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照例是将女儿带去看望郝仁军的时候,郝仁军已经从医院里出来回家休养,身体情况貌似恢复的不错。原本医生危言耸听的说有可能半身不遂,看这样子,也是当初说来吓唬人的。
郁筱梦本来不打算去的,但郝仁军一早打了电话过来,说很想林林,让她一定将林林带过来,而后,他似乎无意的说道:“今天我妈和娟子又都不在家,还真闷啊。”
心中一动,郁筱梦知道他言有所指,肯定是怕自己顾及余曼春和郝仁娟,而不愿意将林林带过去。想了想,她答应一会将郝林林送过去。
提起要见爸爸,郝林林也是很开心,最近郁筱梦比较忙,加上郝仁军车祸住院,带她过去的时间很少。等到一眼看见守候在小区门口的郝仁军,郝林林就跺着脚让郁筱梦停车,门一打开,她便开心的蹦了过去,“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
郝仁军抱着女儿,走到郁筱梦的座位前,他几乎两个多月没怎么下地,成天闷在家里,原本就白,这下就更白了。
“身体好些了?”郁筱梦笑笑。
郝仁军点点头:“差不多了。”
郁筱梦摩挲着方向盘:“那林林交给你啦,我先走了,晚上早点送过去,我还得给她剪指甲。明早送幼儿园的时候要检查卫生呢。”
听见这话,郝林林的小嘴立马嘟了起来:“妈妈,妈妈,你不跟我们一起玩吗?”
“妈妈……你别走嘛,跟爸爸一起陪我玩玩啊!”看郁筱梦没动静,郝林林继续请求道。
郁筱梦脸色一动,凑了上去,亲了一下女儿:“林林乖,忘了妈妈跟你怎么说的啦?妈妈还有事,你乖乖跟爸爸在一起,好吧?”
郝仁军笑笑:“筱梦啊,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我还有事,得加班。”郁筱梦说着,便发动车子。
“筱梦,你等等,我真有话跟你说。实在不行,就一起喝杯茶。”郝仁军撑住车窗,看他那个架势,似乎是没有放手的打算。
“什么事啊?”郁筱梦实在是想不通两个已经离了婚的人,还能在一起谈什么。没离婚的时候都没能坐在一起好好说上几句话,离了婚了,倒是有话要谈,说出来还真让人笑话。
也罢,又不是仇人,在一起吃顿饭又不会少块肉,看着郝仁军出人意料的坚持,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看来,郝仁军真是有话要谈,他挑了一个有儿童游乐区的茶餐厅,郝林林一头扎了进去。郁筱梦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在跟郝仁军偷情似的,为此还特意支开了女儿……而且,这家茶餐厅,还是两人谈恋爱时间经常来的那家,不过时过境迁,茶餐厅生意越做越大,扩大了门面,里面的环境也更加温馨安静,还加了一个儿童游乐区,那边还有上网区,考虑的很全方位。不过一大早,人还很少。
两人靠着游乐区旁,坐了下来,服务生立刻过来点单。郝仁军给郁筱梦点了杯杏仁茶,他记得郁筱梦之前很喜欢喝,还总是一边喝一边说女人要多吃杏仁,皮肤才好。
他的话音刚落,郁筱梦就连忙摆手:“不用,谢谢,给我一杯奶茶就可以了。”
郝仁军一愣,接着笑笑,他知道郁筱梦变了,却没想到,她变得连以前最喜欢的东西,都放弃了。
“筱梦,我俩离婚也有快两年了。”
“是,时间可真快。”郁筱梦看着不远处玩耍的郝林林,羡慕孩子的天真和快乐。
“是这样的,筱梦,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们有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郝仁军开口。
这句话在郁筱梦听来,很是意外。她颇为吃惊的拽回视线,看了看郝仁军:“重新开始?”
“呵,不太能接受吗?我是说,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复婚呢?”这话似乎在郝仁军的心中早已酝酿许久了,说的很顺溜,没一点打结。
郁筱梦这下是彻底惊讶了。
重新开始?她记得很久以前,她曾经同郝仁军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她第三次捉奸成功,铁了心要离婚,便决意同郝仁军好好谈谈,可那番谈话,却让她自己意外,让她想了很久。
郝仁军说,郁筱梦太高不可攀。他们夫妻之间,郁筱梦是主宰者,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四年的婚姻生活,每次争吵,都是郝仁军先妥协告终,走到今天这一步,郁筱梦本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平日她能低下头放下姿态,肯多体贴郝仁军一些,肯多关心郝仁军一些,或许郝仁军就没那么容易动摇出轨。
出轨,在婚姻中,固然是最可恨可耻的背叛行为,但这行为也是郁筱梦自己一手促成的,她不能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郝仁军,如果郝仁军不爱她,当初又何必顶着那么大的家庭压力将她娶进门呢?
想到这些,郁筱梦缓了缓心思,作为一个妻子,她确实有不足的地方,草率的以离婚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是个很不公平的惩罚,她决定,再给郝仁军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补过的机会。
想通了,郁筱梦便同郝仁军说:“仁军,不瞒你,我是一心想要离婚的。”
听到这话,郝仁军的脸色一暗,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郁筱梦一顿,“我也有不足的地方,离婚对你不算公平。”
“这样吧,我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好吗?”郁筱梦问。
这话明显出乎郝仁军的意料,脸上开始多云转晴,他有点激动的点头:“好,好,好!只要不离婚,老婆你说什么都好!”
“不过,我不希望再有第四次!我们以半年为期,这半年,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会努力做一个好老婆,将放在事业上的重心往家庭移一移,我也希望你收心,做一个真正的好丈夫、好爸爸!”郁筱梦说。
“行,老婆,你只要对我好一点,我死都愿意!”郝仁军巴巴的说。
郁筱梦权当他说的是真的,没再多话。
话,是很容易说的,但很多事,却是很难做。
那段时间,郝仁军可谓是小心翼翼的做事,洗心革面的做人,至少表面上如此,但是,终归胆战心惊。而郁筱梦也努力放下身姿,尽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己也什么都没看到,可她虽然努力不去想起郝仁军出轨的那些画面,但那些画面始终如梦魇一般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越是不想想起,画面出现的频率越高。
郁筱梦不由得在心中哀叹一声,到底还是张爱玲说的好,我们都回不去了。她虽然和郝仁军说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自己也会竭力的做一个体贴的妻子,但现在的事实是——她做不到!
越是想弥合,却感觉越生疏,缝隙越大。郁筱梦知道,自己的心和郝仁军的心,早就远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察觉罢了。她又带有一丝侥幸的想,如果就这样,也算相敬如宾,能熬到郝林林再大些,到时候就随他郝仁军怎么风流潇洒去了。
这些,她早就想到,但是,之所以半年为期,不过因为身为女人的她,对婚姻还有那么一丝眷恋,一丝不舍。
再然后,余曼春来了,对她讲了那样一番话。
重新开始。看起来轻飘飘的四个字,说出来也很容易,可是……真的去做,好难!
服务生端上了奶茶,郁筱梦麻木的接过,麻木的喝了一口。
好像是白开水。一点滋味也没有的白开水。就连温度,都那么麻木。
郝仁军见她不说话,也沉默了下来。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两人面对面坐着,有点僵。
“筱梦。”一会,他又开口。
郝林林满头大汗的冲了过来:“爸爸,我渴了!”
“好好,爸爸给你点了凤梨汁,喝不喝?”郝仁军一边说,一边将一杯凤梨汁推了过去。
郝林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端过杯子喝了起来,喝了两口,皱皱眉头,嘟起嘴巴十分不满:“太难喝了!”
“难喝吗?”郝仁军不相信,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还可以啊!”
“不好喝!没有何叔叔给我带的那种好喝!”郝林林很失望的说道,滑下沙发,又扎进了旁边的游戏区。
郝仁军更沉默了。他从郝仁娟的嘴里早就得知,郁筱梦经历离婚的低迷之后,这段时间的感情并不寂寞,很明显,郝林林嘴里说的“何叔叔”,一定是郁筱梦正在经历的这段感情。
“郝仁军,其实……我离婚这么久,一个人带着林林,过得还好。”这次先开口的是郁筱梦,郝林林说得对,这家茶餐厅的东西并不好吃,凤梨汁很一般,连奶茶也很一般,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那么迷恋。
或许,因为那会H市的茶餐厅很少,无从比较,所以一味的觉着这里好,那怕服务员永远冰冷着脸,都觉得是个性。如今这种店见得多了,自然就有了高低优劣之分。
世间万物,东西如此,人也如此。
她不由得想起何煦给她冲的奶茶,无论是味道还是温度的掌握,都是一流。她突然怀念起那个味道,曾经如同一块丝绸将她全身包裹,那样温柔体贴,不由心思大乱。
“我知道。你这两年变化很大。”郝仁军笑了一下,“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吧?呵呵!”郁筱梦没有心思去问自己哪里不一样,她一心想结束这次谈话。
“筱梦,我的建议,你再考虑考虑?或许,复婚对我们来说,不是最合适的路,但对林林,可能是最好的。你说呢?”郝仁军耐着性子。
郁筱梦点点头,起身,离开了茶餐厅。
太阳很晒,坐在空调十足的茶餐厅里丝毫不觉得,走了出来,猛地站到太阳下,竟然不习惯,直觉刺眼和酷热。郁筱梦还没走到车子前,郝仁军的电话又追了过来。
“筱梦,我想要林林的监护权。当然,最好是我们复婚。”
“郝仁军,我要出去几天,等我回来,再说,好吗?”那一瞬间,郁筱梦已经在心中做了一个出去旅游几天的决定。郝仁军一直想要复婚,郁筱梦是知道的。之前郝仁娟曾经在她面前提过几次,但郁筱梦都是直截了当的告诉郝仁娟,没有一点点可能,郝仁娟就此绝口不提。
同郝仁军的婚姻,就是一个火坑,她早就被烧得遍体鳞伤,她不傻,就算傻,也不会将自己再一次推进这个火坑。更何况,这火坑里,不止有一个郝仁军,还有一个余曼春,外加一个郝仁娟。
现在的她,只想要好好散散心,她也需要好好散散心。
最重要的是,她要去意大利了,那……郝林林怎么办?(未完待续)