都是些蛮子,打起仗来更是不要命的。好歹也是皇子,若不是——”她顿了顿,跳了少许话语,“按理说以他的功勋,即便封为亲王也不为过。”

“她来找过你?”容渊突然起身。

“没有。”孟世华摇头,“那一日我经过寒霜殿,瞧了她一眼,实在有些寒碜。都是有皇子的人,总不能教人家见了,还以为皇上连皇妃都养不起了吧!后宫之事,我不搭理已经很久,平素能看过眼也就是了,不想——也无力再管事。皇上若是觉得我说了太多,不予理会便是,权当我自说自话。”

容渊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这话说的也是在理,这些年我确实亏待了她,这事交给宋贵妃吧!就说,是我的意思。”

孟世华点了点头,“谢过皇上。”

“这么多年夫妻,谢什么。”容渊低叹,“你还在怪我?”

“皇上是天下之主,我能怪你什么?”孟世华笑得淡淡的,眸光温和无波,“皇上多心了。正如皇上所说,皇帝就算是错的,也该一错到底。皇帝,不会有错。”

容渊仰头,吐出一口气,“老四伤了苏厚德,等他回来,宫中的御医就会去苏府诊治。”

“那是应该的。”孟世华颔首,“只不过,皇上不觉得能把痴傻之人惹怒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凡事太过,势必会惹下祸端。皇上当年应了苏家这门婚,不就是因为景睿不喜欢苏家嫡女吗?可现在,皇上却答应了让一个民女伺候在景睿身边,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些?修儿毕竟年纪小,容易被人蒙骗。长此下去,未必是件好事。”

“你担心这女子,别有所图?”容渊问。

孟世华慢慢的沏茶,“只要不图命,便也罢了!景睿已经是这副模样,若是能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事到如今,除了景睿和修儿的性命,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当年——”

不待容渊开口,孟世华手中的杯盏一滑,突然摔破在地,“唉,岁月不饶人。”她抬头望着容渊,“皇上,我已经年老,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以后会渐渐的,把什么都忘了。皇上也忘了吧!总记在心里,于龙体安康毫无裨益。”

容渊苦笑,“好好歇着吧,等他们到了云中城,我再来告诉你一声。”

“不送。”孟世华轻咳两声。

走到门口的容渊回头望着她,“咳疾犯了,就别喝茶了。茶水凉!”语罢,容渊拂袖而去。

婢女苏娘缓缓上前,“皇后娘娘,皇上走了。”

孟世华轻叹一声,“你着人去一趟琉璃宫,把皇上的意思转达一下。”

“宋贵妃只怕会不高兴。”苏娘低语。

孟世华瞧了她一眼,“不高兴也得照办!徐婕妤再不得宠,那也是皇上的女人,还育有皇子。难儿子在外头为国征战,生死置之度外。可母妃在宫中日日舂米,过得如此凄凉,便是我大祁的仁德所在?这丢的不是本宫颜面,是皇上的脸,是我大祁的脸。”

苏娘颔首,“皇后娘娘宽厚。”

闻言,孟世华摆了摆手,“本宫若是宽厚,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只不过将心比心,自己疼过了,便也见不得这些事。原本,我也是不想管的。”她轻叹着起身,“把宫门关上,开一道侧门就是!这几日,本宫不想见任何人。”

苏娘点了头,朝着不远处的栖凤宫太监总管海长富道,“关门吧!”

海长富行了礼,躬身退下。

谁人不知,咱们这位大祁的皇后娘娘多年前便已不管后宫之事,对外宣称是身子太弱,可到底为了什么,后宫之人皆不敢多作议论。

这如今的三宫六院,都交付在毓亲王之母——宋贵妃的手中。宋贵妃俨然副后,将宋家门楣,光耀至巅峰之地。世人皆知,宋贵妃与皇后的距离,只差一步。

“差一点跟差很多,没什么区别。”宋翊笑得凉凉的,随手便将手中的鱼饵撒入了荷池中。九曲桥下,锦鲤成群,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琉璃宫掌事宫女——明彩,和声笑道,“举目后宫,皆唯娘娘马首是瞻,娘娘都等了那么多年,也就不急于一时了。咱们,来日方长。”

明白的人,都知道明彩的意思。

皇后膝下只有四皇子容盈这么一个儿子,而容盈早就疯魔,皇帝再怎么宠爱这个四皇子,也不可能让他当大祁的储君。如此一来,皇后也只能是皇后,未来就算皇帝驾崩,也只是个名义上的母后皇太后,成不了尊贵的圣母皇太后。

所谓圣母皇太后,就是皇帝的亲生母亲。

而母后皇太后,只是先帝的妻。先帝驾崩,皇后未废,嫡庶尊卑,其他皇妃的皇子登基为帝,所给予的尊称罢了!

可宋翊不这么想,眸色陡沉,“哼,是吗?”

善察言观色的明彩瞬时跪地,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奴婢失言。”

妾终究是妾,即便来日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可母后皇太后那还是妻,自己永远都矮人一截。即便去了皇陵,陪王伴驾的也必须先母后皇太后,再她这个圣母皇太后。

说到底,还是个输。

宋翊不是没想过,让皇帝废后。可自从容盈痴傻之后,皇后孟世华便很少踏出栖凤宫,成日的诵经礼佛,连后宫的事都鲜少插手。如此一来,便教人难寻错漏。皇后再不得宠,皇帝也没有理由废她。

如今的宋贵妃独揽后宫大权,生杀在握,若还去挑皇后的弊处,势必会招致恃宠而横的骂名。一人独占鳌头已然不易,就不必再多生事端了。只要皇后本本分分的,宋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家的满门荣耀,还指望着她这个宋贵妃承宠御前,指望着毓亲王容景宸能坐上储君之位。

可偏偏,大祁长幼尊卑有序。若是论长幼有序:皇长子在出生时就已经殁了,在三皇子毓亲王容景宸的前面,还挡着一个二皇子容景甫。若是论尊卑之道,容盈毕竟没死,他可是皇后的儿子,皇位最直接的继承人,怎么着也轮不到宋贵妃的儿子。

饶是再得宠,到底没遇见好的时机,错过了太多。

“起来吧!”宋翊淡淡然的开口,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端庄傲然,“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就照着办吧!也免得有人说我恃宠而骄,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皇后娘娘许久不搀和后宫之事,可突然问起了徐婕妤的事情,实在让人想不通。找个人,好好查一查,看最近是谁去了栖凤宫乱嚼舌根。”

“是!”明彩脊背一身寒凉。

琉璃宫太监总管——荣喜,弓着身子,快速上前,“娘娘。”

“又怎么了?”宋翊撒了一把鱼饵,“这还真不让人消停了。”

荣喜面色微白,慎慎不敢多语。

“说。”宋翊起身,华贵的贵妃裙拖拽在地,满身珠翠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荣喜在后头躬身跟随,“娘娘,方才南陵侯爷托人来了个信儿,说是齐王府有了异动,好像齐王爷出京去了,也不知会去哪儿。”

宋翊眉头紧蹙,“容景甫这是要去哪?还有谁跟着?”

“昨儿个半夜走的,也没说去哪。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去云中城了?”荣喜低语。

“去那干嘛?”宋翊冷笑两声,“那容景睿是个傻子,你去白献殷勤,又有什么用?他还能给你在皇帝跟前美言几句?让容景甫当太子吗?”

荣喜笑着颔首,“娘娘所言极是,只不过——娘娘不曾听说吗?说是皇上应允了恭亲王殿下在民间纳了一名女子为侧妃,还是恭亲王世子亲自写的信。这区区一名女子,就让不近女色的恭亲王殿下动了这份心思,连带着世子爷也跟着上心,只怕此人非同凡响。”

宋翊笑得嘲冷,“你这是拐着弯的告诉本宫,他容景甫是冲着苏家那丫头去的。青梅竹马的,一下子失了宠,是该去好好哄一哄的。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到手的,也就没什么可珍惜了。”

“娘娘英明。”荣喜行礼。

“去了也好,若是闹出事来,本宫还能看一出好戏。”宋翊笑得意味深长,“皇上,最恨皇子们结党营私。容盈是傻子,可齐王不是,所以嘛——”她瞧了荣喜一眼,“让南陵侯,看着办吧!”

“是!”荣喜毕恭毕敬的躬身。

————————

寒霜殿。

徐婕妤与婢女初心一道,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承接宋贵妃让人送来的布匹以及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些珠宝首饰的赏赐。顺道,也给这冷清清的寒霜殿送了些奴才奴婢,恢复了她身为婕妤该有的位份享受。

在后宫而言,婕妤的位份很低,生了皇子还仅仅是个婕妤的,就更少之又少了。

不过这位徐婕妤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不管外头怎么看怎么说,她照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带着婢女自食其力,不卑不亢。不争宠爱,不争位份。

冠在她头上的,唯有四个字:与世无争。

“娘娘?”初心不解,“好端端的,贵妃娘娘怎么突然就复了您的俸禄和——”

徐婕妤瞧了她一眼,挽唇浅笑,“复了复了吧,没有的时候也照样过了,复了难道就过不下去?别瞎想,有就拿着,没有也就罢了!莫要多言,莫要多心。”

初心颔首,“是。”看着外头开始忙碌收拾的奴才和宫娥,心下明白少许。

等到主仆二人关上房门,初心才道,“娘娘,听说五殿下去了边关,月氏国蠢蠢欲动,会不会有危险?娘娘,就不担心吗?”

徐婕妤给菩萨上了清香,眸中微微黯淡少许,“身为皇子,肩挑重任,即便危险也不可闪躲。边关动乱,国家不宁,这些都是他的分内之事。我身为母亲,委实担心,可——不该拦阻。男儿当志存天下,岂可因私废公。”

初心点了点头,“这一次贵妃娘娘突然赏赐,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再苦再难都过来了,如今景垣都长大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徐婕妤轻叹一声,“只可惜——”她跪在了佛前蒲团上,初心小心翼翼的从菩萨的莲花座下,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面没有刻字的灵位牌子,恭恭敬敬的摆在案前。

徐婕妤毕恭毕敬的行了礼,上了香,低眉时笑得有些寒凉,什么话都说。

“娘娘不争不抢,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此。宋贵妃如今气焰正盛,来日若是毓亲王当了太子,做了皇帝,只怕五殿下也难逃厄运。”初心难免担忧,“可若是齐王殿下做了太子,五殿下也是难逃一死的。这二人一个看似温厚,一个心狠手辣。”

闻言,徐婕妤笑得淡然,“那就是命,是命就该受着。现在就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能顶什么用?我不过就是个婕妤,打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不可有非分之想。如今我能有之傍身已然是最好的结果,比起她——”她望着那空白的灵位,“我已知足。”

人懂得知足,才能懂得珍惜眼前。

不知餍足,早晚会自食恶果。

初心搀起徐婕妤,“娘娘,这到底是谁啊?娘娘每日焚香,也不知——”

“如今,只能算是——故人。”徐婕妤一笑而过,显然是不想再提,“初心,给我沐浴更衣。而后拿些钱打点一下,给我买些笔墨纸砚,这几日我要抄写佛经,别让人来扰了我。”

初心蹙眉,“是!”

虽然心中不解,娘娘为何突然想起要抄写佛经,但既然是主子的要求,初心自然得照办。她跟着徐婕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打从冷宫出来,她就跟着徐婕妤了,是看着徐婕妤一路无争的走到今时今日的。

沐浴更衣,带着虔诚的心,抄写佛经。

这几日,徐婕妤都是如此这般照做的。

直到有一天夜里,徐婕妤才领着初心,悄悄的离开了寒霜殿,从栖凤宫的侧门进去。进去的时候,皇后孟世华还在佛堂里诵经,徐婕妤便跪在佛堂外头静静候着,直至天色将明,佛堂的门才缓缓打开。

徐婕妤跪得有些久,腿又疼又麻,却还是坚持着,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孟世华的跟前,毕恭毕敬的跪下,大礼参拜,极尽恭敬,“奴婢徐慧,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你怎么来了?”孟世华放下手中的木鱼,捻了一串佛珠走到内室。

徐婕妤颤悠悠的起身,紧随其后,“多谢娘娘。”

孟世华顿住脚步,手中的佛珠慢慢的转动着。轻叹一声,有些东西心照不宣,不提也罢,“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聪明的人,看什么都太透彻,看的太清楚。本宫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这些年——苦了你。”

“奴婢不苦。”徐婕妤垂着眉睫,温顺恭敬,“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甘愿的。”

看似温顺,实际上却倔得很。

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孟世华轻咳两声,“别站着,说会话吧!天一亮,你就该回去了。”

徐婕妤温和浅笑,“皇后娘娘恩典,奴婢感激不尽。如今,奴婢已无所求,惟愿娘娘身体安康,恭亲王殿下早日恢复。”

一声叹,孟世华笑了笑,“你回去吧!”

“是!”徐婕妤颔首,“奴婢这几日手抄佛经,会一直祝祷,娘娘和恭亲王殿下安康。”

“有心了。”孟世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其实你也不必刻意过来致谢,说到底本宫只是不想欠人情。老五前不久帮了一把,本宫还不上他,只能还给你了。”

徐婕妤一笑,“娘娘客气了。”

两个人女人,皆是一身淡然,置身佛堂之中,没有太多的话语。在这深宫寂寞中,很多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出来了也许就会传出去,传得沸沸扬扬。所以,不说也罢!

横竖,无所求。

离开栖凤宫,初心提着灯笼快速在前面走,“娘娘怎么知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徐婕妤顿住脚步,黑暗中瞧不清脸上的颜色,轻叹中带着少许唏嘘与悲悯,却也笑而不语,什么话都没解释。

这宫里,本来就冷得很。

她这个历经两朝的女子,心知肚明得很。多冷的冬日都能过去,怕只怕心寒难医,心病难治。朝廷上下蠢蠢欲动,远离京城喧嚣,未尝不是最好的爱与选择。

算算日子,恭亲王的队伍,也该到了云中城了。

徐婕妤娇眉微蹙,云中城——多么熟悉的地方!(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农家娘子美又娇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她的4.3亿年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弥天记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嫡女娇妃命之奇书恣意风流
相关阅读
六零小甜妻薄情总裁偷上瘾她身娇体软蓉城花都绝色女神的贴身保安尘中仙倾楚天下(GL)花黄网游三国之战神修真零食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